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堂的廚房裡,爆開的火苗逐漸熄滅,楊萬源把菜從鍋裡倒進飯盒,仔細裝好,大喊:
“小芳,52號單拿走!”
“來了~”
小芳從隔壁的雜物間衝出來,一路小跑,拎起飯盒到外邊前台,將飯盒裝進紙袋,貼上單子,放置在桌上顯眼的位置。
等會兒神馬的外賣員就會過來取餐,不需要操心,小芳放好就跑回雜物間,翻開薑青松留個他的練習冊。
楊萬源來到雜物間門口,向裡望,見小芳在看書,欣慰的笑了笑,一邊用毛巾擦手,一邊走到大廳。
大廳裡空蕩蕩的,只剩一桌還在喝酒的客人。
九點之後,店裡基本上就不會上客了,只有源源不斷的外賣單子。
趁著沒聽到來單的叮咚聲,楊萬源坐在廚房門口的躺椅上正準備休息一下,電話震動起來。
沒等電話鈴響,楊萬源已經按下接聽鍵。
“喂?”
“楊老板,是我,秦言。”
“秦老板啊,找我有事嗎?”
楊萬源的聲音變得熱切起來。
“想麻煩你點事。”
秦言把安可欣的遭遇做了簡單的轉述。
砰!
楊萬源重重的拍了下躺椅扶手,巨大的動靜不僅店裡人都嚇了一跳,秦言隔著電話都心裡一抖。
“我知道了,這事就交給我,余杭小溪村是吧,今晚我就讓兄弟過去。”
“楊…”
嘟嘟嘟。
沒等秦言把話說完,楊萬源直接掛了電話,反身進了廚房。
店裡唯一一桌客人噤若寒蟬,直到楊萬源的背影消失才松口氣。
“楊老板這是怎麽了,火氣這麽大。”
“那誰知道,要不你去問問?”
“我哪敢啊,要不你去?”
桌上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認慫,悶頭喝酒。
小芳聽到動靜,從雜貨間裡跑出來,正撞見悶著頭往廚房後門走的楊萬源。
“楊叔,你幹嘛去?”
“回屋看書去,沒你事。”
“怎麽就沒我事了,我可是咱們店的二把手。”
“去去去,別添亂,不是咱們店的。”
楊萬源把小芳扭送到屋裡,給她把門掛上:“你就在裡邊給我學習,聽到沒。”
小芳努努嘴,心裡不爽,但也不敢多說什麽,隻好乖乖的坐到自己的桌前,假裝翻書。
楊萬源看了兩眼,大步走到後門,一手拉門,一手拿手機撥號。
站在後門牆角,昏黃路燈楊萬源大嗓門響起。
“老潘,你現在在哪?”
“火車上?你趕緊給老子下車,去趟余杭的小溪村。”
“對,今晚就給我趕過去,正好你在車站,直接改簽。
叫上幾個附近的兄弟一起去。”
“我不管你能找到幾個,明天早上我起床之前,你告訴我結果。
他奶奶的,欺負人欺負到我兄弟頭上,真是他媽的嫌命長。”
楊萬源點了根煙,氣息稍微平靜了一些:“人名?我不知道,你到村裡了就問是那個混蛋要跟安可欣結婚,問到了就直接上家裡去。
你看著情況來,要是個軟蛋就按我那套來,要是橫的你就按你那套。”
“應該沒人護著,有人你就保我命,不服讓他來找我。”
電話掛斷,楊萬源把手上的煙吸完,扔到腳下碾滅。
雜物間,幾個有些生鏽的鐵椅疊在牆邊,小芳踩在椅子上,手扒著通風窗口的鐵欄杆,墊著腳往外瞧。
楊萬源貼著牆角,小芳的視角根本看不到,只能隱約聽到一些聲音。
她側過臉,把耳朵貼到窗邊,還沒開聽,楊萬源的聲音戛然而止。
小芳氣的跺跺腳,下邊本就不是很穩的鐵椅搖晃起來。
腳下的晃動嚇得小芳臉都白了,身體下意識的隨著椅子晃動,伸腳尋找平衡點。
鐵椅吱呀亂響,最後還是穩住了。
小芳長出一口氣,拍了拍平坦的胸口,小心翼翼的從鐵椅上翻下來,迅速把鐵椅擺好,坐到桌前。
屁股剛剛落在椅子上,雜物間的門被拉開,一道光從外邊順著門縫打了進來。
楊萬源掃了小芳一眼,見她乖乖坐著,說:“早點睡。”
小芳點點頭。
等門合上,她把書隨手一扔,靠著椅背,仰頭歎氣,兩條嫩白的腿往上抬,翹在桌上。
晶瑩的腳指來回擺動。
……
凌晨兩點多。
通往粵省的一列火車在余杭東站停靠,一個披著黑色長卦的男人從二號車廂走了下來。
乘務員以及周圍乘客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雖然晚上有點涼,但捂這麽嚴實的就他一個。
順手掏出一根煙點上,穿黑色長卦的男人摸了摸自己的板寸頭,手插兜,無視眾人,大步往出站口方向走。
檢完票,穿黑色長卦的男人一路向上,來到東站大廳門口花壇。
幾個蹲在花壇一角,胖瘦不一的人看到黑色長卦,紛紛圍了上來:“潘哥。”
“人都來齊了?”
潘越摸著自己的板寸頭問。
“齊了,老孫在外頭商務車上,他拉我們過去。”
“小溪村遠嗎?”
“不遠,離我打工的地方很近,出了城,一直往西,用不了一小時就能到。”
正說著,有人給潘越遞煙。
潘越也不客氣,接過煙,手一捂,一抹火星伴著煙在黑暗中升起。
“走!”
潘越一聲令下,幾個人鞍前馬後的跟著。
寂靜的路面上,一輛麵包車疾馳而過。
……
凌晨三點半,偏安一隅的小溪村還在沉眠,一輛麵包車從村東土路直接竄了進來。
轟隆轟隆的車壓地面聲打破了村裡的寧靜。
麵包車的大燈將附近的路面映的發亮。
“潘哥, 到了。”
麵包車裡,孫強安轉頭對副駕駛上閉著眼的潘越說。
潘越微微睜眼,手指敲敲大腿:“去,問問是哪家要娶安可欣。”
潘越話音剛落,後座的幾人就推門衝了出去,村子裡一陣雞飛狗跳。
沒多久,幾個人回來,站在副駕駛門外:“潘哥,找到了,村西頭胡同裡第二家,叫大寶。”
潘越摸摸板寸頭,直起身,“都精神點,走。”
司機老孫給車熄火,朝手掌吐了兩口唾沫,跟上大部隊。
一夥人氣勢洶洶到了門口,咚咚敲門。
“誰啊,大半夜的,著急投胎啊,奶奶的。”
混著鄉音的優美語言由遠及近,鐵門被拉開。
隻著單衣的邢大寶扒著門框探頭,人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