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正午,鄧獨秀腹中饑火難耐,忽見江面上有鱗光閃動,緩緩將靈力投放過去,刷地一下,四條肥大的江魚被他靈力穩穩托住,取上岸來。
他不由得暗暗苦笑,修仙一回,差點死在洪承這樣並不算多高明的武者手中,唯一拿得出的本事,竟然是在捕魚上面大顯神通。
一番自嘲後,他將驅物的能力在烤魚方面發揮到極致。
他先攝來一些乾柴,又操控著匕首飛速地給四條江魚開膛破肚,挪到江中清洗一番。
點火,串魚,開烤,金黃色的油脂才滴入松木枝上激發出奇異的香氣,他開動了。
一口氣將兩條江魚吃完,飲了一葫蘆甜滋滋的清江水,打了個飽嗝,癱在草坡上,終於舒坦了。
“手不錯。”
不知什麽時候,血衣青年忽地坐起身來。
鄧獨秀瞥了他一眼,催動靈力,熄了篝火,“雖然沒鹽,但自有別樣香甜,還有兩條是你的。”
“我說你手生得不錯,快趕上我了。只是可惜了,如果你長得不醜的話,其實也挺英俊的。”
血衣青年盯著鄧獨秀那雙修長的鋼琴手,一臉的認真。
“……”
鄧獨秀一陣惡寒,覺得天氣突然轉冷。
血衣青年微微搖頭,一個魚躍跳入江邊,在江中洗漱起來,從頭髮到衣衫,一個不落。
洗了半個時辰,才躍上岸來,取了一條魚,用一把匕首慢條斯理地割了,一點點取食。
氣血鼓脹之下,他周身煙氣騰騰,沒多久,衣服和頭髮都幹了,他扯下一縷布條,作了頭繩,將如瀑的墨發在腦後束了,美玉一般的容顏,幾乎要將陽光比了下去。
“吃魚就吃魚,你搖頭晃腦做什麽?”
鄧獨秀看不下去了。
血衣青年根本不理他,不停地調換角度,終於微微點頭,似乎滿意了。
鄧獨秀這才意識到這貨竟然把江水作了鏡子,在江邊顧影自憐起來。
他腦子完全凌亂了,這家夥在自己心中豎起的形象,要麽是衝天一怒,化身炮彈,撞碎城門,要麽是慨然輕嘯,獨身引敵,哪一個都當得上蓋世英豪。
眼前這顧影自憐的家夥才一出現,便將他腦海中的英雄豪傑擊得粉碎。
“魚不錯,再來一條?”
血衣青年丟掉啃的乾乾淨淨的魚骨,衝鄧獨秀招了招手。
鄧獨秀一揮手,最後一條烤魚飛到他身邊。
血衣青年接住烤魚,又慢條斯理地割食起來,“仙武同修,了不起,最後那記回風斬,你跟誰學的,我看你使得比我還溜。”
鄧獨秀眼中寒光一閃,“想學麽,我教你啊。”
血衣青年盯著他,“你剛才一閃念,想殺人滅口?”
“吃你的魚吧。”
鄧獨秀無語了,這貨太直。
血衣青年又割下一塊肉,輕輕咀嚼,“味道真的不錯。”說著,眼神又瞟向了江面。
“我說你能別照了麽?”
若不是親眼看這家夥洗澡,上下皆平,胯下鼓鼓囊囊,他真要懷疑這家夥是女扮男裝了。
“知道了,該照顧你的。”
“什麽你就知道了,照顧我什麽……”
血衣青年歎息一聲,“我這副容顏,可惜不生在盛世。”
“停停停,我服了,十三兄。”
鄧獨秀聽得想死,他覺得自己應該痛快一點將震寰珠老老實實交給這貨才好,大概這才叫物歸其主。
“十三到底何意?”
血衣青年問。
鄧獨秀淡然道,“我母族的家鄉話,美男子的意思。”
血衣青年眼睛一亮,“頭一回聽說,挺別致的,我這個十三,名副其實。”
鄧獨秀不行了,覺得再不換話題,自己非死在他的口下,“你本事不俗,也不像作奸犯科之輩,怎會被抓進幽獄。”
血衣青年幽幽一歎,“師傅領進門,判刑在個人,總之是一言難盡。”
鄧獨秀覺得和這家夥真聊不下去了,“行了,你我之間,各有隱秘,何必多言。時間不早了,我得走了。”
血衣青年點點頭,“留個名姓吧。別拿許易糊弄我,連面目都要遮住,怎會通真名。”
“寒江孤影,江湖故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鄧獨秀抬頭看了看天,覺得今天的太陽是不是太大了,把江水快烤得冒煙了。
血衣青年怔了怔,“好吧,我叫楚狂歌。”
鄧獨秀腦海中陡然炸開了。
神州巨俠楚狂歌,好大的名頭。
誰能想到眼前這裝十三犯,十幾年後,竟能成為名震天下的人物?
天下英豪多如過江之鯽,但當世公推為大俠的, 只有楚狂歌一人。
“幹嘛做這副表情,我到這邊時間不久,你應該沒聽過我的名號吧。”
楚狂歌很詫異鄧獨秀的反應。
鄧獨秀道,“名字不錯,聽著不憨傻,提醒你一句,以後做人做事,多過過腦子,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拚命的。”
他前世頗聽聞過幾樁楚狂歌的事跡,根本不相信世上還有這樣的家夥。
這回親見,他不得不感慨,有些人的豪邁是熔在血脈裡的。
楚狂歌哈哈大笑,“我喜歡仰望星空,也願意理解塵埃。”
說著,他大手一揮,一個腰囊朝鄧獨秀飛來,“這是洪承的遺物,人是你殺的,東西歸你。許兄,就此別過。”
楚狂歌一拱手,腳下急點,幾個晃動,去的遠了。
目送楚狂歌遠去,鄧獨秀打開洪承的腰囊,內中有兩名藥瓶,一把金瓜子,一封信,別無他物。
鄧獨秀拆開信封,閱讀起來:“洪承吾弟,見字如面。
淮西局勢已危若累卵,若探明誠意伯府無意鄧獨秀。
當第一時間,將鄧獨秀押解至淮西,若堂主真能用此子鉗製住飛虎衛鄧孝先,岐川被困的三千兄弟才有脫身之望。
切記切記,甚急甚急。”
鄧獨秀反覆讀了幾遍,一把將信連著信封揉碎。
“飛虎衛鄧孝先”、“誠意伯府”,鄧獨秀對自己身世起了強烈的好奇。
自幼他被母親帶大,懂事後他也問過自己父親去哪兒了。
劉氏隻說他父親出身農家,應召戍邊,戰死沙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