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葉並不理會旬老太太的話,他在旬老太太面前有著強脾氣,也看不上旬老太太的一些做法,常常是跟她對著乾。
旬老太太說東,他偏往西,也常常弄得旬老太太沒辦法,有很多時候還真都是旬老太太被迫妥協。
不知道為什麽,旬老太太在旬葉面前有時候還真就沒脾氣了,不得不順著他,這讓別人有時候不能理解。
可今天這事不行,旬老太太有些急眼,不但大聲呵斥,而且有要拉過來打的意思。旬葉卻不吃她這一套,不但繼續強嘴,而且態度越來越堅決。
旬老太太礙於在鳳家,又有茹鳳在跟前,雖然氣得像瘋了一樣,但巴掌終於沒有落到旬葉身上。
她只能是氣惱的大喊大叫,用撒潑似的瘋狂顯示著她一家之主的霸道,不允許任何人有任何撼動自己霸權的企圖!
“你個小犢子,奶奶這都是為你好!明天你必須給我回去,還沒有王法了呢,你個小伢子還想反天,明天要是不回去,我讓你皮開肉綻!”
旬老太太罵罵咧咧的走了,雖然她心裡還憋氣,但也不想再跟旬葉僵持下去,那樣會在鳳家人面前更難堪。
雖然嘴上仍然強硬,但內心已經沒有辦法了,隻好自己找台階退去,她真的有些拿旬葉沒有什麽好辦法,這是上輩子欠他的。
旬老太太走了,鳳家的屋裡又歸於寧靜。茹鳳自始至終一句話也沒有說,她知道說啥都沒用,自己既然迫於無奈答應了旬老太太,這時候還真不能反悔。
雖然奶奶嘴上說不同意,但知道了自己已經答應過人家,她就不能不同意。奶奶是一個言而有信的人,不會讓孫女出爾反爾,更何況還欠著旬家的錢呢?
“茹鳳,你真的答應了旬家嗎?這麽大的事怎麽不早跟奶奶說?孩子,你還小哇,這件事可有些欠考慮。
有什麽利害關系我就不多說了,既然已經答應了人家,就應了吧!人哪,真就是個命!很多時候都是被逼無奈!
也別有啥後悔的,明天你再去上房把旬奶奶找來,成親是個大事,不能馬虎,奶奶再跟她談談,怎也得體面一些。”
“體不體面的都沒啥用,不就是成親嗎,那也就是走個過場,關鍵的是看以後的日子怎過。
我確實答應過旬奶奶,同意跟旬葉成親,雖然是她逼得,但也是我同意的,奶奶你就別太難過了,早晚得有這一天。
好在旬奶奶已經同意成親以後,我還在家裡照顧奶奶和弟弟,等到佔強十八歲以後能獨立了,我再離開家,去旬家真正過日子。
您老就別太往心裡去了,我覺得這樣也挺好,只是害了旬葉這麽小小的年紀。你的傷病還沒好,不能著急上火!”
茹鳳看著已經流下淚水的奶奶,心裡很難受,但也得強忍著,特別是還有旬葉在跟前,她不能流露出太多的悲傷。
鳳奶奶默默地流了半天淚,才止住了傷悲,躺在炕上既像是對茹鳳說話,又好像是喃喃自語。
“唉,人是不能跟命去抗爭的!誰心裡難受誰知道,人生在世不稱意,難哪!還是讓你旬奶奶來一趟吧。
有些事當面定一定,成親不容易,好了壞了都得過一輩子。這年頭,早點成親也好,外邊兵荒馬亂的,日本人到處亂跑,壞事乾盡,早點成親也就省心了。
咱們蹲在家裡不出啥意外就算萬幸。我的傷也快好了,佔強也能動彈了,不用你這樣沒日沒夜的整天伺候。
等過幾天再把豆腐坊開起來,日子還得過下去。咱們不能坐吃山空,那樣就會欠人家的更多,人家說啥咱們都得聽著,身不由己。
不管怎說,還是能自立最好,明天就開始準備準備,也去照看照看毛驢,咱們開豆腐坊還指望著它呢,不能虧待它。”
聽了奶奶的話,茹鳳點頭答應,但沒有更多的話回應奶奶,她知道說多了也沒用,祖孫二人早已心照不宣,彼此怎想的都知道,用不著過多的語言表達。
“我幫鳳姐做豆腐,幫她出去賣。不回上房去住,還跟佔強哥住在一起。她讓我跟鳳姐成親,我才不乾呢,氣死她!
我奶奶就是那樣,又哭又鬧的沒個完,都不理她,慢慢自己就好了,有時真就是個賤皮子,咱們都別聽她瞎說!”
跟佔強在另一個炕上的旬葉此時從炕上坐起來,表達了自己的想法。畢竟是個孩子,說話總是直來直去。
“別這樣說你奶奶,她對你還是挺好的,別讓她傷心。明天早晨起來回上房去看看你奶奶,別老跟她僵著,讓外人知道了笑話,聽鳳奶奶的話。天不早了,都睡吧。”
佔強一直躺著不動,可淚水早已打濕了枕頭。這個倔強而又聽話的孩子,此時的心情一定很難受,在默默無語中想著自己的心事。
茹鳳把燈拿到自己身邊,以方便晚上起來點著,她還要半夜起來給奶奶和佔強吃藥,查看她們的傷情,因此也催促旬葉快點睡覺。
可她自己卻怎麽也睡不著,心裡難受的想哭,可又不敢哭出聲來,只是心裡在流血。茹鳳知道自己到了命運轉折的關鍵時刻,但為了理想,必須得堅強的活下去!
鳳奶奶當然也睡不著,她為孫女的坎坷命運而悲傷,可也不敢流淚,也只能是憋心裡強忍著。
誰也不說話,甚至都不敢翻身,怕驚動對方,但從對方的呼吸中,都知道誰也沒睡,都在為淒慘的命運而哀傷!
不管是否願意,不論怎麽悲痛,匆匆而過的時間卻不會停歇,離茹鳳和旬葉成親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旬家、鳳家的人都以不同的方式、不同的態度,為他倆的親事忙碌著,一種似有卻無的喜慶氣氛漸漸濃烈起來,彌漫在旬家大院中。
不僅僅是茹鳳和旬葉成親的喜事,旬家還有一個喜事在不知不覺中突然來臨。鳳奶奶治病住過的趙家,在事先毫無征兆的情況下,竟然派來了媒人到旬家提親。
說是在旬家扛活的趙雙岩相中了旬家的么姑娘小滿,趙家決意要跟旬家結成親家,如果旬家同意,收拾完秋以後就可以完婚。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這兩年已經很少有人來旬家給小滿提親了,這次突然有人來提親,旬家上下當然都很高興,更何況來提親的是知根知底而又出類拔萃的趙雙岩,這讓旬家人更感到驚喜。
趙雙岩這個人長得濃眉大眼,聲如洪鍾,壯實英俊,而且頭腦靈活,幹啥像啥,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小夥子。
只是年齡有些大點,今年已經二十六歲了,比小滿還年長四歲,不過倒也般配,二人的年齡都以超過了本應該成親的年齡。
為了顯示趙家人的誠意,趙老爺子還跟著一起媒人親自來了,這在提親的程序中可是很少見的。
一般都是媒人首先進行溝通和說和,兩家人都同意以後,家長才能見面,最後拍板,莊稼人稱之謂‘會親家’。
這趙老爺子能親自來提親,旬老太太當然高興。其實她從內心裡還是盼著小女兒能早些成家,找一個可心的人。
但旬老太太十分固執,因為自己沒有兒子,決心還要找一個倒插門的女婿,如果不同意倒插門,其它的免談,所以就耽誤了姑娘,到現在還沒成親。
隨著小滿姨的年齡越來越大了,大英子媽更是越來越著急妹妹的婚事, 有事沒事的時候總是催促媽媽快一些張羅妹妹的親事。
寧可降低條件,不倒插門,碰到合適的也要把妹妹嫁出去。就是小滿,也常常流露出對媽媽的不滿,也希望早點找個人家,不強求女婿倒插門。
但旬老太太卻不這樣想,不同意倒插門,不改姓,就堅決不同意女兒的婚事,導致了小滿姨的婚事一拖再拖。
這次趙家來提親,也是遇到了這道坎。雖然兩家家長都覺得兩個孩子挺般配,各方面的條件也都挺合適,但還是在是否倒插門這個問題上卡住了。
旬老太太堅持自己的主張,在‘倒插門、改姓旬’這一條件上絕不動搖,不管媒人掰開揉上怎麽說,利害關系上怎麽講,旬老太太就是一口咬定,必須倒插門、改姓旬!
趙老爺子感到這條件太苛刻,既然兩個孩子都有意,就該好好商量商量成全他們,要不然逼他們私奔,會搞得兩家都沒面子,這對誰都不好。
可旬老太太卻不同意趙老爺子的觀點,說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絕不會乾出私奔的醜事,就是不讓出屋,她都不敢,別說私奔了。
要是真的那樣,就是打折了她的雙腿,讓她殘廢了,也不會讓她去丟人。當然了,不管怎樣說,鳳老太太還是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快些完婚。
可是兩家人觀點不同,很難說合到一塊,這樁婚事眼看著就要擱淺。其實兩家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盤,既然兩個孩子都同意,這樁婚事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