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幅書法。
徐秋在旁邊介紹著:“這是書法大家王羲之流傳下來的真跡之一。草書《十七帖》。雖然不及王羲之的天下第一行書《蘭亭集序》有名,但也是王羲之不可多得的佳作。這幅字本就是有價無市,若是硬要給它估個價格的話,恐怕會達到數十萬兩銀子。余少俠若是不信,我可以請揚州城內最好的書法家來鑒定。”
余牧道:“不用了。我還是信的過徐坊主的。”
徐秋自覺已是勝券在握,不免露出了自得的笑容。
余牧走到《十七帖》前面欣賞了一會讚歎道:“不愧是王羲之的真跡,真是讓我大開眼界,想不到徐坊主竟然能拿出如此寶貝。”
徐秋笑道:“還請余少俠亮出你的寶貝吧。”
余牧道:“不知這裡有沒有碗?”
徐秋道:“當然有。”
大管事在桌上擺了一個碗。
余牧笑笑,他從懷中掏出一個水壺,然後往碗中倒滿了清水。
徐秋不解的看向余牧,余牧則是自信的回看徐秋。
饒是裴生信這般嚴肅的人都差點要笑出來了。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余牧的法子還是耍無賴。
徐秋道:“余少俠這是什麽意思?”
余牧反問道:“什麽什麽意思?徐坊主沒看見嗎?這就是我的寶貝。”
徐秋確認道:“一碗水?”
余牧搖頭道:“不,不,不。不是一碗水,是水。天地萬物離開了水都無法存活。古人雲,水乃萬物之源。請問徐坊主,是你這一幅字畫貴重,還是我這萬物之源更貴重些呢?”
徐秋被余牧的話給氣笑了,但他還是盡量保持風度道:“余少俠此言差矣,水是萬物之源,可你這只是一碗水。我現在就可以拿出十碗,百碗,可你卻拿不出比我這《十七帖》更珍稀的書法了。”
余牧搖頭道:“徐坊主此言差矣。《十七帖》不過是王羲之作品中的‘一碗水’罷了。比《十七帖》珍稀的書法多了去了,可比水更珍貴的東西,徐坊主還能找出來嗎?”
“歪理,歪理!!!”徐秋一再被余牧玩弄,終於是爆發了。
他冷冷看著余牧道:“余少俠如此這般,恐怕這賭局是作不了數的,我也要請二位出去了!”
余牧道:“徐坊主,我前面那麽信任你的為人,可現在你輸了卻不認帳,你的賭品可算不上好啊。這要是傳出去,恐怕要對玉虎賭坊的聲譽造成一些影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秋剛要發作,卻被一陣笑聲打斷。
和余牧合作過的布衣男子推門進了雅間。
徐秋見布衣男子進來趕忙彎腰行禮。
布衣男子道:“徐秋,你和他講理是講不贏的,因為他這種無賴根本就不講理。好了,你們都下去吧。”
徐秋恭敬道:“是,坊主。”
他帶著大管事和侍女快速離開了雅間。
余牧忍不住道:“坊主?你也是玉虎賭坊的坊主?”
布衣男子笑道:“你這話就不太對了。不是‘也是’,是‘才是’。實話告訴你吧,玉虎賭坊從創立至今都只有一位坊主,那就是我。”
余牧道:“可徐秋他說玉虎賭坊一共有七位坊主。”
布衣男子道:“他們都是我用來掩人耳目的。”
余牧恍然道:“前面給徐秋傳音的就是你?!我說他怎麽突然就決定答應和我賭了。”
布衣男子道:“小子耳朵倒是挺尖的。
” 他端起余牧倒的那碗水道:“一碗水你就想和我平分玉虎賭坊?你想的也太美了吧。”
余牧隻好乾笑兩下。
布衣男子道:“你和你爹倒是走的不同的路子。一個是來硬的,一個是耍無賴,都是不講理的主。”
余牧疑道:“你見過我父親?”
布衣男子道:“當然見過,我還指點過他的賭術。可惜他不是一個好賭徒。”
布衣男子的話讓余牧有些摸不著頭腦了,他看上去不過三十歲,怎麽可能十幾二十年前在玉虎賭坊指點過余笙的賭術。而且玉虎賭坊已經開了四五十年了,他卻說自己從頭到尾都是玉虎賭坊的坊主。
布衣男子看向二人道:“你們兩個不會真是來我玉虎賭坊找麻煩的吧?”
他隨即又道:“其實我也知道你們是來幹什麽的,八成也和你爹當年一樣,是來找賭怪他幫忙的。”
裴生信道:“前輩,我們是為了‘四大公子’一案來請賭怪前輩為我們解惑的。”
“哎哎哎!!!”
布衣男子快速地堵住耳朵道:“你們是來找賭怪問事情的就去和他說,別告訴我這種麻煩事,我不想聽。”
裴生信道:“還請前輩請賭怪前輩出來與我們一見。”
布衣男子一拍手道:“哎呀,我忘了。賭怪他今天不在玉虎賭坊裡面。”
“不在這裡?”余牧和裴生信大失所望。
布衣男子道:“我說他現在不在玉虎賭坊裡,又沒說你們今天見不到他。”
裴生信抱拳道:“還請前輩直言相告。”
布衣男子道:“賭怪他現在在揚州城外的晴川樓上,你們從西城門出去就能看到晴川樓了。”
“多謝。”余牧拉著裴生信就要離去。
“哎,哎,哎。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布衣男子呼喊道。
余牧轉身媚笑道:“還請前輩賜教。”
布衣男子繞著余牧上下打量了兩圈道:“你小子倒還是懂些禮數,得了別人的好還知道說聲‘多謝’。比你爹強。”
余牧道:“這話比起誇我,聽起來怎麽更像是一句話把我們父子兩個全罵了?”
布衣男子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滿意道:“不說別的,你倒是比你爹有趣多了,對我的胃口。”
他取出一塊巴掌大的玉牌遞給余牧道:“拿著這塊玉佩過去吧,沒有它,你們進不了晴川樓。”
余牧接下玉牌行禮道:“多謝前輩。”
布衣男子點頭道:“這句‘多謝’我才聽出了真心相謝的味道。”
余牧道:“前輩,那我們就不多叨擾你了?”
“滾吧,滾吧。”布衣男子連連擺手。
等余牧二人離去後,布衣男子看向西方喃喃道:“葉之渝啊,葉之渝。對你來說,這父子二人要是顛倒一下該多好啊。哎,世事難料,世事難料。”
“你覺得那布衣男子有多大歲數。”一出玉虎賭坊,余牧便忍不住開口問道。
裴生信道:“三十。”
余牧道:“是啊,我也覺得他只有三十歲左右。但你聽他說的話,玉虎賭坊從創立至今都只有他一個坊主。那他至少也該有七十歲了。”
裴生信道:“也許是他父親把賭坊傳給他的。”
余牧道:“那他為什麽這麽說。”
裴生信道:“口誤吧。要不然就是他駐顏有術。”
“駐顏有術?”
余牧道:“再駐顏有術,七十歲的人看起來也不可能隻像三十歲的人,再說你看他的臉,幾乎一條皺紋都沒有。”
裴生信道:“他有多奇怪我也不感興趣,我們是來查案的,又不是來調查玉虎賭坊的坊主的。”
余牧擺手道:“你這人真是沒意思。”
裴生信道:“你是太有意思,咱倆剛好可以中和一下。”
余牧掏出了布衣男子給的玉牌。
“你看,這玉牌上面雕的老虎和玉虎賭坊牌匾上的那只差不多一模一樣。”
裴生信瞥了一眼道:“這玉牌出自名家之手。”
余牧道:“你怎麽知道。”
裴生信道:“這隻老虎有神。”
余牧道:“有沒有神我看不出來,我只知道這麽一大塊羊脂玉肯定能賣不少錢。估計比那牌匾上那上百塊玉都值錢。”
裴生信道:“聽你這話裡的意思,你是不打算把這塊玉還給人家了。”
余牧一臉無辜道:“人家也沒讓我還呀,再說了,我不是說過多謝了麽。”
裴生信笑道:“現在看來人家的話倒是很有道理。”
“什麽話?”
“你就是個無賴。”
揚州今天的天氣有些陰晴不定。早上余牧二人進入玉虎賭坊的時候還是豔陽高照,現在他們一出城,天空卻是烏雲密布。
晴川樓在揚州城西不遠的山中。
晴川,晴川,本是取晴空萬裡,一覽平川之意。今日既無晴空萬裡,在山中恐怕也不能一覽平川了。
二人來到晴川樓下。本以為布衣男子給玉牌是因為晴川樓守衛森嚴,但余牧他們只看見一個禿頂的老頭守在門口。
余牧見禿頂老者看到自己毫無反應,於是便想直接進去。禿頂老者橫跨一步便擋在了余牧身前。
這一擋好似一座大山般橫亙在余牧和樓門之間,竟讓余牧感覺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越過老人進入晴川樓。
余牧立時便明白面前這個貌不驚人的禿頂老頭是個武功驚人的高手。
直接把玉牌拿給老頭看,那肯定不是余牧的性格。
他正想和禿頂老者過兩招,卻被後面的裴生信拉住了。裴生信盯著余牧的眼睛,他搖了搖頭。
余牧見狀隻好取出玉牌遞給了禿頂老者。
老者接過令牌直接揣進了懷裡,他不多言語,側身讓開了進樓的路。
裴生信看著呆住的余牧笑了笑。
余牧道:“好嘛,他在這兒等著我呢。”
登樓的時候裴生信一直在想如此神秘的賭怪究竟是個什麽樣子的人物。余牧不用想,他雖然沒見過賭怪的真人,但早就聽余笙說起過賭怪了。
葉之渝盤腿坐在桌前,這次他既沒有煮茶,也沒有讀書。他就這樣靜靜的坐在那,等待著余牧和裴生信的到來。
見到賭怪的第一面,余牧和裴生信都有些失望。雖然依稀能從他的臉上看出葉之渝年輕時的風采,但現在坐在他們面前的只不過是個日落西山的垂垂老者。
時間總是那麽無情。
再風華絕代的人物也會慢慢消逝在時間的長河裡。
裴生信開口道:“前輩就是賭怪?”
葉之渝道:“是,我是賭怪。二位請坐吧。”
余牧直接道:“聽說找你問事兒還需要和你賭一把,賭贏了才能問?”
裴生信拉了余牧一把,低喝道:“別太無禮。”
葉之渝和善的笑道:“無妨的。別人問話需要賭贏我,你算是我的熟人了,就不用了。”
余牧道:“老頭子興許和你挺熟,但我可是第一次見你。”
葉之渝道:“如果要賭的話,你和你爹都賭不贏的。你爹當年是賭輸了之後來硬的,今天你來了,估計也和你爹差不多,我還是略過這個過程吧。你們想問什麽就直接問吧。”
余牧嘟囔道:“看來老頭子的風評不怎麽樣啊。”
裴生信道:“賭怪前輩,我們此次前來是為了追查‘四大公子’一案的。”
葉之渝道:“我知道你們是為什麽而來,我還知道你是受臨平宗之托才來查這個案子的。”
裴生信點頭道:“確是如此,我們。。。”
余牧打斷道:“既然你什麽都知道,你乾脆直接告訴我們凶手是誰吧。”
葉之渝笑著搖頭道:“這個我卻真的不知道。”
裴生信瞪了余牧一眼,余牧撇了撇嘴,隻好坐在一旁不做聲。
裴生信道:“我們八月十四在湖州城就開始追查凶手,可現在我們除了手上的一條線索外頭緒全無。”
葉之渝問道:“什麽線索?”
裴生信道:“一種獨門暗器,是凶手為了逃脫余牧的追捕才使出來的。”
他取出三片暗器殘片遞給了葉之渝。
葉之渝細看了一下暗器道:“只有這三片嗎?”
裴生信道:“不是,這三片是能組裝起來的。我們還收集了一些殘片。”
他又將包著其余殘片的包裹遞給了葉之渝。
余牧一心望著窗外的風景,裴生信捅了捅他。
“幹嘛?”余牧一臉不解。
裴生信道:“給賭怪前輩描述一下這暗器釋放時候的景象。”
余牧道:“這暗器未釋放時是一個方形的小鐵盒。當時那黑袍人將它甩在空中,下一瞬它就爆裂開來,向周圍散發出無數道鐵片。速度極快,威力極大。就像是在空中憑空開出一朵死亡之花,肆意收割著生命。”
回憶起當時的場景,余牧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那是他感受到自己最接近死亡的一刻。
聽了余牧的描述之後,葉之渝沒有立即下結論。
他摩挲著手裡的殘片,他在思考,在回憶。
良久,他開口道:“錯不了的。這是東北萬刃門的不傳之秘,獨門暗器‘麒麟怒’。”
“萬刃門?”裴生信好像感覺自己曾經聽說過這個門派。
葉之渝點頭道:“是,萬刃門。可萬刃門在三十年前就已經退隱江湖了。”
裴生信道:“凶手難道是萬刃門的人?萬刃門又有什麽理由去刺殺四大公子呢?”
葉之渝道:“萬刃門不同於其他門派。自從它的祖師爺創立萬刃門,萬刃門就一直極少摻和到江湖紛爭之中。萬刃門門人一心鑽研暗器。這‘麒麟怒’便是當年萬刃門的祖師爺為了仿造‘孔雀翎’所製造出來的。要想知道凶手為什麽手裡會有‘麒麟怒’,這個問題你恐怕要走一趟萬刃門才能找到答案了。”
“其實我還有一條線索。”余牧忽然道。
“嗯?”
“啊?!”
葉之渝和裴生信同時看向余牧,裴生信更是一頭霧水。
余牧取出一截白色的衣袖,衣袖上繡著半朵雪蓮花和很多複雜的秘紋。
“這是我和刺客交手時從他身上削下來的半截袖子。”
裴生信質問道:“你當時怎麽沒拿出來?”
余牧狡辯道:“我忘了。”
葉之渝拿過衣袖第一時間便斷言道:“這是一件古物。”
“古物?”余牧與裴生信對視一眼。
“一截衣袖會是古物?”
葉之渝肯定道:“這衣服少說應該也有一二百年了。”
余牧失笑道:“前輩你不會搞錯了吧,什麽衣服能保存一二百年?”
葉之渝道:“這不是普通的衣服,它是由西域雪蠶絲做的。”
裴生信問道:“賭怪前輩,您看得出這衣袖的來歷嗎?”
葉之渝道:“說不準。這衣袖上繡的是一朵天山雪蓮,是由雪蠶絲製成的。雪蠶絲和天山雪蓮都是西域特有,而且這天山雪蓮還是西域聖物,可見這衣服不是一般人能穿的。我想這半截衣袖可能會與西域天山上的雪蓮聖教有關。”
裴生信道:“還請前輩給我們講講雪蓮聖教。”
葉之渝凝視著衣袖上的雪蓮花道:“雪蓮聖教遠在那萬裡之遙的天山之上。傳說千年前有一朵通靈的天山雪蓮為了保護天山萬物,化為一位聖潔的少女創立了雪蓮聖教。千年來,雪蓮聖教的勢力一直扎根在西域,從未有半點染指中原武林的舉動。不過幾十年前盛名一時的白煞神邱冥,據傳是雪蓮聖教派來中原武林一探虛實的人。”
裴生信追問道:“那邱冥現在在哪裡?”
葉之渝搖頭道:“不清楚,也許他已經回到了雪蓮聖教。”
裴生信道:“我們能進入雪蓮聖教嗎?”
葉之渝道:“雪蓮聖教極為神秘,在西域都鮮見有人進入其中。中原有沒有人找到過雪蓮聖教,這說不定,但我沒有聽說任何消息說一個人進入雪蓮聖教還能出來的。哦!有一個人曾經進入過雪蓮聖教。”
“誰?”
葉之渝指向余牧腰間挎著的青蓮劍。
余牧問道:“什麽意思?”
葉之渝道:“傳聞青蓮劍仙李白曾經於天山一遊,進入過雪蓮聖教。”
余牧撇嘴道:“又是傳聞。就算真有其事,我現在也問不到李白啊,這青蓮劍也不會自己開口。”
裴生信用眼神製住余牧,他恭敬道:“多謝前輩為我等解惑。”
葉之渝笑道:“鐵面神捕客氣了。不知能否請鐵面神捕在樓下稍後,我有幾句話想和余牧單獨談談。”
裴生信再次道謝,然後起身下樓。
現在只有葉之渝和余牧相對而坐,剛才有些不方便說的話二人現在也能直言了。
葉之渝道:“你應該知道我的名字吧。”
余牧道:“知道,葉之渝。”
葉之渝道:“想必你父親也告訴了你我的真實身份。”
余牧看著葉之渝道:“你是當年魔教教主的兒子,要是魔教沒有覆滅的話,你會是第二任教主。”
葉之渝道:“你父親他還好嗎?”
余牧搖頭道:“不太清楚,我也有些日子沒見老頭子了,他應該還呆在南山島上吧。”
“南山島。”葉之渝念叨著這個名字。“這個名字比它當年的名字好聽些。”
“嗯?”余牧聽出了葉之渝話裡有話。
葉之渝道:“你父親沒告訴過你嗎?這座島是我為了讓你母親有地方好好養病才送給你父親的。它原來叫黑月島。”
看著余牧一臉目瞪口呆的樣子,葉之渝又道:“沒想到你父親把它當做了一個世外桃源,自己躲在島上偷渡余生。”
余牧疑惑道:“你也對他隱居在海外孤島不滿嗎?”
葉之渝道:“我確實有些不滿,我屢次幫你父親,甚至不惜贈島,不是為了給他一個逃避一切的地方,而是想讓他成為第二個羅唯,帶領這個江湖重回正軌的。你應該知道羅唯是誰吧,畢竟他是你的大伯。”
當年余笙,徐雲霽和羅唯在藥王谷結拜,羅唯是大哥,徐雲霽是二哥,余笙年紀最小,是為三弟。
余牧握緊了拳頭。“大伯,他還活著嗎?”
葉之渝的眼神也有些暗淡。“我曾經和他定了三十年之期,五年前期限就到了,他已經下去陪箐箐了。”
三十五年前,羅唯在江湖上死去了,五年前,他真正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余牧道:“或許大伯他留在這個世上只是一種煎熬。”
葉之渝喃喃道:“或許吧。三十年的時間都無法讓他改變心意,總算是他沒有辜負箐箐。”
在這一點上,作為葉箐箐的哥哥,葉之渝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你父親當年要是你就好了。”
葉之渝果然如布衣男子所言有這個想法。
余牧道:“現在也不算晚。大伯和老頭子沒做到的事情,我不一定做不到。”
葉之渝歎道:“你還是太年輕,不清楚江湖的深淺。”
余牧道:“我已經看清楚了江湖上的很多事。”
葉之渝突然問了一個余牧問題。
“你知道魔教為什麽要叫魔教嗎?”
這是一個余牧沒有辦法回答的問題。誰都稱呼魔教為‘魔教’,甚至連葉之渝自己都這麽稱呼它。好像你問一個人:天空為什麽會這麽藍?他也無法回答你。
葉之渝歎了口氣,揭開塵封已久的慘痛回憶對他這個魔教舊人來說算不上是一件輕松的事。
“魔教原本不叫魔教,它叫黑月教,就起源於黑月島。當然,那座島現在叫南山島了。”
余牧聞言頓時心念俱震,他居住了十幾年的南山島竟然是魔教曾經的起源之地。
葉之渝道:“這些事我原本當年打算講給你的父親,但我知道你父親的選擇了之後還是沒有告訴他。我想我可以把它告訴你,因為現在我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你說吧。”余牧盡量讓自己看上去比較鎮靜。
“要講黑月教的起源就不得不提到七十多年前一個覆滅的勢力。‘青天宮’。青天不改,我亦長存。青天宮是當年江湖上的第一大勢力,可以說它已經變相的統一了江湖。它的傳承時間雖然少於那些悠久的名門正派,但是當時無論是什麽門派都要聽從青天宮的指令行事。青天宮就像是江湖的朝廷,青天宮的宮主就像是江湖的皇帝。普天之下,他的權勢也僅僅次於真正的皇帝。盛極必衰是天下至理,什麽人,什麽門派都無法避免。終於在七十年前,青天宮隨著宮主的意外死去而分崩離析。一時間天下大亂。青天宮的各派勢力和屬下有的自成一派,有的投入別的門派之中,有的卻慘遭追殺。我父親就是附屬於青天宮的一派勢力的首領,他就是落得被追殺的那一類下場。”
余牧不解道:“為什麽你父親不能像其他人一樣自成一派,或者投靠別的門派呢?”
葉之渝苦笑道:“有些人是不為天下所容的。青天宮存在之時,我父親他們自然可以依附其中,當它滅亡的時候,就輪到我父親他們陪著殉葬了。我父親是個不認命的人,他說就算自己要逃到天涯海角也要逃下去,他不想束手就擒,不想就此認命。這時,與我父親同行的一名下屬建議他們出海。因為天下之大卻已經沒有屬於他們的容身之處了,只有出海,或許還能找到一片了卻余生的平安之地。我父親同意了。他們用盡了身上的所有錢財買了出海用的淡水食物和一艘貨船。就這樣,他們拿著一份不知多少年前的海圖離開了這片大陸。誰知出海沒有幾天,我父親他們便遇到了海上的風浪。貨船在堅持了兩天后被風浪摧毀了,父親他們沒有死在海裡,他們漂流到了一座島上。雖然失去了幾名同伴,但大多數人都幸運的存活了下來,更值得慶幸的是,他們有了一處永遠不會被人找到,能夠安心生活下來的地方。在島上生活了半個月後,我父親他們發現了這座島上有人存活過的痕跡。他們走遍了整個島,發現了許多屍體,但是這些人都不是中原人,而且他們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死了。搜尋之下,他們繼而發現了一個洞穴。一個裝滿了金銀珠寶和武功秘籍的洞穴。讓人驚訝的是,那些武林秘籍上的武功和中原武林的任何一種路數都不同,但是秘籍上卻有漢字的翻譯。我父親當即便明白過來,這些人本來是要去中原大陸的。他從書籍上了解到,這群人是來自於大海彼岸一個叫月神教的教派。他們帶著這些金銀珠寶和武功秘籍是想去中原建立分教的。這座島只不過是他們的中轉站。”
余牧問道:“那他們為什麽全都死在了島上?”
葉之渝道:“我父親推測他們的死因是內訌。具體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在得到這一切之後,父親意識到,這座島也許是上天給他的一個機會,一個重回中原的機會。他能憑借著這些金銀珠寶和武功秘籍建立起一個門派,甚至於重新建立起一個新的‘青天宮’。”
余牧不禁怎舌道:“你父親的野心也太大了。”
葉之渝道:“恐怕除了你父親,沒有人想一輩子都在一個島上渡過。何況任何一個人得到了那些東西都會產生野心的。”
余牧道:“你接著說吧。”
葉之渝道:“父親給這座島起名叫黑月島,他們一行人在黑月島上生活的同時也開始了回歸中原的計劃,我和我妹妹都是在黑月島上出生的。憑借著高深的武功秘籍,短短幾年內他們一個個都功力大增。我父親更是修煉了其中最深奧的‘黑月秘典’,功力深不可測。僅僅五年的時間,曾經逃亡天下的一行人已經脫胎換骨了。父親也正式的把回歸中原提上了日程。他們用島上的木頭打造了一艘龐大而又堅固的船,以供他們將財寶和秘籍全部帶回中原。就在他們興衝衝的出海後,他們卻發現自己回不到中原大陸了。”
余牧突然道:“海流。”
葉之渝點頭道:“是,海流。因為海流的原因,他們無奈返回了黑月島。父親沒有就此放棄,他一邊和眾人提升著自己的武功,一邊不斷做著回歸中原的嘗試。就這樣又過了七八年,他們終於掌握了海流的規律。明白了一年中只有三五天的時間讓他們離開黑月島,重回中原。做足了準備後,父親帶著我們一行人重新回到了中原。十幾年的時間早就讓江湖忘卻了父親的存在。父親選擇了門派較少,易於發展的福州作為門派的建立之處。黑月教創立了。當時各門各派都在互相爭鬥,江湖屬於由動亂過度到和平的時期。沒有人會注意一個在海邊創立的新門派,黑月教就這麽慢慢壯大了起來。父親雖然野心勃勃,但確實有雄才大略。十五年,他隻用了十五年便讓黑月教成為了江湖上實際上實力最強的門派。黑月教的勢力也延伸到了與福州接壤的幾個州。等各大門派回過頭來注意到黑月教時,黑月教已經不是他們輕易能對付的了。”
余牧驚道:“十五年居然能創立出一個天下第一的門派?”
葉之渝歎道:“雖然黑月教實力強勁,但比起各大門派的總和還是遠遠不如。各大門派剛剛經歷過青天宮的覆滅,他們深知任由黑月教如此發展下去定會成為第二個青天宮。共識很快就達成了,他們見黑月教的武功路數與中原武林迥異,所以借此稱之為‘邪功’來詆毀黑月教。他們又開始故意挑起和黑月教之間的衝突,在江湖上抹黑黑月教的名聲,黑月教也就是從那時起被扣上了‘魔教’的名字。其實黑月教從沒有大乾過傷天害理之事,也更是算不上什麽邪魔外道。父親他唯一的錯誤就是在黑月教的發展上操之過急。短時間的崛起使得黑月教教眾魚龍混雜,不少為中原武林不容的惡人也被父親收入教中。他們大多與各大名門正派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即使父親一再約束他們的個人行為,但黑月教與各大門派的衝突還是日益多了起來。父親感覺到長此以往將來黑月教會與中原武林有一場大戰。但這場大戰一直沒有被挑起,因為即使衝突不斷,卻有人一直在緩和兩方之間的關系。這個人就是天青老人。天青老人與父親是好友,他在武林中的輩分更是極高,名門正派都會給天青老人一個面子。天青老人力主兩邊和睦相處,他一面力勸父親約束好下屬,一面引導各門各派包容黑月教。他知道雖然兩邊武功路數不同,但人卻都是生長在這片土地上同根同源的人,我們都份屬這片江湖。他認為時間會讓中原武林逐漸包容下‘黑月教’這個孩子。在天青老人的不懈勸說之下,兩邊雖然摩擦不斷,卻也沒有爆發大的衝突。可平衡還是被打破了。天青老人遇刺身亡,驗屍後發現他是死於‘黑月掌’之下。這是我們黑月教的獨門武功,而且是要對教中有不少貢獻的人才能夠學的。換言之,會黑月掌的人定是黑月教中的骨乾。”
余牧見葉之渝如此坦然的說出這件事便道:“應該不是你們殺了天青老人吧?”
“當然不是。”
葉之渝道:“天青老人是父親的至交好友,而且父親也指望他緩和自己與各大門派之間的關系,我們又怎麽會出手殺害天青老人呢?”
余牧質疑道:“可天青老人是死於黑月掌之下,你也說了,黑月掌只有黑月教的骨乾弟子才有資格學會。”
葉之渝道:“是。所以我懷疑是有人故意用黑月掌殺了天青老人。。。”
“等等!”余牧打斷道:“你是說有人故意用黑月教的武功殺了維系兩邊關系的天青老人,以此來挑起黑月教與中原武林的大戰?!”
葉之渝點頭道:“是。”
余牧忽然明白自己現在聽的可能是百年來江湖最大的秘辛。
葉之渝道:“當時我便向父親進言,請他在教中徹查此事,可父親拒絕了。”
余牧不敢相信葉之渝說他父親拒絕了徹查天青老人之死。
余牧道:“你說你父親拒絕在教中徹查天青老人之死?”
葉之渝道:“是。”
余牧道:“我聽你的描述,你父親應該是個聰明絕頂的梟雄,他怎麽會在這上面犯糊塗呢?”
葉之渝搖頭道:“不,這件事其實是我錯了,父親看的比我更透徹。因為即使父親查出了天青老人真正的死因,各大門派也不會善罷甘休的。他清楚,天青老人一死,黑月教與中原武林積壓的矛盾定會爆發,這是無法阻止的事。在這種關頭徹查教中所有的骨乾只會鬧得人心惶惶,相當於自斷手腳。父親不能讓各大門派聯合起來剿滅黑月教,所以他決定先下手為強,趁各大門派還未聯合起來的時候率先發難。果然,他們沒有想到我們來的那麽快,那麽果斷。加上各大門派沒有統一號令,屬於各自為戰。僅僅半年,父親便掃蕩了長江以南的所有江湖勢力。無數門派北遷,黑月教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達到了勢力的頂峰。各大門派雖然丟了地盤,損失慘重,但實力尚存,加上北方諸派更是毫發無損。黑月教雖然佔得了一時的上風,但前景反而堪憂。經此一役,武林各派達成了共識,那就是絕對不能各自為戰。他們決定選出一名武林盟主。這位武林盟主就是剛剛繼任歸雲宗掌門不久的羅唯。我妹妹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當即就要去找羅唯,她不想看見自己的一生摯愛與自己的父兄為敵。我攔住了她,把她關在了教中。因為我知道這件事已成定局,她是阻止不了的,她去找羅唯只會害了羅唯和她自己。”
任誰都知道,武林盟主與魔教妖女的愛情注定是無法存在。
余牧想,也許羅唯和葉箐箐的相遇本就是個錯誤。
葉之渝站起身來,講到這裡他無法在平靜地坐在那裡。
“黑月教的隕落是必然的。我和父親當年都很清楚這一點。除非當時我們能一鼓作氣統一整個江湖。可黑月教畢竟不是青天宮。一個只有十五年積累的門派又怎麽敵得過整座江湖千百年來的沉澱。父親能在表面形成分庭抗禮之勢已經是難能可貴了。羅唯的橫空出世讓黑月教墜落的速度變的更快。他成為武林盟主之後不急於反攻,反而是先安置好南方各派,讓他們先好好休養生息。黑月教即使侵佔了各派的地盤,但他們在自己地域的影響力卻沒有隨之散去。羅唯沒有選擇全面反攻。他一個地域一個地域地開始奪回原本屬於各大門派的地盤。因為人員分散,加上根本沒有時間掃清原來各派殘余的勢力,我們開始節節敗退。有傳言說,羅唯決定奪回哪塊地盤就派哪個門派的掌門去統領這次的行動,他既不貪功,也不貪權。父親沒想到自己會輸的那麽快,那麽難看。他不想這樣一步步被羅唯蠶食,所以有了在式微山上的那驚天一戰!結果是黑月教大敗而歸。四大護法三死一失蹤,十二統領全部被殺,其余的精英弟子也是死傷無數。父親更是不敵羅唯,被羅唯一掌打的重傷而逃。隨著羅唯率領各大門派擊破黑月教的總壇,父親他死在圍攻之下。黑月教,就此覆滅。後面的事,我就不提了,你應該清楚發生了什麽。”
余牧當然知道。
葉箐箐自縊身亡,羅唯跳崖殉情。
一個武林的神話隻存在了五六年的時間便隕落了,還是以如此不光彩的方式死去。
葉之渝歎道:“其實拋開個人情感,我很欣賞羅唯。我甚至在黑月教覆滅之後樂意看著他成為引領著這個江湖前進的大俠,讓江湖再度安寧下來。可他卻選擇了跳崖殉情。我為我妹妹高興,卻也為這片江湖不幸。大亂之後本來該走向太平的江湖又因為羅唯的死混亂了起來。如你所見,名門正派拋棄俠義,欺世盜名。江湖如果連俠義都不崇尚,如果連信義都不信奉,那這片江湖還有什麽希望?他們剿滅了我們這個‘魔教’,自己卻成為了江湖上新的魔教。至於天青老人的死,是誰在背後挑起這場大戰的。我查了三十年,隻查到一些零零散散的信息。我本以為這個人會借發生的一切實現什麽陰謀,但我等了三十年也沒有等到。”
余牧道:“那個幕後黑手就算和你差不多大現在至少也有七十歲了。七十歲還能做什麽事?也許只是你想的太多。”
葉之渝笑著道:“但願如此吧。”
兩人都沒有再繼續說話。這段對話讓他們都陷入了對往事的思考中。
在離開晴川樓之前,余牧問了一些問題。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你又為什麽聽完了這些。”
“你希望我成為下一個羅唯?”
“我對每一個有機會成為‘羅唯’的人都寄予希望。比如你的父親。”
“你究竟是以什麽身份活著?黑月教的殘黨,還是賭怪?”
“一個人有很多身份。我不是依靠身份活著的,是作為一個人活著的。”
。。。。。。
“你恨羅唯嗎?”
“為我妹妹,我恨。我也恨我自己。”
“你恨這個江湖嗎?”
“江湖?江湖沒有什麽好恨的。”
“如果那個幕後黑手真的還活在這個世上的話,你想讓我幫你揪出他嗎,還原當年的真相嗎?”
“往事已成雲煙。”
“但要是他還在謀劃著什麽陰謀呢?”
“那我請你粉碎他的陰謀。”
。。。。。。
“你覺得這座江湖還有希望嗎?”
“我覺得?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但希望是人爭取的。”
“有一位前輩曾經告訴我一句話。”
“什麽話?”
“希望永在人間。”
烏雲緩緩散去,天放晴了。
從晴川樓出來後余牧就是一番心事的樣子。裴生信沒有打破沉默,因為他不知道下回能見到如此沉默的余牧又是什麽時候了。
裴生信也不想問賭怪後面又和余牧說了什麽。他了解余牧的性子,余牧要是想說他不用問余牧就會告訴他的。
“我們先去調查哪條線索?”余牧道。
沉默走的比裴生信想象中的要快。
裴生信看了一眼余牧道:“萬刃門遠在東北,雪蓮聖教位於西域,二者之間相隔萬裡。光一來一回恐怕就需要大半年的時間,何況過程是否順利也說不準。我看我們還是兵分兩路,一人去探查一條線索。”
余牧斜著眼睛道:“我怎麽聽你話裡的意思是想讓我去西域走一趟啊。”
裴生信道:“當然是你去西域走一趟。”
“哎?!”余牧跳腳道:“憑什麽啊?”
裴生信道:“你不是愛藏線索嗎?自己藏的線索,自己去查。”
余牧小心翼翼道:“你鐵面神捕這麽響當當的人物,這點小事,你應該不會在意的吧?啊?”
裴生信道:“你還是叫我黑臉兒吧。”
余牧正色道:“不是我不想去西域,但這是辦案,大案!不是吃飯喝酒那樣說定了就定了的事兒。黑臉兒,你這樣就顯得有些草率了。就算是兵分兩路,這誰去北邊兒,誰去西邊兒,咱們得好好商量,好好分析一下。是吧?”
裴生信道:“你有什麽看法,你說,我聽。”
余牧道:“首先,我的身子不是很抗凍。西域那是雪山連綿,四季如冬。我去的話身體要是凍壞了肯定會耽誤時間。你覺得呢?”
裴生信道:“接著說”
余牧道:“再一個。我覺得這兩條線索是一個難,一個簡單。萬刃門還有跡可循,雪蓮聖教那邊就有些無處下手了。你是皇帝欽封的‘天下第一捕’,比較難的線索自然是該你去調查的。”
裴生信道:“還有嗎?”
余牧下意識就道:“當然有!”
裴生信看余牧,余牧看裴生信。
裴生信道:“說啊。”
余牧道:“有肯定是有,但你現在讓我說個十條八條我也說不出來。”
裴生信道:“那就是沒有了?”
余牧道:“是暫時沒有。”
裴生信道:“我也有幾條理由,你要不要聽聽。”
“你也有理由?”余牧隻好道:“那好,你說,我聽著呢。”
裴生信道:“第一,你的禦寒衣物我可以幫你買。”
余牧道:“你要是去西域,我也可以幫你買,買十套。”
裴生信笑了笑,道:“好,那這一條不算。賭怪說曾經出入雪蓮聖教的只有李白。如今他的佩劍在你的手上,你是青蓮劍的主人。寶物通靈,自會護主。有它傍身的話,你去西域也會多幾分把握。”
余牧疑惑道:“你是不是裴生信?”
裴生信道:“是。”
余牧道:“這就奇怪了。那賭怪講了個幾百年前的傳說,沒準兒連三歲小孩子都騙不到,你現在拿這個當理由勸我去西域?這是裴生信能說出來的話?”
裴生信淡淡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余牧扣了扣脖子無奈道:“下一條理由,下一條理由。”
裴生信道:“第二條。凶手沒有找出來之前,你現在在江湖上面看來是潛在的凶手之一。你要是北上去萬刃門的話,這一路上宗派林立,興許會帶給你很多麻煩。但你要是去西域的話,那裡人煙稀少,遠離中原,你的身份不會有人在意。”
余牧道:“還有呢?”
裴生信道:“第三條。我記得我父親曾經說過萬刃門掌門欠他一個人情,我去萬刃門探查線索應該會容易的多。”
“怎麽哪個掌門都和你爹有點關系啊。”余牧欲哭無淚。
裴生信道:“我沒有騙你。”
余牧道:“還有理由嗎?”
裴生信道:“沒了。”
余牧道:“我看你的樣子還以為你真有十條八條理由呢。”
裴生信道:“我不是嫌去西域麻煩,只是這麽分配確實是最省時省力的辦法。 這案子越拖便越是麻煩。你若是擔心,我答應你。去過萬刃門之後我會立馬去西域找你,與你匯合。。。。”
“得得得得得。”余牧揮手打斷了裴生信的話。
他歎了口氣道:“行,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裴生信道:“那好,我們去衙門換兩匹快馬,我再給你置辦兩件棉衣。”
余牧道:“棉衣就不用你買了。你身上還有幾兩銀子?”
裴生信這才想起了在玉虎賭坊的時候自己身上的銀子就已經被余牧掏空了,現在他身上只剩下些散碎銀子。
余牧掏出一張銀票塞給裴生信道:“這銀票你拿著吧,別搞得你要一路乞討著去萬刃門了。”
裴生信也不推辭,他收下了余牧給的銀票。
余牧又道:“馬我也不需要了。我要先坐船去趟杭州。”
裴生信問道:“去杭州?做什麽?”
余牧道:“人家以前托我辦的事,我擔心自己沒辦好。不太放心,還是再去看一看吧。誤不了幾天的。”
裴生信道:“好。”
余牧看了眼天色道:“那行。我們就在此分別吧。”
裴生信道:“保重。”
余牧咧嘴道:“你也保重,黑臉兒。別忘了去找我。”
裴生信點頭道:“一定。”
夕陽還沒來得及落下,本來同行的二人已經各奔東西。
男人間的告別總是這麽的簡短倉促。或許所有的告別在分別的那一刻都會讓人感覺倉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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