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再提道,“這算什麽,如今的江湖人也太不地道了,酒都沒請咱喝上一頓。”
莫再講哂道,“你也配和人家喝酒?就衝他敢當眾宰了謝玉,如今江湖上,誰不高看他一眼,你算幹嘛地。”
“哎喲,臥槽,管不了你的是吧。”
“有種別動手,臥槽,你敢打你弟,我就敢打哥……”
“…………”
莫氏兄弟紛爭起時,鄧神秀林下穿行,急速趕往坐忘峰。
望冷峰和坐忘峰,雖都屬屈家嶺山脈,但相隔足有七八十裡。
鄧神秀掛念楚狂歌,在林中急速奔馳。
這一奔行便是一夜,直到次日一早,他趕到了坐忘峰。
整個坐忘峰已經沒了人跡,因為那次大戰,同袍會設在那處的分舵自動瓦解。
鄧神秀在峰下峰上一番尋覓,很快,鎖定了戰鬥現場。
他一路追蹤戰後留下的蛛絲馬跡,一直追上了被楚狂歌異化後發狂毀掉了大半樹木的那座山峰。
不用仔細觀察,他就能發現有人縱身躍下山崖。
望著山林中那一個個明顯比常人要巨大的腳印,他不由得暗暗怎舌,情知必定是楚狂歌生出了什麽異變。
不然,他是不可能從那樣的殺局中衝出來,也不可能產生這麽恐怖的破壞力。
鄧神秀前世經歷豐富,對天下各路邪魔基本都心中有數。
楚狂歌變個身什麽的,他眼皮跳都不會跳一下。
當初大戰洪承時,他可是親眼目睹了楚狂歌驚人的恢復能力。
還有他重傷瀕死卻被救活,還提升了修為,這背後必定也是楚狂歌的首尾。
鄧神秀在山崖上駐足良久後,催動驅物妙術,結出一個十數丈的長藤,在一株大樹上拴了。
他牽著長藤的一端,朝崖下滑去。
崖下是奔騰的漢江,他縱身躍入江中,仗著極佳的水性,漂浮在水面,任由江水衝刷,將他帶往下遊。
江水漂浮一晝夜,來到一處淺灘,他陷在泥沙中,睡了一覺。
才爬起身時,他看見了被江水泡得發白的楚狂歌。
這家夥衣衫襤褸,臭得周遭已經聚蚊了,一條揚子鱷,和一條水蟒,正隔著他互相對峙。
鄧神秀橫身插了進來,揚子鱷和水蟒受驚,頓時飆退。
鄧神秀一把將楚狂歌抄起來,扔進江中,“瞧你臭的。”
楚狂歌跌入江中,聽見聲音,睜開眼睛,才見鄧神秀,猛地瞪圓了眼睛,“你,你沒死!”
他聽薑茗說,鄧神秀首級已經送往東都,信以為真。
兼之龔元的事,他母親慘死之事,都讓他接受無力。
短短一夜間,他精神的殿堂已經崩了,一番發狂後,順流飄蕩在此處,便打算死在此處。
“虧得你乾死了謝明利和薑茗,那邊自動撤圍了,不然我這條小命還真的難保了。”
鄧神秀知道這貨這個時候心理脆弱,最需要寬慰,最需要被需要。
“那就好,你走吧,我要死了。”
楚狂歌淡然道。
鄧神秀道,“你死吧,我等著收屍,總不能你這亂世紅顏,就葬在這爛泥沼中吧。”
說著,鄧神秀大手一揮,一枚銅鏡朝楚狂歌飛去。
這玩意兒,也是他在謝玉密室中搜羅到的。
銅鏡十分精美,把手處還掐了金絲,點綴了玉石,明麗華貴。
見得鏡子飛來,正漂在江水中的楚狂歌,
猛地躍起。 他本來打定主意,不理會鄧神秀,可見了這面精美的鏡子,他仿佛被喚醒了血脈,唧唧不能控制嘰嘰。
鏡子才落入手中,他看到了一張蒼白而憔悴的臉,滿頭汙泥,頭髮結成了一團團,這能忍?
他翻身站起,仔細浣洗起來,一套流程走完,他心中的死志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就在這時,岸上有濃香傳來,鄧神秀又在烤魚。
這回他帶了從振明山莊順來的調料,江中肥魚被烤得發出誘人的香氣。
“這討厭的家夥。”
楚狂歌餓了七八天,本來已經餓過勁兒了,不知道餓了。
這會兒,烤魚的香氣一襲來,他的五髒廟立時就造了反。
他從江中爬了起來,一身衣衫爛得無語,勉強遮羞罷了。
他也顧不得這些,到了篝火邊,自顧自取了烤魚,也不顧往日形象,大口撕咬起來。
一連吞了七八條肥魚,他臉上才有了幾分血色。
鄧神秀解下綠袍,扔給他,笑著道,“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麽,所以我也不勸你什麽。畢竟,巴掌沒打在我臉上,不知多疼。
屈辱沒加在我身,不知多生氣。
從來沒有感同身受四個字。
但我覺得我還是有必要把我做人的標準,跟你分享一下。
我做人,真的只看心情。
所以希望你也一樣,想生氣就生氣,想罵街就罵街,不必在乎旁人眼光。”
楚狂歌穿上綠袍,歎息一聲,開始訴說著他和龔元之間的過往,和那夜的驚變。
鄧神秀默然無語,他絕沒想到楚狂歌的出身竟是這般悲慘。
自己已活得卑微如風中燭火,還總想著照亮、溫暖別人。
“……呵呵,最可笑的是,我竟然不是人。”
楚狂歌抬頭望天,眼神淒涼。
噗通,鄧神秀往江裡扔了塊石頭,“年輕人,你的眼界還是太低,等有朝一日,你走到足夠高的位置,你會發現,世界之大,萬類爭鋒,人不人族的,誰care?”
他最近的閱讀有點雜,這些字母是什麽意思,怎麽讀,他並不知道。
但不妨礙,他猜測著理解,瞎扯著讀。
“你能不能長點心,我現在正難受。”
“你就是心裡有結,其實這不是龔元的人設崩塌,而是你的預設崩塌。
龔元本就是這樣的龔元,何曾變過,你難受個六。”
“你!”
“我時間很緊,抽不出太多空來哄你,你好了沒?好了,我得撤了,趕時間。”
鄧神秀話音方落,遠處的官道上忽然蕩起陣陣煙塵,大批流民奔湧而來,隨後聽見嘚嘚馬蹄聲,一隊士兵正在追趕著、劫掠著流民。
“官不如匪,諸侯為禍,該殺。”
楚狂歌長嘯一聲,當先衝了出去。
鄧神秀立足未動。
救弱恤孤的事兒,還是讓巨俠去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