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酒店大堂處處透露著奢華,作為義陽市的招牌酒店之一,宏樂酒店無論是服務還是菜品都可以稱得上是義陽一絕。
來這裡享受的大多都是當地政商界有頭有臉的人物,還有就是一大批外地遊客,吃飽喝足之後,出門就是酒吧娛樂一條街。
因此宏樂酒店每日裡都是座無虛席,僅僅是專門負責泊車的門童就有一個排的人數。
不過當眾人得知酒店有靈異事件之後,心中對於美食的期盼瞬間降至谷底。
在李奕昏迷期間,趙師櫻連同樓陽組織了數次大規模清剿行動,還從其他分部調派了許多人手,不僅將義陽三市的靈異事件消滅殆盡,甚至連其他城市的事件也一並解決了不少。
眼下這個宏樂大酒店就是最後一個靈異事件爆發地——也是最新發現的靈異場所。
四天前一位探員在宏樂酒店參加同學聚會,喝高了準備上洗手間吐一會兒,結果好死不死“人員爆滿”,隻得跑去其他樓層解決。
上到十四樓,吐完一出門就看到兩隻長著耗子腦袋的人在搬東西,他以為自己喝得太多出現幻覺,也就沒在意,還笑呵呵打了個招呼。
然而回到家酒醒過來後,越想越不對勁,他喝得酒也沒摻東西,按理說不該出現幻覺。
而且仔細一想,當時十四樓竟一桌客人也沒有,只有擺好的一桌桌酒席。
又找到酒店服務員問了問,那服務員竟然面色古怪地告訴他,十四樓因為格局原因早就被當做雜物間廢棄了,不僅是電梯,就連通往那裡的樓梯都被封了。
這名探員頂著冷汗和服務員打了個哈哈,回頭就奔向總部,把這事兒匯報了。
“樓探員你確定那小子不是喝大條了?生意這麽紅火的酒店,怎麽看也不像鬧鬼的樣子啊,義陽市巴掌大的地方,真鬧鬼早就該出風聲了。”
“來都來了,進去看看也無妨,再說了你剛到D級,不得活動活動筋骨?”
李奕率先踏入宮殿似的大門,在迎賓小姐上來之前用手指了指趙師櫻——示意“正主”在那。
由電梯進入十三層,一路上各種精致豪華的裝潢自不必說,四人被帶入了一件古色古香的巨大包廂後,才開始了正經的交流。
“李哥,什麽叫驚喜?這他媽才叫驚喜!”宋師背靠沙發,一臉倒頭要睡的樣子,“飯後消食的活動都有了,誒趙長官,咱們是先吃飯還是先……”
長發道人拿扇子指了指天花板——樓上就是十四樓,一下午的“茶話會”光喝水去了,此時饑腸轆轆,只等著“山珍海味”席上桌。
雖說鬧鬼的酒店很可能會出現“人肉大餐”、“手指沙拉”、“頭骨老湯”之類的黑暗料理,但宋師好歹也是玄士中的佼佼者,這樣的戲碼斷然是不會害怕的。
“小師子別心急,來義陽這麽久,還沒好好與諸位共進晚餐,這個好機會可不容錯過。”
趙師櫻輕笑,喊著她新給宋師起的外號——“小師子”,全然忘了自己名字裡也有一個“師”字。
“趙長官你說,什麽鬼會長個耗子腦袋?”李奕從冰櫃裡取出肥宅快樂水,一人扔了一瓶。
“你和小師子才是這方面的專家,特統準備新成立一個部門——專門用來應對靈異事件,你們兩個可能會成為其中第一批探員。像我和樓陽這種一線探員,只能處理處理‘恐怖組織劫持飛機撞摩天樓’什麽的事件。
“鬼怪方面我們都知之甚少,
特統數據庫裡的資料終歸只是一堆數據罷了,數據不會變,鬼怪卻可以。這種問題怎麽會想到來問我呢?” “咕嘟~”
一口快樂水下肚,李奕笑道:“唉……趙長官的意思是,那些鬼怪隨手就能抹殺,根本不用去刻意了解他們的資料對嗎?”
趙師櫻既沒承認也沒否認,反而是露出了一種意味深長的微笑。
珍饈佳肴上桌,色香味極佳的菜式琳琅滿目,山葵被烹出金邊、三文魚在乾冰霧中紋理誘人、鮑魚的水晶薄芡折射出金屬光澤……
李奕夾起一塊檸汁鮑魚,蘸好芥末粉剛準備送入口中。
“且慢!李哥手下留鮑!”
宋師一面大喊,一面從背包中取出三清鈴、黃香、金樽爐、符紙……繞著大圓桌擺了一整圈,小跑著回到座位。
由於桌子太大,人又太少,四人都坐在桌子靠窗的一側。
“玄元太清,靈寶明睛,破!”長發道人手捏法訣,使出了一記破瘴術。
“誒……沒用?再來!”宋師沒有放棄,轉而又準備使出除穢訣。
“北武蛇靈降陰晦,泰鬥龜公馱鎮碑!”
“……再來!”
三分鍾過後,整個包廂裡除了宋師搖晃三清鈴的聲音,就只剩下念咒的聲音了。
若不是隔音夠好,說不定有人會以為這裡面在舉行新時代說唱呢。
啪——
有人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面色不善地看著左右搖晃的道人。
“李哥……我這……”
“還吃不吃飯了?有問題最多就是……我把靈體化的手伸進去給你做一次‘腸道清除手術’,盡管吃。”李奕把夾了三分鍾的鮑魚片送入口中,指了指身旁的座位。
宋師放下法器,訕訕地坐了下來,他這是小心過頭了,差點在這房間使出畢生絕學破解眼前的“幻術”。
此時反應過來,才意識到這房間裡有個“活鬼”李奕,只要李哥把雙目靈體化,這些菜若有什麽不對勁早就被看出來了。
“來,乾杯~預祝咱們接下來一段時間合作愉快,盡早解決靈異爆發~”
高腳杯被趙師櫻舉起,透明的酒液被燈光透的恍惚,猶如液體水晶。
叮——砰——
脆響讓席間多出了幾分嚴肅的氛圍,四人心思各異,但在此時卻是把彼此都當成了同一陣線的成員。
親密無間的夥伴談不上,連理想追求和目的都不同的四個人,只能說,他們在這一刻人生的軌跡產生了交叉。
“宋真人,酒不對味口?怎麽喝起果汁了?”
宋師杯子裡的橙黃色液體在酒液的襯托下尤為另類,就像酒吧裡混進來一個三歲大的孩子一樣違和。
“貧道不喝酒,嘿嘿。”
沒有過多的解釋,因為他不喝酒本身就沒什麽原因,只是單純的“不想喝”。
他所修的道就是這樣,對什麽事都“無所謂”,喝酒也好不喝也罷,對他而言並沒有什麽區別,只是做一個隨機選擇而已。
這次不喝,或許下一次就會喝。
待桌上只剩殘羹冷炙之時,李奕對著宋師耳語幾句,隨後李奕與樓陽和趙師櫻來到了樓梯間。
宋師則背著包乘上了電梯,電梯門顯示樓層為十五樓。
被厚實金屬條焊上的閘門封住了十四樓的大門,不管從那個樓梯間上去,都是相同的狀況。
厚厚的一層灰塵訴說著久久無人來此的事實,似乎就連清潔工也刻意忽略了這個角落。
“沒有鬼怪的氣息,但……總感覺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李奕擦了擦手指上的灰塵,搖頭對著身後二人說。
他的靈體眼眸也沒察覺出任何異常,就好像面前只是一扇普通的大鐵門,但在這種富麗堂皇的酒店竟然會出現如此破敗厚實的鐵門,本身就是最大的異常。
“你化作靈體穿牆進去看看,三分鍾內如果出不來,我們就破門而入。”樓陽很了解李奕,他所說的也正是對方的想法。
“行。”
藍黑色淡光流過,李奕已經變成了雙腳懸空的靈體。
這種無限接近於鬼怪的狀態除了沒有真正鬼怪的詭異能力,鬼怪的其它特性他都應有盡有。
悄無聲息地融入鐵門之中,在厚實鐵板表面泛起一陣漣漪,那是空間的輕微波動。
門後果真別有一番天地,見過無數大場面的李奕也被眼前誇張魔幻的場景給整蒙了,愣了兩秒。
眼前也是如同其他樓層一般的奢華別致,水晶吊頂白玉磚,真皮座椅絨地毯;桌上觥籌交錯,台間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只不過眼前這些“人”都生著動物的腦袋,打眼一看就有蛇、鼠、兔子、狐狸、豬、狗、雞……還有許多連人形都沒有的怪物,整個一“動物餐廳”。
如果李奕此刻不是靈體,能看到許多肉眼看不到的東西,那他會以為這是某個動物愛好者組織舉辦的“頭套派對”。
這些生著動物腦袋的人身穿得體的服飾,除了少數幾個外,大都舉止有度,整個宴會場忙中有序,鬧而不亂。李奕也瞥見了其中一桌好像坐的都是鬼怪,只是貌似不太受周圍待見的樣子。
別的桌之間偶有交流,只有這一桌冷冷清清,桌上的鬼怪都忙著低頭進食。
“嘶~我好像嗅到了生人……不對,是鬼怪的味道。”一名吐著信子的蛇頭西裝男忽然開口。
身旁的鼠頭男人正啃著玉米,頭也不抬:“那一桌這麽重的陰氣,味兒太衝~”
“真不知道三奶奶為何要幫助那些髒東西,咱們和他們向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豬頭大漢抱怨似的開口。
這些話都落盡了李奕耳中,他此時已鎮靜下來,自然而然地在各桌間走動。由於此地就餐的都不是人,因此他很輕易地就被人當成了地道的鬼怪。
尋到鬼怪那一桌,李奕大大咧咧坐了下來,伸手拿起一枚供果就吃,嚼得嘎嘣脆——鬼怪也並非不能進食,只要是附加了“願力”或經其他力量處理的食品都是可以入腹的。
說到底,鬼怪也只不過是另一個維度的生物罷了。
他這是先發製人,只要表現得有底氣,就不會在第一時間穿幫。
“幾位,三奶奶那邊有信兒了嗎?”李奕嚼著供果,率先發問。
這個問題純粹是憑借著剛才搜集的信息——胡亂編造的。為的就是打探到更多信息,以小博大。
“這位倒是看著面生,不知……”那些鬼怪也不傻,吃到一半忽然蹦出一個面生的家夥來套近乎,還是在別人的地頭,都提防著呢。
“哈哈哈,倒是忘了,在下胡邊德——一個半月前從篤峰村逃到義陽養傷,極少在外露面,這次拿著三奶奶的邀請過來赴宴,也算是和諸位都打個招呼。”
李奕的謊話說的及其自然,剛好利用了信息差,反正篤峰村的人和鬼都玩兒完了,他說的話也無從考證。
“哼,一個半月前?據說那裡可來了個拿傘的瘋子,把漢水市的鬼怪抓的一乾二淨,你又是怎麽逃出來的?還有,你們漢水市的鬼怪老大‘雲虎’都沒逃出來,你又是怎麽逃出來的。”
頭戴黑罩帽的鬼怪陰惻惻開口,語氣中充滿了不信任。
“你們的情報能力也忒差了吧,怪不得義陽市只剩下你們這些殘兵敗將。”李奕上來就是一通鄙夷吐槽,隨後滿臉自得:“那個撐傘的家夥叫多格,是個瘋子沒錯,但他不是傻子……我把‘雲虎’的行蹤出賣給了多格,換取了一條生路,如何啊。”
既然要裝鬼怪,就要裝的徹底。
此刻李奕就在扮演一個唯利是圖、不擇手段的鬼怪,反正鬼怪沒幾個好的,他這樣做也不會受到“道德衛士”的職責。
裝的越壞,越像鬼怪。
這番話一出口,桌上其他鬼怪都沉默了,能如此坦然地說出出賣老大這種話……這隻鬼怪的節操和下限還真是深不可測。
“嘿嘿,幾位,三奶奶那邊情況如何,來得晚還沒來得及向諸位討教。”
這句話再次刷新了幾位鬼怪的認知,明明是你前一秒還在吐槽我們情報能力差,現在卻轉過來問我們情報。
這合理嗎?
不過那些鬼怪也沒太計較這個,正值存亡之秋,能多個同類助力也是好的。
特統那幫人可不存在什麽“特赦”之類的說法,他們和鬼怪之間只能是不死不休。因此他們一點也不擔心眼前這隻鬼怪會出賣他們。
“三奶奶說讓咱們到關外避避風頭,等到南方被滲透完全,再殺個回馬槍。”
言簡意賅,黑罩帽男子話音低沉失落。
正在李奕消化著情報之時,一聲尖細的喊聲從大廳前方傳來,聲音中充滿了驚恐。
“三奶奶大事不妙!外…外面…有人打進來了!”
大堂最深處,厚重的赤紅紗帳被兩名侍女合力掀開,一隻布滿皺紋溝壑的手探出紗帳。
蒼老慵懶的聲音不大,卻能很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慌慌張張成何體統?讓我看看,是何人敢在此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