快速爬上空明塔第十四層,明睿扒著靠外沿走廊的扶欄往上看去,縱身翻到了欄杆的外面,後面的僧侶、官員,還沒來得及上樓梯的一眾人一陣驚呼。十四丈,那可是五十多米啊,摔下來可了得?
“殿下!小心!”
“殿下!不可!”
只見明睿縱身一躍,兩手扒住了塔頂的簷磚,猛一發力,徑直跳了上去。
累的氣喘籲籲的明修梁眼睛都快瞪裂了,看著明睿蹭蹭竄上了塔頂,心裡是又急又氣。可現在說什麽都已經晚了,太子殿下已經上去了。
明修梁趕緊趴在扶欄上朝塔下面喊:“稻草!快,有多少墊多少!快啊!”
小和尚們知道哪裡存放著稻草,招呼著兵勇們趕緊去搬稻草,塔底下面很快就清理出來三丈見寬的空間,稻草迅速堆積起來。
空明塔下面的事情,明睿一無所知,他所有的心思,全放在那些“平民護駕隊”的身上。
站在塔頂,舉目四望,全城百姓的跪拜盡收眼底。當然,每一個城門處“平民護駕隊”衝擊城門的場景,也同樣盡收眼底。
八個城門,隨著城門的方向繼續遠望,一眼看不到頭,全是“平民護衛隊”的身影。他們穿著打滿了補丁的長衫,有的拎著鋤頭,有的扛著鐵鍬,還有不少女人,有的拿著笤帚,有的拿著掏灰耙,義憤填膺的向著城門衝擊。
每一名護城軍都如臨大敵,站在城門樓上,焦急萬分。這些人,都是他們守衛的對象,而如今他們守衛的對象,明顯不相信自己,想要衝破城門,前來護駕。難道,還能用刀兵對著他們日夜守護的人嗎?更何況,沒有命令,誰敢對著手無寸鐵的百姓動刀兵呢?
城門乃精鐵所鑄,五尺厚,哪怕他們打開城門,都需要花費很大的力氣,沒有攻城器械,這些百姓根本就進不了城,沒有什麽威脅,可這些護城軍,也擔心時間長了會有更多的變數。
“所有城門守將聽令!打開城門,放百姓進城!”站在塔頂的明睿將一切的一切,都盡收眼底,扯開嗓子,配合著自己渾厚的精神力大聲命令。
放百姓進城?
我沒聽錯吧!
一時間,整個皇城內外突然靜了下來。
誰在說話,誰的命令?
順著聲音傳出的方向望去,只見盧浮寺方向空明塔頂上,竟然站立著一個人。
“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千歲!”
“太子殿下小心龍體!”
“危險啊太子殿下!”
皇城內距離近的一些達官顯貴雖然不認得太子殿下的樣貌,但認出了明睿身上的四爪金龍袍,整個明國身穿四爪金龍袍的只有太子殿下。
城門樓上的護衛軍視力也是極佳,留下一隊人按照太子殿下的命令打開城門,其余的護衛軍紛紛立槍跪拜,山呼千歲。
城門外的百姓們卻看不到裡面發生了什麽事,城門高十丈有余,距離城牆九十米以內的人視線完全被城牆遮擋。
“剛才誰說話!”百姓們聽了一愣問另一個百姓。
“你聽?”
“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與此同時,還有厚重的城門噶啦啦開啟的聲音。
憋了那麽久,前面的“平民護駕隊”頓時像開閘泄洪一樣,湧入皇城。
早在明睿跑著出皇宮之時,蘇賀、平江侯早已用信鴿調兵遣將,生怕今天會出什麽亂子。
而眼下,金盔鐵甲的軍隊也到了皇城腳下,
他們得到的命令是護衛,不是殺“賊”,可所有進入皇城的同道,全部都被“平民護駕隊”佔據了,想要進城的軍隊不能打殺,只能在皇城外承擔起疏通的任務。 前面的“平民護駕隊”剛一進城,就嚇了一大跳,密密麻麻的跪倒了一城的人,但凡能看到的人,都統一朝一個方向跪拜著,又想起來剛才那些當兵的一起喊“太子千歲”,抬起眼來一看,趕緊也跪了下來。那麽高的一個塔,上面竟然站了個人,想來就是太子殿下了。
見前面的人跪下喊“太子千歲”,後面的人也跟著跪。先到的“平民護駕隊”先跪,後到的“平民護駕隊”後跪,那麽多城池的“平民護駕隊”,陸陸續續跪拜,竟然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那麽久,整個場面才逐漸安靜了下來。
從皇城起四面八方延綿十余裡,全是跪拜的“平民護駕隊”,太遠了看不到,但聲音仍然洪鍾一般傳進了皇城的每一個角落。一些距離遠的城池,距離皇城還遠得很,若是全到齊,估計這一個小時,也安靜不下來。
“本宮昨夜皇宮遇刺,本來是件小事,卻讓全國的百姓不顧農桑前來護駕,實在愧不敢當!你們手無寸鐵,有的只有鋤頭、鐵鍬、笤帚、掏灰耙,但你們無畏無懼,本宮慚愧,讓明國的子民們,受驚了!”明睿厚重的聲音剛一說完,竟朝著四面八方的百姓,每一個方向都深深的鞠了一躬。
“太子殿下,您是我們明國未來的皇,您這一拜,我們擔當不起啊,殿下!”
第一次,太子殿下,未來的皇,向著他們鞠躬致歉!大明國自開國之始從未有過;第一次,太子殿下,未來的皇,親口對他們的護衛之恩以禮相待!大明國自開國之始從未有過;第一次,太子殿下,未來的皇,不顧身份體面向著全國的百姓說了如此誠懇的一番話語!大明國自開國始從未有過!
一傳十,十傳百,百姓們無不激動、興奮、欣慰而感激涕零。
一眾朝臣,更是絕無僅有,史無前例的聽到一國之主,如此對待他的子民,這是感動的話語,更是感動的淚水。
不經意間,一眾朝臣們,早已淚眼婆娑,老淚橫流。
明主,明主啊!
此生此世,哪怕肝腦塗地,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就算累死,也值了啊!
“本宮自小顛沛流離,二十五年來,遊歷周邊十五個國家,深知民之苦,民之難。不論作為當今的太子,還是作為未來的皇,你們是我的子民,你們是我們世代守護的人,今日卻要你們奔襲幾十裡、上百裡來守護,此乃睿之罪二!”明睿沉重的說完,向四面八方的百姓再鞠了一躬。
“殿下!”
“殿下!”
“受不起啊殿下!”
一直以來,臣民守護天子,擁護天子,哪怕整個聖元大陸,都是如此。今日,太子殿下竟然說,守護臣民,乃天子之責,如此明主,千百年難遇一個啊。
哭聲越來越大,雖然大家都是小聲啜泣,但幾萬人,幾十萬人的啜泣聲,足以震天撼地。
“千百年來,無論哪一國家征戰,要麽攻城略地,要麽欺殺百姓,無論哪一國,國主都想穩住自己的皇位。然明國卻不同,自太祖始,歷代先皇都經歷過戰爭,但每一次戰爭都是為了保護明國的子民而戰。哪怕一百七十年前的那場浩劫之戰,也是且戰且退,拚盡全力,也是為了守護一方百姓。哪怕直至今日,我明國偏安一隅,也只是為了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守護一方安寧。今日,我的子民們竟然為了我,不惜幾十裡、上百裡趕奔皇城,此乃睿之罪三。”明睿說著第三次向四面八方的百姓鞠躬。
此時的百姓們,臣子們,早已泣不成聲。仿佛上天聽到了明國百姓的心聲,又像是明國本來就是一個多雨的國度,天上竟然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
“明國的子民們,手無寸鐵,僅有鋤頭、鐵鍬、掃帚、掏灰耙,仍然敢向黑惡的勢力抗爭到底,誰說我明國弱小的?”這一句,明睿的聲音更加洪亮了。
“對,打回去!把我們一百七十年前丟失的城池奪回來!”
“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兵戈刺穿了頂多多個洞!”
“打回去!”
“大明萬歲!”
一時間,百姓們群情激奮起來,喧鬧聲震天震野,呼喊聲更是驚天動地。
一眾朝臣們此時,竟也熱血沸騰起來。
雲國號稱百萬雄師,可跟明國的百姓比起來,屁都不是。
也許,明國本身,就已經被打壓的太久了。
“鄉親們!父老們!百姓強,則國強,國強,則無人欺。你們是明國的子民,是明國的全部。衝鋒陷陣,自有兵將在,而你們,僅需強體魄,事農桑,掉頭流血的事,還輪不到你們。”明睿這句話,帶有半分嚴厲的味道。
“老頭子我要吃肉,老頭子我要參軍,太子殿下,雖然老頭子我已經年邁,但刀還是拿得動的!”
“對,我們要參軍,我們要吃肉,我們要保護我們的家人,我們要變強!”
“兵將也是出自農家,太子殿下,我們要參軍!”
“女人又怎麽啦,我們女人的掏灰耙,照樣能讓將士們吃飽穿暖,我們也要參軍!”
不知何時,一眾內官、官役、家丁從四面八方抬來了一桶又一桶的飯食,霎時間,米粥的香甜彌漫了整個皇城。一碗接一碗的送向百姓的面前。
不論大小官員,不論豪門鄉紳,紛紛不約而同的打開了自家糧庫,命人全力煮粥。
明修梁更是下令,打開國庫,煮粥緇民。 車馬不能跑,但人抬著還是勉強能通過的。一桶又一桶的米粥,送向四面八方的“平民護駕隊”。
送粥的隊伍,剛行至城門外,粥就早已經涼了,但老百姓的心是熱的。
明睿看到了這一幕,卻將這份感恩藏在心裡,接著說:“本宮說過,你們是大明的全部。失了你們,就是大明的覆滅,本宮權將這份恩德,銘記!”說著,明睿再一次向百姓們深鞠了一躬。
“你們別光給我們啊,太陽都跑到西邊去了,你們得給太子殿下送去啊!”
“把我這碗給太子殿下送去!”
“送我的!”
“送我的!”
送粥的隊伍看了看太子殿下的位置,太高了,上不去啊。面對百姓們的的呼喝,只能苦笑著給下一個人接著送去。
“你們說的對,明國將士也是來自於農家!只有你們安居樂業了,將士們才能全力以赴保家衛國!很快,本宮將派出人手,授你們農桑牧漁之法,教你們強身健體之術,只有你們強壯了,才沒有人敢欺壓明國,才沒有人敢欺壓明國的百姓,此乃睿之誓言,今生今世,隻為複興我大明,隻為守護我大明子民,隻為我大明子民能夠安居樂業。”說著,明睿第五次向百姓們鞠躬。
九五之尊,說的就是皇帝。而皇帝對於九和五這個數字,更是敏感的很,代表了皇家的威嚴。有細心的大臣細數著,太子殿下總共向百姓們鞠躬五次,說明百姓在太子殿下的心裡是最重要的,這次回去,要好好囑咐一下下面人了,千萬別跟以往一般不拿百姓當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