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意義上來說，選擇權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權利。

　　心理負擔越少的人，往往擁有更多的選擇權。

　　郝主意沒有說出這個人選的名字，想必心中依舊有所顧慮。費任對此並沒有絲毫多余的好奇，連問都懶得問。

　　畢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自己參與進去。學會適當的將事情交給別人來辦，才是長久之道。只需要保證利益共同，貪婪的人就會一直與他保持同一立場。

　　這便足夠了，野獸會順著血腥味前進，不在於它是否饑餓。

　　雙方更無需締結什麽合作盟約，這種事情口頭達成意向即可，白紙黑字紅手印除了能夠讓人感到安心外，再無其他作用。

　　作別郝主意後，費任回到辦公室安安穩穩的補了一覺。畢竟近來工作節奏有些太快了，再加上衣物頻繁失竊的事情還沒有線索，夜間總是會莫名的在夢中驚醒。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會激起他本能的防備。

　　這種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

　　看著窗外蔥蔥樹影，費任的雙眼越眯越小，最終慢慢完全合攏起來，他的雙手交叉著放在胸口，睡姿看起來格外安詳。

　　......

　　方得正雖然名義上是故而科技主任，手底握有人事大權和財務大權。但，自從他來到公司後便發現，此處絲毫沒有伸張之地。人事部、財務部密不透風，關鍵崗位皆已被其他總裁安插棋子。

　　上令無法下行，大權已然旁落。

　　初時他也想過肅清內亂，還人事部和財務部一片海晏河清，可最後卻無疾而終......

　　七位總裁聯合在一起便是一堵高牆，一堵任憑他如何努力都無法越過的萬裡雄關！方得正的任何提議都難以順利通過，手下的兩個部門也因為掌控斷層，使其決策無法貫徹始終。

　　提議向外，決策向內，權力行使的雙路盡斷，方得正那時便意識到，自己需要蟄伏下來等待時機了。

　　為了扮演好一個被架空的主任，他每天的工作內容都是喝喝茶，插插花，再也不乾預公司的日常運營。

　　直至遇見費任...

　　他從未見到過如此充滿野性的眼神，那個年輕人竟然在和他討論“漂浮”?對方那熾盛如火般的渴望，點燃了方得正內蘊已久的心海，他知道機會來了。

　　可方得正卻沒想到，來勢竟然如此凶猛！

　　看著闖入辦公室的不速之客，方得正眉頭大皺，隨後盤腿而坐給對方斟了杯茶。

　　這人端起茶杯，在鼻前微微輕嗅了兩下，臉上露出沉醉的表情，輕聲道:“好茶~”

　　也不說具體哪裡好，說完便將瓷杯放在唇前輕啜。飲罷一口過後，便沉溺在茶香余韻之間，良久後這才睜開雙眼，看向對面的方得正。

　　此人不是賈達空，還能是哪個?

　　“賈總可是大忙人，平日日理萬機，想見一面也難，今日怎麽有興致來我這邊?”方得正將自己面前的茶杯斟滿，淡淡說道。言語間並沒有給到太多的好奇，仿佛老友照面一般隨意。

　　賈達空一笑，不置可否的說道:“自然是聞到了方主任你這邊的茶香啊~我可是出了名的老茶蟲，自然是哪裡有茶香順著哪裡去。”

　　這番話說的略有深意。一方面是說茶，另一方面其實在說利。

　　方得正搖了搖頭說道:“我這裡還哪有什麽茶香，都是些樣子貨。九路批發市場撿的粗茶罷了，與賈總珍藏多年的老白茶相比，可謂不值一提~”

　　這便是綿裡藏針了。

對方以茶喻利，方得正順著對方的話茬，表面亦是在說茶。實則是在反諷對方，我一個被架空的樣子貨，可沒你想要的東西。　　與賈達空手頭所得之利相比，方得正不覺得自己有什麽能夠吸引對方。

　　“方主任不必自謙，你這一泡老岩茶滋味醇厚，韻味余長，茶香清純辛銳，怎麽能說是樣子貨?莫不是怕我回頭向你索要?”把玩著手中的瓷杯，賈達空不緊不慢道。

　　“說笑了，茶葉再好也是要與朋友分享的。獨飲，便是失了其中意趣。”方得正面上不動聲色，言語間卻是試探了起來。

　　目前為止，他還不知道對方的真正目的，先隨手扔出一些魚餌，看看對方的反應再說。

　　反正大家都有“茶”，又沒說要分享自己的。

　　賈達空聞言當即豎起了大拇指，連連點頭讚道:“方主任已得其中三昧，此言甚是有理。回頭我便派人送些老白茶過來，以全朋友之誼。”

　　此話若是細品就當知曉，尚有未盡之言。我的老白茶送來了，做到了朋友應盡的義務，你的老岩茶呢?

　　方得正聞此瞬間恍然大悟，心中暗道:“對方莫非是打算進行一番利益交換?”

　　賈達空有什麽他一清二楚，可是自己有什麽，卻讓方得正犯起了糊塗......

　　這聽起來很荒謬，可現實常常如此。價值這件事，果然是需要靠別人來挖掘。

　　“賈總果然爽快，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不如你我二人開門見山如何?”方得正沒提自己老岩茶的事情，直接一腳把皮球踢了回去。

　　賈達空聞言微微頷首，隨後說道:“方主任前面的事情辦得利落，如今亦是快人快語，我賈某人就喜歡與您這樣的人做朋友，那我就開門見山。”

　　方得正聞言一愣，面上卻不動聲色，心中暗暗納悶:“前面的事?我之前幹啥了?”

　　“公司眼下看似繁花似錦，一片欣欣向榮。實則，內地裡已經爛到了根子！”賈達空輕點台面，語出驚人。

　　“馬門此人勢大已久，利用銷售部扼住公司經濟命脈，明裡暗裡上下其手侵吞公有資產。此時，已成尾大不掉之勢，若是不能及時製止，後果不堪設想。”

　　“我想方主任您派出嚴禮建，聯絡各位總裁，應當正有此意！”賈達空並沒有直奔主題，而是先給事情做“定性”。

　　“定性”的目的，便是為了讓方得正明白:不是我有求於你，大家的面前已經樹立了一個共同的敵人，需要雙方聯手才能應對。

　　而提到嚴禮建則是提醒對方，這件事情是你率先拋出橄欖枝的，後面談條件的時候不要獅子大開口，老白茶也有限...

　　方得正聞言徹底懵了。

　　嚴禮建是誰?

　　怎麽隱約好像還有點印象?我什麽時候派他去聯絡各位總裁了?

　　自己的安排從始至終只有一手，那就是費任。

　　到底發生了什麽......

　　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方得正嘴角勾起一抹牽強的微笑，似有似無的點了點頭。

　　賈達空見對方笑的勉強，心中不由遲疑起來:“難道他不喜歡這種一上來就砍價的談判方式?看來我需要改變一下策略了！”

　　“不論是投資方也好，公司諸位總裁也罷，大家的利益是一致的。我們首先都是公司的股東，然後才是相對應的職責，公司發展應該高於一切！”飲下一口涼茶潤嗓後，賈達空擲地有聲的說道。

　　方得正盡管此時心頭疑惑未解，但卻知道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拍了拍手讚同道:“賈總此言有理，若是公司人人都能有此覺悟，我這個工作可就好乾嘍！”

　　賈達空微微一歎說道:“我們這些創立公司的初始成員，大多都是這個心思。馬門終究是外人，所思所慮與我等自然不同。其狼子野心，已經昭然若揭。此時，僅靠投資方已經無力限制對方，僅靠我們幾位總裁，更是難以逼其就范，平穩接收銷售部。所以，投資方與我們需要聯合起來方能成事。”

　　方得正面色淡然，不緊不慢的問道:“你們有幾個人?”

　　“五人。除了馬門與高創新外，其余總裁皆願聯盟，共襄盛舉。”

　　方得正眼前一亮，若是如此，大事可為啊！五位總裁加上投資方，算起來就有80%的表決權。

　　不過，眼下最大的問題是，這些總裁們為什麽願意幫助投資方?

　　此前自己尋求合作的時候，可是沒少吃閉門羹啊！

　　老方卻是不知道，而今404項目部的成立，急速的催化了各位總裁的欲望。而嚴禮建出現的時機可謂恰到好處， 他在無形中向各方勢力發送了重新分配利益的信號！

　　這一根橄欖枝投的妙到巔毫，若是再晚些出現，諸位總裁也不知道該如何擺脫馬門的牽製。

　　“如何合作?”方得正將雙方茶碗斟滿，漫不經心的問了這麽一句。

　　“面對馬門，我們應以蠶食為主，切不可操之過急。否則對方見勢不妙，出去自立門戶，損失的可是公司，必將傷及根本。”

　　“由此我提議，五位總裁全力支持方主任。由方主任您總攬人事和財務大權，以此製約銷售部。不知意下如何?”賈達空早有腹稿，此時條理分明的說道。

　　方得正聞言明白了對方的謀劃。這是要借助自己的崗位之便和監察職責，以及投資方的大勢來對抗馬門。

　　他再三斟酌後說道:“可行！不過我手下無可用之人，人事部、財務部無法做到揮之如臂。此事，難！”

　　賈達空已有預料，輕笑道:“此事易爾。既然要合作，我等五人自然不會坐視。兩個部門的位置我來想辦法，方主任隻管招呼好人手便可。”

　　“之前所提到的404項目關鍵位置，便當是我們此次合作的敲門磚，回頭就派人尋找機會安排，定不讓方主任失望！”

　　賈達空這番話滴水不漏，給出的條件已經極為豐厚，話到這裡，合作的基礎已經有了。

　　而方得正此刻所想的卻不是對方開出的條件。

　　而是，他什麽時候要404項目關鍵位置了?

　　他還沒等提呢！就幫著安排好了?

　　這都是什麽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