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雪手持長劍,上上下下打量著老者,他面目看起來挺和善的,不像是壞人,但剛才稱呼自己“丫頭”,聽著讓人好不開心,因為鄔老大等人總是這樣喊自己為“丫頭”的。
“看起來你不像是壞人,那你最好不要喊我丫頭嘍。本姑娘呢姓明,大名叫明月雪,你可以叫我明姑娘或者雪姑娘,我該如何稱呼您呢?”
明月雪看他非鬼非惡,態度和藹,就痛快地告訴了他自己的姓名,把你也改成了您!
藍袍老者看見明月雪長得明眸皓齒,處事有禮,反應機靈敏銳,白衣飄飄,宛若仙女一般,已經多了幾分好感。
“我是暗室裡的棺中之人,本已老朽,沒想到雪姑娘闖進洞來,我沒打算出來與你見面,看你一人孤獨無助,心裡不忍,破了自己立下的毒誓,走出隱居之所!”老者語氣平和淡定,仿佛在自言自語。
“您是棺中之人?那兩個棺材並沒有人啊,難道您就是任我居?任前輩?您沒有死,為何擺放棺材在那裡?還做了牌位?”明月雪心裡的疑惑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老者並未回答她的提問,而是反問道:“雪姑娘是如何到了任家莊的?又怎麽找到了暗道機關?發現了棺材裡的秘密?姑娘如果說明白了,我就告訴你這一切的前因後果!”
他的問話不疾不徐,但又不容反駁。
明月雪想既然到了如此之境,也沒啥可以隱瞞的,老者應該與任家莊有著天大的關系,即使說出來,他不高興,那又能怎麽樣?
她把為了助力任伯伯來到任家莊,又被鄔老大劫走,大家去野狼嶺尋人,自己又返回任家莊,鄔老大押著她找雞血印章,之後發現暗道機關,撬開棺材縫隙等等過程講了一遍。
老者聽完,長歎一聲,說道:“天下本無事,惡人常擾之。我就是任天仇的父親任我居,在此隱居三十多年,本以為清淨下半生了,結果還是要面對世事!”
任我居話裡有道不盡的無奈,說不完的哀傷,不知道有多少往事在他心中激蕩!
“姑娘,隨我來!”任我居對明月雪說道。
她跟隨在任我居身後,進了剛才走過的洞裡。
走了約有百十步,任我居向左一拐,手指按動石壁上隱蔽的一塊青石,只聽得吱呀一聲,一扇一人高的石門打開,任我居閃身進去,明月雪也隨後進了門裡。
門裡又是一條通道,腳下是平整光滑的青石鋪就。
任我居說道:“我踩那塊青石,你就跟著踩那塊,千萬別踩錯了,否則觸動機關,羽箭齊發,非死即傷!”
原來這條通道布置了機關,明月雪那還敢隨意踩踏,小心翼翼地跟著任我居前行。
任我居藍袍微動,腳步輕盈,飄飄然若風擺楊柳,看來輕功了得。
明月雪又想,多虧從暗室下來的那段台階沒有機關,否則自己就遭了暗算了,她想起來有些後怕。
兩邊的石壁上鑿了放置燈盞的凹洞,明月雪量了一下,每隔三十塊青石就放置一盞油燈,通道裡顯得並不昏暗。
隔著一塊青石才落腳,青石足有一平方大小,明月雪身材嬌小,婀娜多姿,不像任我居高大魁梧,她隻好跳著走,有點兒似山中的猴子,從小隨父母學習輕功,根基扎實,倒也並不苦累。
這樣走了足有千數步,兩邊的通道愈加的逼窄,只夠一個人通過,瀑布的聲逐漸消失。
通道裡只有兩個人的輕微腳步聲。
又走過一個石門,前面豁然開朗,一處大廳出現在眼前。
大廳盡頭半邊一瀑水簾嘩啦啦地流下去,下面是深不可測的山谷,大廳另半邊長有青藤古樹,綠意森森,明月雪看呆了。
這簡直就是世外仙境啊!
大廳裡石凳、石桌、石案一應俱全,一座香爐裡燃起一柱檀香,大廳裡煙氣氤氳。
任我居並不讓座,自己走到案幾旁,坐到一架古琴前,閉目冥想。
明月雪隻好垂手而立,等任我居開口說話。
過了一盞茶功夫,只見任我居雙手撫琴,指尖彈撥,一片錚錚淙淙,琴樂回蕩,與廳外飛流直下的水簾相配,表現的正是高山流水,飛珠濺玉,
又見他眉頭緊皺,手指變得迅疾,琴弦錚錚,樂音無拘無束,宛若一隻雄鷹展翅衝出水簾,翱翔在萬裡藍天。
明月雪塞外長大,自小跟父母學了樂譜,身邊蒙古百姓皆能歌善舞,耳濡目染,對樂律古曲耳熟能詳,聽得出奏樂之人寄托之思想。
明泰夫婦在冰山之上挖得一塊玉石,給明月雪打磨成一支碧玉笛,隨身陪伴。
聽任我居彈奏琴弦之聲,開始身處世外桃源,生活平淡清淨。
而後金戈鐵馬,縱橫天下,古琴錚錚不斷,明月雪內心豪氣也被激發,頓覺得世間萬物複蘇、奔騰不息。
忽然,任我居雙手放緩,只有左手指放在低音階,節奏遲滯,琴弦發出的聲音,暗淡低調,似乎心情低落到了極致。
隱隱有嗚咽之聲徐徐而來,讓人忍不住悲從心升,不能自製。
明月雪聽到此處,心情也變得黯然神傷,有一滴淚落下眼角。
沐旗哥他們到了哪裡了呢。她想摸出玉笛與任我居合奏,又覺得心事不同,終究無法合拍,還是算了。
她的神思全部陷入到乾將沐旗那裡了。
只聽得“噹”的一聲響起,琴聲驟然停歇。
明月雪凝眸看去,原來是琴弦斷了一根,任我居低頭不語,雙手按在琴上,興味索然。
“雪姑娘,你可聽懂了這琴聲?”任我居抬起頭,目光迷茫,問道。
明月雪看他魂不守舍,讓人可憐,眉心處隱隱有一絲黑氣,她猜不出來是何原因。
“任前輩,琴聲初聽高山流水,生活安然;再聽,則氣勢恢宏,馬踏天下之意;三聞,則琴聲黯然神傷,似抒平身不得志胸臆!不知說的對否?”
任我居心中一震,抬眼凝視明月雪,說道:“果然是年少英才啊!此曲正是此意!”
“你可知此曲何名?”
“晚輩不知曉!”
“此曲叫做無石曲!”
明月雪從未聽過這樣一首曲子,就老老實實回答:“任前輩,晚輩從未聽過!”
“此曲寫一隻雄鷹安逸生活、巡視藍天、最終老去的故事。最初,懸崖峭壁上的每塊石頭都是它的落腳之處而到了爪弱翅軟之時,利爪無法抓住一塊石頭,何其悲哉?”
任我居娓娓道來,明月雪覺得有一種肅殺悲涼之氣氛橫擋在身前。
“你可知道我為何在此隱居?”
“晚輩不敢催促,還請前輩教誨!”明月雪深鞠一躬,等著任我居道來。
任我居卻不做聲,站起身來,向大廳右側走去,又按了一個機關,石壁上多了一扇石門,徐徐打開。
明月雪驚詫不已,這麽這麽多的暗道機關?那裡邊又有什麽驚奇之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