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陽不由得心內發笑，仔細往窗內看去，就著月光，可見陶小宛是站在床後的櫥櫃邊上，一隻手拿著劍，一隻手撫摸劍柄上的穗子，因為她站在裡面位置，所以一開始沒有看到她。

　　也不知道陶小宛是在想些什麽，竟然也沒發現窗外有人。

　　秦陽忍住心中笑意，悠悠地念了一句:“美人卷珠簾，深坐顰蛾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

　　“啊！”陶小宛吃了一驚，右手捏住劍柄，拔了一半，猛然想到此聲音十分熟悉，問道:“是秦公子嗎?”

　　秦陽呵呵一笑:“是我。”

　　陶小宛乃將劍歸鞘，掛在牆壁上，點上蠟燭，往窗外一看，果然是秦陽在外面，一隻手抓住了窗棱，輕輕地依靠在崖壁的一株杜鵑樹上。

　　“你怎麽了?你在歎息什麽?”

　　秦陽一邊說話，身子搖搖晃晃。

　　那杜鵑樹十分瘦小，樹枝也是纖細，想來秦陽是用足了輕功，方能勉強靠著。

　　陶小宛看見秦陽，有說不出的親切，為了避免他從懸崖上掉下去，陶小宛忙道:“快進來吧。”

　　秦陽嘻嘻一笑，從窗戶躍入。

　　“你可知，當塵世像風暴一樣喧囂的時候，是聽不見你的歎息的。”

　　陶小宛一撇嘴，“秦公子，你來看。”

　　陶小宛拉開牆壁邊上的櫃子，只見裡面黃白之物、珠翠珍寶，裝了滿滿一櫃子。

　　秦陽忍不住大笑:“想不到小宛姑娘原來是個小富婆。”

　　陶小宛眼中殊無快樂之意，“我想，無垢師伯公、定智師伯一直心恨我們，以至於半夜帶著弟子來打我們，無非就是為了這些東西。

　　陶小宛此言倒也並非沒有道理，再是武功高強的人，吃喝住行，總歸要用錢買。江湖幫派，越是弟子眾多，需要生存，需要的資料便越多。

　　這些年，峨眉派始終被華嚴派壓著一頭，別說香火漸漸沒了，江湖上有甚為難之事，人家也不找峨眉派，而找華嚴派。這便慢慢絕了峨眉派的生存之道。

　　長此以往，到峨眉派拜師學藝的弟子也少了。

　　峨眉派眼見著是慢慢凋零。

　　陶小宛說了這一句，睜眼看著秦陽的反應。只見秦陽低頭沉思，陶小宛奇怪道:“你怎麽不反駁我?”

　　秦陽道:“反駁什麽?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原是真理。”

　　陶小宛從未聽說什麽經濟基礎什麽上層建築，她歪了頭，仔仔細細看著秦陽，半晌，複又歎氣道:“若是我師父聽到，一定數落我，說我孩子氣，掉到錢眼裡進去啦。”

　　陶小宛固然談到錢，不過陶小宛本人倒也並非財迷，這一點從她處置今年拜壽之禮已經可以看出。

　　“唔。”秦陽笑道，“你師父自然是要求你行俠仗義，小則以江湖興亡為己任，大則為國為民，赴湯蹈火。”

　　陶小宛點點頭，“不錯。你真了解我師父。可我還是不明白，難道大家都不用吃飯的嗎?江湖上打打殺殺，要麽是為了復仇，要麽是為了爭一口氣。然而這些仇怨一開始是因為什麽原因而結下的呢?”

　　“啊哦。”秦陽想，怪道陶小宛大晚上不睡覺，在這裡長籲短歎，原來是在追問人生。但見陶小宛在房內走來走去，眉宇之間顯得甚是憂愁，倒是追問地十分認真。

　　陶小宛道:“我想，這世上總有不需要打打殺殺就能安身立命的方法，也有不需要打打殺殺就能報效國家的法子。是不是?”

　　“是便是了。

”秦陽道，“你想要用錢生錢，現下就有個很好的法子。”　　“怎麽呢?”陶小宛回轉頭來，認認真真地看著秦陽，那目光便好似看到暗夜裡的明燈差不多。

　　秦陽道:“目下武當山不是要開什麽交流會嗎?既然是百家交流會，那麽被請到的門派一定是很多的。被邀請的門派要去，沒被邀請的，多半也要去探探口風，刷刷存在感。這麽多人到了武當山，你想那武當山一個破道觀怎麽招待地過來呢?”

　　陶小宛笑道:“武當山可不是什麽破道觀，那是皇帝欽命敕造的呢。不過，武當山招待不過來，那便怎樣?”

　　秦陽道:“既然武當山招待不過來，咱們替他們招待一番，免得江湖好漢睡在大街上，連口熱飯也吃不上。當然了，咱們也要多收一些費用便是。”

　　陶小宛奇道:“秦公子，原來你會做生意?”

　　秦陽不過是個學生，哪裡做過什麽生意，不過他成長的時代已經是個商品經濟的時代，電視報紙看多了，約略的門道總是知道一些。

　　秦陽道:“沒吃過豬肉，只看過豬跑。我想做生意總是差不多，要麽就是符合群眾所需，要麽就是物以稀為貴，同樣的東西，從人們不需要的地方，運到人們需要的地方，便能賺錢了。”

　　陶小宛仿佛聽到什麽奇聞:“咦，我以前認識的秦公子，好像不是這樣的呀。”

　　“你以前認識的我，是怎樣的?”

　　其實陶小宛之前就認識秦陽，不過那是在數年之前，秦陽對原主的記憶十分模糊，故而已經不記得了。

　　陶小宛笑道:“那就太好了，我這裡的銀子，你盡可以拿去。我就想告訴世人知道，不需要打打殺殺，也是能夠建立一番事業的。”

　　這倒令秦陽意料不及，秦陽不過是信口開河，陶小宛卻認了真。秦陽道:“你的銀子，給我做生意，這不大好吧。”

　　陶小宛道:“為什麽不好?反正也不是我的，都是別人給我的，我留著也沒什麽用。再說，如果以華嚴派的名義去做這件事情，對江湖印象不好，師父知道了一定要責罰我的。”

　　“秦公子，你就不一樣了，你在江湖上還是新人，知道你名字的人不多。而且你又如此如此能乾，由你去做，那是再好也沒有了。”

　　陶小宛緊緊地看著秦陽，這件事情其實真是有些怪異，陶小宛要將銀子給秦陽，倒好像是求著秦陽一般。

　　秦陽道:“做生意有賺有賠的，萬一做虧本了怎麽辦?”

　　陶小宛笑道:“虧就虧啦。就當你幫我清理了這些阿堵物，正好，我可以用這面櫃子，放點別的東西，比如說，清風啊，明月啊，啊花香呀。”

　　陶小宛這時候才看到桌子上的玫瑰花，放在鼻子前嗅了嗅，誇道:“好香。”

　　“秦公子，你快坐。我給你倒茶。”陶小宛將秦陽當成貴賓，泡了一杯釅釅的峨眉雪芽。

　　兩人面對面在桌前坐下。

　　陶小宛道:“不過，現在去武當山腳下建客棧的話來不及了吧?”

　　秦陽道:“咱們不必要做這種零散的生意，咱們只要將采購一批糧食， 運到武當山腳下，到時候武當山的人越聚越多，糧食脫銷，自然會有人找我們買的。”

　　“還有，”秦陽忽發奇想道:“萬一他們打起架來，受傷流血那是避免不了的，咱們再采購一批金創止血藥，那更加是緊俏之物，想不發財都難。”

　　陶小宛連忙道:“賣止血藥，這不太好吧。江湖振窮救急，別人受了傷，危難關頭，怎麽好賣藥來賺錢呢。若有人需要時，送給他們也就是了。”

　　秦陽笑道:“隨你，你說要送，那就送好啦。”

　　說到此處，陶小宛的眉間又掠過一絲憂色，“我師父一定不讓我出門。秦公子，你一個人去做這件事情，會不會有危險?”

　　秦陽想了一想，“危險是一定會有的啦，不過不是我危險，是你危險。”

　　“我危險?”陶小宛大惑不解，“我有甚危險?”

　　秦陽笑道:“那是肯定的了，我這一出門，萬一碰到別的漂亮女孩子怎麽辦?”

　　“啊。”陶小宛輕呼了一聲，頓時一張臉羞得通紅，同時心內也是怦怦亂跳。

　　陶小宛心想，我喜愛你人品，想必秦公子自必知道，怎麽還說這樣的話?

　　陶小宛又是生氣又是傷心，轉眼一看，卻見秦陽笑眯眯地看著自己，陶小宛便知秦陽是在捉弄自己，卻不知道該是笑還是哭，甚窘。

　　燭燈下，秦陽看見陶小宛這輕嗔薄怒的嬌俏模樣，卻比平時更加動人幾分，不由得喜不自禁。

　　秦陽道:“你說過，你的胭脂隻為我一人而點，且讓我看看，美是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