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絨毯隔出了密閉的廳堂,黯淡卻迷人的燭光照亮鍍金的餐具。
透過彩繪玻璃的光線像是刀刃,可以切割開任何東西,卻不必沾染絲毫的血跡,僅僅只是單純將宴會廳穿透並分成兩半。
此時或許應該誇讚輝山廳與天衡家族神乎其技的古建築修複水平。
擁有觀景席位的貴客顯然不止有潘塔羅涅,環繞著宴會廳的空中懸台上,還有璃月各大世家商會的家主落座。
這些席位周圍並未安裝阻擋視線的琉璃鏡,但囿於建築結構整體削弱和光影技巧的使用,即使同處幾乎相等的水平線上,不同席位之間也無法分辨出其他位置坐著的是何人,只能隱約瞧見人影憧憧,隨後整個會場歸於寂靜。
黃金屋內宴主齊聚,所有賓客在本國境內都是能夠呼風喚雨的存在,他們的身世背景和權力對普通百姓來講,幾乎算得上是望不見頂端的高塔。
這些高塔雲遮霧繞,關鎖重重,沒有權限的人永遠無法想象門後的笙歌鼓吹,從高塔上跌下摔成齏粉或許只是瞬間的事情,但從底層開始向上層層攀登,所需要的卻是連時間都難以衡量的艱辛。
“親愛的朋友們,我謹代表銀原廳,歡迎諸位來到這黃金心臟,共饗筵宴。”
水晶折射出淺色的微光,稍稍照亮黃金屋主會場的展台,其上傳來沁冷悠揚的聲調,眾人循著那道聲音轉過頭去,便看到身著暗紅色服飾的主持人從暗淡的光影中出現。
“也許各位客人當中還有人不認識我,那麽請容我稍做介紹。”
“我是璃月銀原廳主管,也是這場宴會的發起人,寧蘭。”
如今的寧蘭已沒了與旅行者初見時那副疲憊的模樣,她興致高昂、面色熱切的環視著會場的賓客,那醉人的微笑中散發著極有壓迫感的魅力,如同心臟被不停泵入血液。
“在拍賣會開始之前,請盡情享用這裡的美食,直至最盛大的光景來臨。”
寧蘭的開場白在這種半官方形式的宴請中稍顯簡短,某些句式和用詞同樣意義不明,但所有赴宴者都沒有提出任何質疑,賓客們同時舉杯慶頌,甜點、美酒與菜肴不斷從側廳的小門中推出,以供客人大快朵頤。
溫情婉約的樂隊演奏聲響起,煙草的味道與香水的氣息混合,穿金戴銀的貴婦小姐們親密地低語談笑,強烈且急切的食欲逐漸升騰,就連空氣都似熟成的果肉那般,憑空咬下說不定便會淌出汁水。
凝光並沒有觸碰侍者端出來的菜肴,只是端著酒杯,遊走在宴會廳的紙醉金迷中,赤紅的眸光晦澀,不知在想些什麽。
而觀景席位上的法瑪斯感知到會場空氣中彌漫的元素力與異樣的饑渴,眼神中滿是厭惡,但又享受般加重了呼吸頻率。
在寧蘭出場的瞬間,他就發現愚人眾提供的機械已經完全啟動,每位徽章攜帶者的願望正通過裝置向寧蘭身上轉移。
潘塔羅涅席位身後的房門同樣被敲響,伊琳娜先行進入,在富人的授意下,許多地道的至冬菜肴被擺上長桌。
餐前甜點選取的是高溫加熱成液狀的乳黃色脂肪,倒入取好的蛋清中,攪拌發泡至濃稠,塗抹在已經烤好的小巧的杯子蛋糕上,是楓丹非常著名的甜點舒芙蕾。
前菜選用的是腿部的肌肉,用快刀切成薄片,浸潤用璃月白酒與檸檬搭配的醬汁,醃漬十分鍾,用碎乳酪中和白酒的辛辣,配以清爽的紫甘藍細絲,以肉為皮,做成獨具風味的餐前清口肉卷,最後一杓滾油澆熟,肉香四溢。
主菜更為奢華,並且種類繁多,根據侍者介紹,擺在法瑪斯面前的這道菜肴選取的是整塊帶皮的前腿肉,用柴火燒去上面的毛發後洗淨。
而後將其切成二厘米左右寬度的長段,卷成柱狀,用腸衣包好,之後放入由牛骨熬製的高湯中熬煮大概兩個小時,直到皮卷已被煮化包裹在腸衣中,用針扎破腸衣,放出熱氣,再放入冰窖冷藏,凍好拿出,呈現出晶瑩剔透的質感……
凡此種種,不外如是,即便是鍾離本人在此,恐怕也難將每道菜肴的做法如數家珍。
就在這桌堪稱奢侈的宴席中,潘塔羅涅只是給自己倒了杯清水,再慢條斯理切著白瓷盤裡的煙熏鱈魚,配上塗抹橘子果醬的吐司麵包。
大銀行家尚能控制自己的食欲,但在旁等候伊琳娜卻難以自持的吞咽著津液,宴會廳裡的所有客人似乎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響,卻對自身所處的環境渾然不覺。
就在伊琳娜即將控制不住儀態,準備冒昧上前享用餐食時,法瑪斯抬起手,用食指輕輕點在了擺滿菜肴的長桌之上。
刹那間,象征殘暴戰爭的神力掠過三人所處的席位,以碾壓般的姿態迅速吞噬了彌漫開來的食欲。
潘塔羅涅正準備將食物放進口中,但在法瑪斯輕巧的舉動之後,他那戴滿華貴戒指、叉著魚肉的手就這麽優雅的停在了嘴邊,緊接著便是訝然與壓抑的暴怒。
同樣恢復過來的伊琳娜在瞬間凝聚起蔚藍色的細碎水鏡,隨時準備帶著潘塔羅涅逃離宴會廳,兩人同時調轉目光,看向仿佛若無其事的法瑪斯。
“我知道兩位想要表達感謝,但不必如此。”
似乎非常樂意見到潘塔羅涅這幅稍顯氣急敗壞的模樣,法瑪斯笑得十分開心,而在短暫思考後,富人再度恢復了銀行家的應有的冷峻模樣,只是用銀杓謹慎的將面前的餐盤推遠。
“伊琳娜,收起你的水鏡……是我們小看了這位寧蘭女士,以及她復活神明的決心。”
“非常感謝您及時出手,尊敬的法瑪斯閣下,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能否就方才發生的事情,為在下稍做講解?”
潘塔羅涅微側著腦袋,還是那副笑眯眯的紳士姿態,溫和地與法瑪斯對視,等待著對方的回應。
“我們以食欲為歡樂之源,大啖其肉,直到最盛大的筵宴,「謝肉祭」來臨。”
法瑪斯語調輕柔的呢喃著儀式禱詞,宴會廳中享受美食的賓客們動作越發粗魯,甚至已經有人不顧形象,抱著盤子饕餮吞咽。
“「謝肉祭」原本是隻屬於神明的宴會,但後來被用作祭祀魔神的儀式,所有參與者都將成為奢侈宴會的基石,四分五裂亦覺歡樂,而宴會往往會有一道真正的「主食」,以供魔神本尊降臨品鑒。”
“這種宴會過於奇詭,發明邪祭的魔神很快就被烈火焚滅,但在臨死前那位魔神留下詛咒,如果信徒們不能再記起這種歡樂,就讓他們的孩子記起,在那最猩紅的夢裡……”
法瑪斯似乎不願講得太過詳細,在簡單說明「謝肉祭」的流程和用途後便恰到好處的停止,潘塔羅涅則是皺著眉,起身看向仍然站在宴會廳裡的寧蘭。
宴會提供的食物相當充足,但仍有賓客開始因為搶奪食物大打出手,躁動很快就被負責會場秩序的安保人員鎮壓,而那些客人在被請出宴會廳時,嘴裡還在不斷咀嚼。
寧蘭就這樣站在稍顯混亂的會場中央, 笑容如同月牙的尖端。
“這場宴會恰好和「蜂巢機械」的作用相輔,對嗎?”
潘塔羅涅很快便猜到寧蘭的用意,試探著向法瑪斯求證。
“確實如此,除去這種儀式帶來的傷害與犧牲之外,算得上是不錯的巧思。”
法瑪斯雲淡風輕的點了點頭,似乎並未不打算將謝肉祭的最終結局提前告知給大銀行家。
就他所知,迄今為止,舉辦謝肉祭的凡人無一幸存,在缺乏食物的過去,臨近祭祀結尾的凡人會相互吞食,直至受到感召的魔神降臨。
不過巧合的是,法瑪斯曾在某位邪神的謝肉祭上救下過一個即將被獻祭為主食,並且殘缺不全的小女孩。
後來的故事已經講過,小女孩成為了穆納塔的國王之手,以戰爭之神的神名冠姓,即為阿赫塔·哈爾帕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