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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秋麗》13、煤礦的浴池
  又到了周末,鑫虎和海濱都回家去了。在家裡,鑫虎和往常一樣幫媽媽出攤賣菜,收拾家務做飯、給弟弟輔導功課,要說最美好的時光就是和要好的朋友談天說地,胡侃一氣。從小學到初中鑫虎有好多朋友,但最要好的有四個,三個都在技校上學,他們是張曉軍、劉大志、李強健,還有一個下學在礦上乾臨時工了,他叫宋清風,清風中等個頭,體型偏瘦,大長臉,小眼睛,厚厚的嘴唇,為人忠厚老實,鑫虎跟他的關系最要好,因為宋清風在家排行老四,因此鑫虎稱呼他四哥。另外幾個朋友長相各有不同,張曉軍人高馬大,白白胖胖;劉大志個頭不矮,但比起曉軍是又黒又瘦;李強健像是縮小版的劉大志,又小又黒又瘦,但他的眼睛很大,非常有精神,顯得機靈精乾。興許是他小的時候身體不適太強壯,所以家長才給他取了這個強健的名字,希望他能健康地長大成人。

  目前在家的,也就技校的那三個同學。四哥這個月上夜班,下井了。按照慣例,周六晚飯後是大家相約去礦上浴池沐浴的時間。周末的時間洗澡的人特別多,礦上的澡堂子很大,一進浴室的門,一股說不出的味都嗆鼻子。兩個偌大的池子並排立著,沿著牆壁的一周都是淋浴噴頭。但洗淋浴的人遠遠沒有洗池子的人多。兩個池子通常一個池子的水燙一些,池子裡的水很乾淨,因為很少有人能下去,只有三五個老工人敢下,可能是他們皮糙肉厚不怕燙,他們拉開長長的距離各自悠閑地躺在池子裡,只露個頭出來,嘴裡叼著的煙卷和這一池子水一起熱氣騰騰。另一個池子的水溫正好,不涼不燙,但是水就沒那麽乾淨了,水的表面一層含油的碳沫子飄飄蕩蕩,此時這個池子裡像是夏季裡下餃子的海濱浴場,擠滿了人,一群孩子在池子中間擠著縫隙肆意地撲騰著,好像是在練習游泳,常常腳撲騰到別人頭上、臉上。若是撲騰到大人頭上,便會挨一頓呵斥,若是撲騰到同伴臉上,少不了一陣喧鬧,對方肯定會摁著你的脖子一直摁到池子底下。這樣的時候,在摁下水之前若不能猛吸上一口氣,少不了喝上幾口水。呵呵,也沒人去管這些調皮的孩子,因為大家都知道,誰的童年不是這樣過來的呢?這個池子熱鬧非凡,往往這一波人還沒上去,又有十個八個通身哄黒,嘴裡叼著煙卷只露出潔白的牙齒的礦工踢裡塔拉地走進池子,他們不管身旁的人洗到啥程度,只要他們一進去,池子頓時更黑了......

  整個浴池只有我們這些在外邊上學的小年輕最文明,我們通常也會先找個縫隙鑽進這個黑水池子,用兩隻手把表面的碳沫子往對面推一推,也就是求一個心理安慰,感覺這樣水就乾淨多了,水再髒也總要先泡一會,然後,盡快的跑去淋浴,兄弟幾個匆匆的相互搓搓背,衝乾淨就趕快逃離這是非之地了。家屬宿舍在礦的最北頭,浴池在礦的西南,從家屬宿舍到職工浴池大約有三四裡路,通常他們都會選擇步行去澡堂,弟兄們洗澡之意不在洗澡,在於洗澡過程的結伴而行的快樂。這或許是一種情結,就像過春節時的拜年,其意不在拜年,在於一群一群弟兄串門拜年途中的快樂!看吧,馬路上到處都是三三兩兩的年輕人肆無忌憚地談天說地,笑聲震天,沒有人會介意,也沒有人會去理會。如果是在夏天,他們洗完澡一定會到途中的職工俱樂部玩一會,因為那裡有個挺大的旱冰場,會滑旱冰的年輕人會瀟灑而自由地馳騁整場。現在已快到了冬天,

俱樂部裡冷清了許多。現在路上的車輛很少,只有偶爾經過的下班的礦工拖著疲憊的身體奮力地蹬著破自行車......是啊,少年不知愁滋味,鑫虎他們自然也是笑聲震天的那群人之一。一句相聲台詞或者一個周星馳電影的片段都足夠他們笑個半天。他們無憂無慮,還沒到為柴米油鹽而憂愁的年紀,但已經長大成人,真好!這樣的時光真是整個人生最精彩最華美的階段!即使生活單調枯燥的可怕,但他們從沒有孤獨寂寞的感覺,總是能創造出無盡的快樂。盡管他們都沒有錢,還很大程度地承受著貧窮帶來的欲求不滿,但比起父輩們他們已不再缺吃少穿,並且即將進入社會,參加工作。無論未來怎樣,憧憬總是要有的。  鑫虎出去上學幾年,已經有了很強烈的欲望,他想要個尋呼機,想擁有一輛真正騎士的大排量摩托車,這些欲望給他帶來了或多或少的煩惱。當然,他還想要大哥大、汽車,但這些太遙不可及,也就不再想了。但這些可有可無的欲望絲毫不會影響他的快樂。大志也是一個電子科技發燒友,走著走著,他常常冷不丁地來一句廣告詞:摩托羅拉尋呼機,隨時隨地傳信息!

  回到家已是十點多鍾,鑫虎並無困意,於是他拿出紙筆,給鳳姐寫了一封簡短的信:

  尊敬的鳳姐:

  見信好!聽我媽說你回家了,而且哭了,我感覺很抱歉!上幾周學校裡的事太多, 我沒來得及回家,真的是有事脫不開身。

  你在我心裡永遠是位大姐姐,童年的寒暑假在姥姥家的快樂時光讓我今生難忘!鳳姐你、延安、道中、雪梅這些一起長大的好朋友更是讓我難以忘懷!想想那時候的我真不懂事,幸虧你們都讓著我,不跟我計較!轉眼間,我們都長大了,延安隨家人一同去了省會工作生活,雪梅早早的嫁的很遠很遠,道中在建築工地不幸先走了!啊,鳳姐你也長成了光彩照人,青春靚麗的大姑娘!謝謝,謝謝你們給我留下的這些難忘的記憶!

  看了你留在我枕頭下的信,我不禁淚流滿面,可是姐,關於我爸跟道斌舅舅約定的這事,我之前毫不知情,我爸也沒給我說過,我現在還真沒考慮過婚姻這樣的大事,因為我還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我認為能一起結婚的人首先一定是真心相愛並一定可以白頭到老的人,另外,身為男人,一定得給自己的女人更幸福的生活才可以。但是我現在一無所有,即使明年參加了工作,一個月也就三百元的工資,連自己的生活都不一定能照顧的了,我拿什麽給你一個安心的家呢?所以,姐,請你原諒我。

  鳳姐,你在我心中永遠是我最親的姐姐!

  祝你生活愉快,諸事順利!

  虎子

   1996年11月18日

  也許是鑫虎從小的成長環境所致,鑫虎表面積極樂觀,陽光開朗,可是內心底處裝著的依然是自卑,這信不長,但句句都是他的心裡話。第二天忙完媽媽那邊的事,他就把信發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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