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啦——

　　閃電撕破夜幕，緊接著是霹靂雷聲，電光透過車窗，將楊震面皮上每一根血管都映得十分清晰，蛛網狀的血管密密麻麻爬滿了半張臉。

　　咕嘟——

　　楊震透過後視鏡能清楚地看到李奕脖頸的血管，他甚至能聽見血液簌簌流淌的聲音，多麽美妙的聲音，令他忍不住想撲上去咬一口，伴隨著生命終結的哀嚎品味其中的甜美。

　　李奕扭了扭脖子，他雖然不清楚楊震此刻在想什麽，但他知道楊震此刻的變態表情透露出一個信息——越早乾掉他越好。

　　在楊震已經忍不住伸舌頭亂舔嘴唇的時候，李奕不緊不慢地穿上風衣，並扣緊了安全帶，右臂彎曲做了一個準備衝拳的動作。

　　中年胖子咧嘴大笑，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李奕的拳頭被自己咬碎時驚懼交加的神情了，這種特統的走狗就該被好好折磨一番後痛苦地死去。

　　嘭——

　　駕駛座連同駕駛座上的人一同撞在了擋風玻璃上，楊震被安全帶連在駕駛座上，由於體型原因，他此時以一種扭曲的姿態被卡在前擋風玻璃上。

　　沒了駕駛員，甚至連方向盤都還被握在楊震手中，出租車毫無意外地失控了……在街道上翻滾數圈，最終撞停在一棵樹上。

　　楊震在車頭，與樹碰撞的位置也是車頭，可想而知，他此時是一幅怎麽樣的淒慘狀態。

　　哢——砰——

　　李奕一腳蹬飛了車門，一瘸一拐地走到車頭處，蹲在楊震身旁。

　　方才他準備揮拳是假，雙腿發力想把楊震蹬出車外是真。

　　“媽*，你陰我。”楊震發出了不少反派都會說的一句台詞。

　　他此刻被架在樹乾與車頭中間，身上還被安全帶捆著，骨頭茬刺破了右大腿暴露在空氣中，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一般人經歷這麽慘烈的車禍，恐怕連ICU都不用進，直接可以進太平間了。

　　而這楊震竟還有力氣說話，這證明兩點，一他腦子沒壞，二他的生命力和體質非常恐怖。

　　李奕也沒搭理他，身形踉蹌地走到車門旁，拉著扭曲變形的車門一扯——整個車門被拽了下來，車窗上還掛著黏連在一起的玻璃。

　　嘭——嘭——

　　一下，兩下……一身黑風衣的身影用力地揮動著手中的車門，以一種“捶打年糕”的姿態狠狠砸向動彈不得的肥胖身影。

　　紅濁的液體順著車頭蛇形而下，只在地面上停留片刻便被雨水衝刷得一乾二淨，流淌的雨水被染得越來越紅，在車身周圍蔓延出一幅詭異圖繪。

　　“呵…呼~呼~”白氣從胸腔中被吐出，李奕扔掉被砸得鈍了角的車門，聽著楊震在那半死不活地呻吟，四下打量一番，一個縱身翻到車身另一邊——那裡還有一扇車門。

　　手掌剛貼上車門，一股巨力便順著車門傳到李奕手腕，下一秒，已經報廢的汽車如同炮彈一般撞向了李奕。

　　一個後空翻躲過攻擊，李奕毫不猶豫地拔出內襯裡的匕首，襲到已然完全暴走的楊震面前。

　　原本奄奄一息的肥胖中年此刻雙目血紅一片，一張長滿獠牙的巨口開裂到耳根，體型整整大了一圈，身上纏著的肥肉抖出了波紋，宛若地獄來的嗜人惡鬼。

　　只是他的頭骨凹進去了一大塊——這是被李奕砸的，看上去更添畸形與詭異。

　　“體質異化類的能力嗎……還是說……變種人?”李奕揣測著楊震的能力，能力失控暴走之後，

能力者的神志會呈現出混亂狂躁的狀態，而實力則會得到一定的提升。李奕並無多少應對此類事件的經驗，一般負責這類事件的都是常規探員。　　憑借著曾經看過的一些書面報告，李奕做出了決定——用最短的時間乾掉這隻怪物。

　　“吼——”

　　楊震見李奕逼近，裂開大嘴狂吼一聲，無形的吸力鋪天蓋地地湧來，令得李奕衝刺到一半的身影一個踉蹌。隨後李奕一個折身，腳踏街邊店鋪外牆進行騰挪，轟隆一聲雷響，楊震視野中再無那道黑色身影。

　　呲呲兩聲過後，數道猙獰的傷口出現在楊震背後，一柄匕首完完全全沒入了他的後心。並沒有鮮血流出，隨著肥肉的一陣呼吸似的起伏，不僅傷口恢復如初，就連匕首都被擠了出來。

　　“真應該讓樓陽和你來一場硬碰硬，他肯定很喜歡你這樣的對手。”李奕心知不妙，急速拉開了與楊震的距離，又掏出一把匕首，“靈體的攻擊看你還防不防得住。”

　　風衣下的右臂連同匕首逐漸變得半透明，散發著黑藍色的光芒，這不是陽間生靈該有的狀態，這是來自真正地獄的問候。

　　“吼——”兩條壯碩胳膊舉起，肥胖的怪物直撲雨中那一道修長的人影，他要用這個人的鮮血來平息內心的焦躁與憤怒。

　　而李奕這次沒有閃躲，腳下發力，刺向楊震。

　　與鬼怪交手居多的他也很渴望這種“打擊感”強烈的戰鬥，或許……靈魂的本質就是嗜血吧。

　　踏踏踏，水花四濺，怒吼聲完全蓋過了雨聲，與夜空中的驚雷遙遙呼應，像是一個暴戾的醉漢正在喝止遭到家暴後哭泣的妻子。

　　閃電哢嚓劃過，整塊街區刹那間亮如白晝。

　　兩道身影同時一躍而起，沉默的殺手蓄勢致命一擊，瘋狂的怪物準備宣泄怒火。

　　砰——噗通——

　　黑風衣單膝跪地，肩上骨肉殘渣星星點點，背後無頭屍體還在滑行，碎肉猶如婚禮上灑落的玫瑰花瓣一樣張揚四散。

　　戰鬥落幕，雨還在下，地上多出幾片猩紅。

　　“呵……呵……”風衣下的呼吸聲顯得顫抖，李奕右手依舊保持著出刀的姿勢，縱然風衣將雨水隔離在外，可他的背後早已被冷汗浸濕。

　　“就算你剛才用靈體化的匕首攪碎了他的大腦，但他依然很有可能在死之前對你進行反撲，你可能會被打死……或者被咬掉腦袋。”婉轉動聽的女聲出現在不遠處，軍靴在地上踢踏作響，“被稱作‘活鬼’的李奕李探員，戰鬥的風格就是如此不顧性命嗎?”

　　一雙大長腿立在身側，李奕緩緩起身，伸手揩掉臉上沾的血肉，打量著眼前這個輕而易舉踢爆楊震腦袋的女人。

　　“多謝相助，還未請教……”

　　“趙師櫻，特統西南分部S組組長，被調派到義陽地區協助當地探員展開調查工作。”

　　趙師櫻扎著一頭利落的馬尾，穿著與李奕別無二致的黑風衣，幾筆淡妝讓其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清爽利落氣息。即便剛才一腳踢爆了怪物的腦袋，她身上也沒沾上半點血汙。

　　“趙長官，他就交給你處理了。”

　　沒有多余的寒暄，李奕知會了一聲便轉身離去。地上的血跡被衝的淡了顏色，只有那具肥屍的斷頸還在滲著發黑的猩紅。

　　把楊震交給趙師櫻，也算是給初來乍到的她一個人情，聽她那口吻，也不像是空降來奪權的——堂堂一個S組組長，地區負責人的職位怎麽可能落得進她的法眼。

　　沿著街道行走，右肩的傷口應該是裂開了，此刻又癢又疼，刺激著這位深夜獨行者的神經。

　　李奕現在滿腦子都是剛才戰鬥的畫面，絕殺的一招之前，自己竟然對第三者的到來絲毫未覺，就在自己面前——那女人精巧至極的一腳毫無花哨地解決了一位以體質見長的能力失控者。

　　那種淡然，那種掌控力，那種對力量絕對的自信……該有C級了吧~李奕心生感慨，如果換做是自己，除非化作靈體，否則在那一腳面前也是死路一條。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聽筒裡傳出機械的女聲，樓陽的電話不知為何沒有打通。

　　趙師櫻嘛…這義陽地區，還真是來了個了不得的家夥呢……

　　……

　　義陽市郊野公園，慘烈的戰鬥隨著最後一名特統探員的倒下畫上了句號。

　　“樓長官你說為什麽有能力者會服用‘0號物質’呢……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做生意講的是供求，有人買就有人賣嘍！”

　　雨傘下，一名白襯衫的中年男子左手鉗著樓陽的脖子，將這位身經百戰的D級能力者提到半空，任憑他如何掙扎都無法讓那隻手松動半分。

　　公園昏暗的路燈下，橫七豎八躺滿了特統的探員，破碎的裝備武器散落得到處都是，偶爾還會有幾名探員蛆蟲般蠕動幾下……可始終無法站起身來。

　　“抽煙還會致癌，不一樣有人抽?”男子的情緒有些激動，說話的聲音歇斯底裡，手上的力道也在加重，樓陽已經翻起了白眼，“我有做宣傳嗎?沒有啊！又不是我逼他們的，我沒有逼他們呐！根本就怪他們自己……根本就怪他們自己！關我什麽事啊?

　　“他們自己控制不住能力的使用，和我賣‘0號物質’沒關系啊……你知道不知道……知道不知道啊?！樓…長官！”

　　“昆叔，別捏了，再捏他就要死了！”中年身旁撐傘的青年見樓陽嘴角不停地溢出鮮血，出言阻止道。他不想讓昆叔沾上人命，這是原則。

　　啪踏——

　　樓陽被當做垃圾一樣扔進泥水裡，沒了半點聲息， 只有胸口還在微微起伏。

　　“阿樂我告訴你啊，那些控制不住自己能力的，最會裝可憐……他們一旦失控暴走什麽做不出來，什麽做不出來啊?！千萬別沾上這些人，不然你會以為你做錯了，好像是你害了他們似的……根本就怪他們自己…

　　“根本就怪他們自己……怪…怪他們自己，他們能力不不…不失控，我們能幹什麽?什麽都乾不出來……”

　　二人離去，昆叔的聲音越來越遠，也越來越激動，最後幾乎是用吼的，對身旁名叫阿樂的青年傳授他所認同的道理。

　　倒地不起的樓陽大口咳著鮮血，眉頭緊鎖，像是在經歷什麽難言的夢魘。

　　“滴滴滴，小鬼來電話了~滴滴滴，小鬼來電話了~”

　　泥水中的手機不停震動，亮起的顯示屏上只有兩個字——李奕。

　　……

　　“搞什麽鬼，今晚不是只有一個偵查行動嗎，他是坐指揮車裡指揮的……怎麽不接電話啊?”李奕一身睡袍，坐在沙發上撥著電話，他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凌晨三點半，閃電時不時將建築照得煞白一片，雨點被風吹向落地窗，劈裡啪啦令人心煩。

　　一個穿著可愛小裙子的女孩從廚房跑到客廳，臉上掛著淚痕，羊角辮兒隨著哽咽聲一抽一抽的，“哥哥你怎麽不開燈啊，好黑好黑，我好害怕……啊嗚~”

　　嚓——

　　一縷火苗從打火機上升起，煙霧冉冉而上。

　　李奕給自己點了根煙:“因為哥哥我更害怕，我記得這房子……隻住我一個人來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