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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師獨秀》四十四章 府台
  不過半柱香,楚狂歌殺退了追兵,將追兵劫奪的財物盡數散給了流民。

  一乾流民卻畏他如蛇蠍,收了財物,一湧而散。

  “蒼天無眼,生靈塗炭。”

  楚狂歌沉聲歎息。

  “那是董國公的乞活軍吧,打草谷都打到淮東來了,朝廷的綱紀簡直就是笑話。”

  鄧神秀盯著散去的匪兵,眼神飄忽。

  楚狂歌冷聲道,“你莫不是還想為這個朝廷效力?”

  “怎麽?你要造反?”

  “反了又如何?”

  “祝你成功。”

  “…………”

  楚狂歌瞪眼,“無聊。不和你扯了,我有事,先撤了。”

  他倒先急了。

  鄧神秀雙手一攤,“意思是不打算管我死活了?謝家再找過來,我怎麽辦?”

  “怕死就跟我混。”

  “跟著狂歌混,三天餓九頓,不去不去。”

  “你還帶著家夥事兒來的,走了。”

  楚狂歌闊步前行,頭也不回。

  和鄧神秀打的交道夠多了,他知道這是個無比靈透的家夥,想讓他吃虧的人,怕還沒生出來呢,替他擔心,不如想明天中午吃什麽。

  “好個絕情的家夥,吃我一劍。”

  鄧神秀大手一揮,寒鋼寶劍從背後脫體飛出,直射楚狂歌。

  楚狂歌頭也不回地伸手,將寒鋼寶劍抄在手中,劍柄處吊著個包袱,內中裝著滿滿一袋金瓜子。

  接了寶劍,金瓜子,楚狂歌腳下絲毫不停,連個“謝”字也欠奉。

  不多時,他那頎長的身影,消失在鄧神秀的視線裡。

  送走了楚狂歌,鄧神秀身無長物,連外袍都丟了,只剩了個內襯。

  銀蛇劍也毀了,就剩了兩柄匕首,這慘狀他自己想想都不敢相信。

  “這十三娃,看來要少接觸了。”

  他正盤算著,去哪裡搞身衣服,嘚嘚嘚,又有馬蹄聲傳來,遠遠望去,又見大隊兵士馳來。

  鄧神秀扯下一片衣襟,蒙了臉,展開八極遊身術,朝那隊官兵撲去。

  砰,砰,砰,

  赤炎掌每次拍出,必有一名騎士落馬。

  他奪了領隊騎士的那匹棗紅駿馬,一掌拍在馬屁股上,駿馬吃痛,馱著他狂飆起來。

  這隊兵士本是追擊楚狂歌和流民而來,鄧神秀這一鬧騰,兵士們全惱了,立時奔著他來了。

  霎時,大量箭矢迎著他攢射。

  鄧神秀控馬技術極高,雙腿夾著馬匹,身子直立,雙手抓拿,輕松將箭矢打落。

  為了拖延時間,他甚至故意放慢馬速,任由那幫匪兵追擊。

  追追趕趕,差不多了耗了半柱香左右,鄧神秀估摸著流民和十三娃都去得遠了,這才打馬遁走。

  棗紅馬腳力不俗,一路風馳電掣。

  有了坐騎,鄧神秀覺得沒必要將金銀深埋了。

  當下,他打馬趕到振明山莊附近的埋包點,起出三個包袱,在馬上馱了。

  一路打馬向西,繞過漢陽城,進入江夏地界。

  路過城關鎮,他找了個成衣鋪,裡裡外外換了一通,又尋了個錢莊,將金銀兌換成了銀票,和一袋金瓜子、一袋金葉子。

  又買了幾屜包子,灌了兩壺清水。

  隨後,他穿過了城關鎮,一路上了官道,又開始疾馳。

  到得昌武城時,已是傍晚時分。

  入得城來,鄧神秀找了個上好的客棧,丟下一粒金瓜子,將棗紅馬,

托付給面目和善的掌櫃代為喂養。  見了金瓜子,那掌櫃的眼睛眯得都快瞧不見了,一迭聲應承,保管用最好的麩料,上好的泉水。

  出了客棧,鄧神秀直朝前四大街行去,那裡是府衙所在地。

  鄧神秀闊步向昌武城府衙行來的時候,昌武府知府陳鶴,正呆滯地坐在後院的藤椅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葡萄架下的那張朱紅色條案。

  這條案本是他平素用來描畫丹青擺放畫紙所用的。

  此刻,這張條案,卻被謝塘用一根根金燦燦的金條鋪滿。

  “謝某素知大人清廉,日子過得清苦,區區千兩黃金,買大人個兩袖清風,為民做主無後顧之憂,謝某覺得千值萬值。”

  一身錦衣的謝塘,氣度不凡,毫無行賄者卑躬屈膝的姿態。

  “謝兄,這如何使得,這如何使得。”

  陳鶴驚得站起身來。

  這謝塘正是當今淮東侯謝昆的三弟。

  如今謝玉身死,謝塘的來意,他再清楚不過,無非是逼著他發拿捕殺害謝玉凶手的海捕文書。

  如果殺掉謝玉的是個普通賊寇,這海捕文書說發也就發了,偏偏殺人的是漢陽縣新冒出的一位儒士鄧神秀。

  這位少年儒士,新近成名,但名聲扶搖之上,便連他幽居府衙,也聽過此人的名頭。

  士林輿論,對此人的“散發弄扁舟”一詩, 和“卿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一句,極為讚賞。

  但作為科舉出仕的陳鶴知道,真正讓此人名動儒門的,卻是那首“天地有正氣”的歌訣。

  浩然氣自問世以來,先後好幾位儒門聖賢對“浩然氣”做出過詮釋,因論出多門,為此也引發了大量的爭論。

  如今,這位少年儒士的“正氣歌訣”一出,簡直要開浩然氣詮釋新風。

  隨著這“天地有正氣”歌訣的流傳,此人的名聲在儒門中想不響亮都難。

  這樣一位儒士,便是犯了刑罰,他也只能慎重對待。

  何況自上百麗人被譚明遣返後,士林內外的輿論對謝玉和淮東侯都不利到了極點。

  這樣的輿情背景下,謝塘送上這千兩黃金,無疑是塊燙手的山芋。

  可到口的肥肉不吃,陳鶴覺得自己良心上也過不去。

  收,為難;不收,也為難。

  陳鶴很痛苦。

  謝塘含笑道,“陳大人的憂慮,我知道,無非是此獠現在還披了層儒士的皮,陳大人不好主持正義。若我將這家夥儒士的皮扒了,陳兄不會還為難吧。”

  陳鶴眼睛一亮,“若果如此,我立時簽下這海捕文書。只是蘇提學向來持重,不知謝兄計將安出。”

  除卻鄧神秀儒士功名的權力,掌握在提學使蘇青手中。

  謝塘笑道,“陳兄既然問及了,我為你引薦位新朋友。”說著,他衝陳鶴交待一句,陳鶴衝身後伺候的婢女揮了揮手。

  半柱香後,婢女引著一位錦帽錦衣的富貴中年行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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