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濱的家在這個礦物局最西部的一個礦區,離位於最東部的學校有一百多裡路程,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兩人來到了海濱的家,他們都是礦工子弟,生長環境和成長環境多差不多,海濱爸爸去礦上上班了,只有他媽媽在家。海濱媽媽是典型的慈母形象,一臉的慈祥,他看到海濱臉上包扎著紗布,說:“海濱啊,你這是怎了?”說著一把攬過海濱的頭,略粗糙的手撫摸著海濱的後腦杓,無比心疼的樣子。
“大娘,我是鑫虎,是海濱的好兄弟,俺倆從去上師范就一起吃飯,一起互相照顧。昨天晚上,海濱去廁所時不小心摔倒了,把臉摔破了,沒大事,我這是送他回來歇幾天的”鑫虎向海濱媽媽解釋說。
“哦,那太謝謝你了,你大哥!”海濱媽媽似乎放松了一點,“你怎不小心點啊,這麽大了還不讓娘省心。”這個地方的母親管自己兒子的朋友,無論比兒子大還是比兒子小,通常都愛叫“你大哥”。純屬地方特色。
“娘,我沒事,就是眼鏡片摔碎了扎的,破了個口,縫了幾針,過幾天就好了,這次多虧了我這兄弟虎子,是他忙裡忙外拉著我去的醫院。”海濱掙脫母親的懷抱,安慰說。
“快坐你大哥,先喝點水,我去給做飯,快吃飯!”海濱媽媽讓道。鑫虎突然感覺自己都真的長大了,這母親非但沒有半點責怪,反而這麽慈祥。想到這,鑫虎有些感動。
“不了大娘,我得趕快回學校,下午還得上課呢。”鑫虎攔住海濱媽媽說。
“不急不急,虎子,吃了飯再走,反正都請完假了的。”海濱忙說。
“就是的,一坐,我這就去做飯,海濱,趕快給你哥倒水......”海濱媽媽執意讓吃了飯再走。
鑫虎沒辦法,隻得照海濱媽媽說的做。
礦上的家庭婦女各個都是勤勞善良,家務、做飯、照顧孩子各個都是好手。不一會,海濱媽媽就做好了四個菜,饅頭溜的熱騰騰的。“你大哥,還喝點啤酒不?”這位慈善的母親完全把鑫虎看作大人了,竟然還讓著喝酒。呵呵,這裡的風氣就是這樣,無酒不足以表達敬意。“不了不了大娘,不喝,吃飯,吃了還得回學校。”
“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你弟兄倆可得好好處,相互多幫助。”海濱媽媽一邊看著倆孩子狼吞虎咽,一邊停下手中的針線活說著海濱。
“知道,娘。俺弟兄倆在學校裡好的很,天天都在一塊。”海濱頭也沒抬的回母親。呵呵,像他們這麽大的孩子即使在外面犯了什麽樣的錯誤,回到家裡在父母面前也依然還是表現的像很好的孩子一樣。海濱心裡想,幸虧父親沒在家,假如他在家,先訓他一頓是少不了的。煤礦幾乎每個家庭都極其相似,父親乾煤礦,都嚴厲的很,好多乾煤礦的也都是當兵的出身,想獲得他們的安慰或者誇獎,實在是太難了,假如男孩子在外面打了架,不管是誰的錯,不管是否吃了虧,回到家都得挨父親的一頓狠訓,甚至還得挨上幾腳或幾耳光。倒是當母親的大多都非常祥和慈祥。
“對了,你大哥,海濱去醫院的錢哪來的?”海濱媽媽再次停下手中的針線活,抬頭問。
“大娘,沒事,俺們班主任給墊上的。”鑫虎答道。
“多少錢,你給捎回去還給老師,代我謝謝他!”
“沒事大娘,沒多少,我們回來慢慢還給老師就是了。”鑫虎知道像他們這樣的家庭,家裡都不會存有多少錢的,
一家幾口,全靠父親乾煤礦一個人的工資,家家過的都不富裕,下面還有弟弟妹妹都在上著學,花錢的地方也多。於是他像個男子漢似的回答說。 “娘,一共是230,咱家裡有嗎?”海濱問母親。
“有,你爸剛開了工資。只是......拿出這麽多,你弟弟的校服錢就......”說著她去裡屋取。不怪海濱媽媽為難,海濱的爸爸即使下井拚命,一個月也就八九百元,一家五口就全靠這個工資生活,光供海濱上學一個月就得二百塊錢。眼下正處於工資和生活花銷不匹配的嚴重時期,物價日益提高,而工資卻還保持在多年以前的水平狀態。
不一會海濱媽媽拿出了錢,遞給鑫虎。
“拿著吧,虎子,回去還給咱季老師,代我謝謝他!”海濱拍拍鑫虎的肩膀說。
鑫虎趴在海濱的耳邊說:“你不要問了,我自有辦法。”
“不用了,大娘!我走了啊!”說著鑫虎走出家門。
“你這孩子!”海濱媽媽沒拉住。
鑫虎順利的坐上了回學校的公共汽車,望著遠去的偉岸的矸石山,他再次掏出了那封信撕開了,這次的信並不長:
“親愛的虎子哥:
見信如面,非常想念!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上一封信你怎沒回呢?一直在焦急的等待來信中。
與你的一見如故,是我今生最美麗的相遇。我腦海裡永遠忘不掉你寬厚的手掌撫摸著我的腳踝的場景,還有你背著我去醫院時的焦急目光!遇到你以後讓我堅信世界上一定有一見鍾情!可是你知道嗎?很長一段時間,我的心裡總是像懸著的巨石,壓的我透不過氣。虎子哥,我是真心的喜歡你,為什麽你總是拐彎抹角的拒絕我?我知道你總是糾結你是出身普通礦工家庭,我的父親是局長之類的所謂的“懸殊”。我發誓我以後的所有的路都不依靠他還不行嗎?我的醫專不也是我自己考上的嗎?真心希望你不要再有這樣的想法。無論以後的路有多麽艱難,只有是和你一起歷經,我就覺得高興!今天我終於鼓足勇氣放下女孩子應有的矜持,向你敞開心扉,哥,不要拒絕我好嗎?!
還有,之前我給你說過的那個藥劑班的袁永最近總是糾纏我,真是煩死了,無論我怎麽明確的拒絕他,他總是有事沒事的靠近我,真想讓你來好好收拾他一頓。
我想你應該知道的,11月24日是我的生日,非常非常希望你能來牡丹陪我一起度過好嗎?
期待哥的到來!
哥,這200元是讓你用作路上的花銷,這是我個人的最簡單的想法,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千萬不要多想啊!另外,你看我前兩天剛拍的照片好看嗎?
想你!吻你!
永遠愛你的秀文
1996年11月3日
就在落款的左邊,還有一個紅紅的唇印。這是一封來自一位遙遠的姑娘的信,她叫許秀文,是他們所在的這個礦務局的局長的女兒,他們相識於考中專前夕在鑫虎所在的學校舉辦的體育考試上,後來,她考入牡丹市醫學專科學校學習護理專業, 她學的是三加二五年連讀,畢業後就是大專文憑。這幾年一直保持著朋友關系並書信來往,寒暑假偶爾能見一次。鑫虎看著照片,秀文穿著很像日本姑娘穿的和服的粉色的傳統服飾端莊的坐在地板上,一隻手打開撐地,另一隻手打著一把粉色的花傘,並優雅的翹著蘭花指,恰到好處的淡妝讓大眼睛更加有神。這服飾讓少女的曼妙身姿更加凸顯,說真的照片很好看,很像掛歷裡的江南美女。鑫虎收起相片,腦子裡再次陷入痛苦的沉思,鑫虎對秀文的感覺很朦朧,在他心裡,秀文只是一個小妹妹,當時體育考試時他對秀文的一點小幫助微不足道,換做是別的任何同學,他也都會那麽做的。可是鑫虎感覺他們最近的關系好像又有些超越這種朋友、同學的關系。他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戀愛,算不算戀愛!他把那兩張嶄新的鈔票又放回信封裡。
回到學校,鑫虎就正常上課了,海濱這事也就這樣過去了,肯定是班主任季老師給壓住了,他們也沒有得到學校的處分,只是班級內檢討,扣了個人分。國家每個月給這些學生30元生活補貼,班級為了管理學生,就集中起來這筆錢,給每個學生量化考評,到月末,根據得分按比例發這筆錢,多的可以領到40左右,少的大多也領到20多,當然也有被扣的一分沒有的。這次,海濱的這份錢肯定是零了。而負責扣分分錢的就是鑫虎,他是班裡的紀律委員,遇到這事,他當然只能公事公辦,他肯定不能為自己兄弟徇私舞弊。當然,他也把自己扣成了零分,即使老師沒說扣鑫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