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松看著朱元璋,一臉認真且耐心的解釋著。
“陛下,這些士紳們根本就不願意看到官紳一體納糧這事兒能夠實施下去,所以他們就會竭盡全力的阻止。
只是臣沒有想到,這些士紳竟然能做到如此過分的程度。”
“那你下一步的計劃是什麽?你準備用什麽樣的方式,來將這個政策實施下去?”朱元璋一臉期待的看著陳松。
與其說是詢問陳松,倒不如說是朱元璋在考校陳松。
“陛下臣是這樣想的,臣之前在送上來的奏折當中說過,稅務督辦總衙門等幾個部門,臣的意思是,現在可以著手成立這幾個部門。
臣是這樣想的,這幾個部門非常重要,臣以為應當由陛下直接接手,由陛下直接控制。
可以暫時歸到戶部下面,但戶部無權管轄,只有統領權。這樣,朝臣就算想說,也沒有合適的理由。”陳松說道。
陳松之前在給朱元璋的奏折上面詳細的說過這幾個部門,朱元璋在看到陳松的建議之後,覺得陳松的這些建議也非常有道理。
只不過過去的時間也不長,所以這些事情並沒有提上日程。
而且目前官紳一體納糧也僅限於揚州府一地,並沒有徹底推廣開來,提前建立這些衙門,時間有些早。
“你提出來的這些建議俺看過了,非常合適,只不過現在還有些早,眼前這些事情該如何解決?你想好了沒有?”朱元璋問道。
陳松說道:“陛下,臣已經想好了對策。這些士紳們他們是不想交稅的,朝廷正好可以利用他們這個心理。
臣的計劃是這樣的,通令直隸十四府,告訴直隸十四府的所有士紳,根據他們交稅的時間早晚以及稅額多少,來決定以後所交稅的時間和稅額。
比如說,選定一個時間段,趕在十月底,在直隸十四府當中,如果蘇州府裡的士紳率先交稅,那麽可以對蘇州府的士紳免稅兩年,又或者減稅若乾。
如果鎮江府的士紳交稅時間或者交稅的額度排在第二位,那麽就可以對他們免稅一年又或者減稅若乾,但不會超過排名第一的蘇州府,只會少於蘇州府。
如果……”
陳松還想接著說下去,可卻被朱元璋打斷。
“你這話俺倒是聽明白了,就是誰先交稅或者誰交稅交的多,那麽後面就可以有減免。
可是常青啊,你難道不覺得,萬一這些士紳聯合在一起,全都不交稅呢?”朱元璋說著自己的疑問。
出身低微的朱元璋,深刻的知道這些士紳們都是些什麽人,朱元璋不會懷疑,這些士紳恐怕會聯合在一起,一起抵抗交稅。
陳松搖搖頭,笑著說道:“陛下他們不會的,他們肯定會爭先恐後的交稅!”
“你為何如此確定?”朱元璋問道。
“陛下,臣在平定揚州府的叛亂時,抓了大量的士紳讀書人,這些人還都被關押在大牢當中,尚未定罪。
這些士紳讀書人還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是什麽,他們覺得自己可能不會被定罪又或者被定的罪很小,但如果將謀反罪定在他們的頭上,恐怕整個揚州城中的那些士紳和讀書人們都不會安然。
至於會不會將謀反罪定在他們的頭上,這就得看他們是怎麽做的了。”陳松一臉輕松的說道。
朱元璋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不停地打量著陳松,“沒想到啊沒想到,俺以為俺一直在高看你,沒想到終究還是小瞧了你!
此計之毒辣之老練,世所罕見。一個巴掌一個甜棗,陰陽調和,信手拈來。”
朱元璋確實沒有想到,陳松會使用這樣的計策。
這就是赤裸裸的陽謀,揚州府的這些士紳們,不跳也得跳。
不跳,以謀反罪論處,那就是誅九族的代價。
可能揚州府中的這些士紳有幾個硬茬子,但怕死的還是在大多數。
終究會有人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而交稅,一旦他們交稅,那麽就落入到了陳松的圈套裡。
整個直隸,如果都不交稅,那還好,可要是有一個地方先交稅,可就壞了。
“一環套一環,此計絕妙。現在天色已晚,你就先回家吧。明天俺要看到詳細過程,你寫個奏折呈上來吧!”朱元璋看了看禦書房外面黑暗的天空,對著陳松說道。
陳松衝著朱元璋拱拱手,退出了禦書房。
看著陳松的背影,朱元璋捋著下巴上的胡子,表情複雜。
“要是標兒能有這分能力,那該多好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將天下士紳玩弄在鼓掌之間。恐怕他早已想好了辦法,這份心機,標兒怎麽沒有呢?”
朱元璋拍著自己的大腿,一想起陳松在實施官紳一體納糧的時候,朱標還替那些士紳讀書人求情,朱元璋心裡就一陣不爽。
陳松回到家,朱靜安還沒有睡,在臥室當中,朱靜安坐在床邊,看著窗邊搖籃中的陳炯昌,笑臉盈盈。
陳松洗完澡,坐在了床邊。
他一臉笑容的看著自己的兒子,不停的傻樂,“許久沒見,已經這麽大了,我的小心肝兒!”
朱靜安白了陳松一眼,“這世上哪裡有像你這樣當爹的?孩子剛出生沒多久就跑了,真是的!”
“我這不是有事兒嗎?我也想待在家裡呀,可總得有人做事兒啊!”陳松撓著頭,悻悻的說道。
朱靜安有些埋怨,“你之前說會回來看我的,可你一次都沒有回來。你這說話怎麽不算數啊?”
“額~”
陳松有些尷尬,不是陳松不願意回來,而是實在太忙了,把這事兒給忘了。
“那啥,以後我肯定回來!”陳松解釋著。
“時間不早了,趕緊睡覺吧!”陳松說罷,脫掉鞋子躺在了床上。
朱靜安剛好轉過頭,想對陳松說些什麽,可卻聽到了陳松的鼾聲。
陳松太累了,一路狂奔而歸,現在躺在床上,沾枕頭就睡。
“唉,國事再重要,還要養好身體啊!”朱靜安微微的歎了一口氣,將陳松的身體擺正。
吹掉床邊的蠟燭,臥室陷入黑暗。
等陳松醒來的時候,早朝已經下了。
帶著寫好的奏折,陳松到了禦書房中。
朱元璋坐在上面,看著陳松寫好的奏折。
朱標站在陳松的面前,問著一些事。
差不多兩刻鍾的時間,朱元璋放下手中的奏折,看向陳松,“你的意思是,在這之前還要清丈直隸所有的土地?
可是,清丈土地是一件非常耗費時間的事,沒有一兩年的功夫,恐怕很難將直隸的所有土地清丈出來,難不成,這官紳一體納糧還要再等兩年?”
陳松回道:“回陛下,收稅的基礎就是土地。如果不將士紳名下土地查清楚,那麽就沒有辦法收稅。
但一時之間,沒有辦法將直隸所有的土地都清丈出來,可是這稅卻不能不收。
臣以為,今年可以降低直隸農稅,減到往常的一半。根據臣的調查來看,這個稅額比士紳定下來的稅額還要低。
人都是趨利的,既然掛靠在士紳們的名下還有多交錢,那麽這些百姓肯定會想方設法的將土地弄回去。
到時候,在各府縣增派稅務督辦人員,一旦出現士紳阻攔的情況,可以讓百姓直接告官。同時也可以監督稅務之事。”
陳松咽了一口唾沫,接著說道:
“今年時間有限,就按照魚鱗冊上所記錄的土地來進行收稅。但同時,士紳們也必須要繳納一個自己家土地田畝數量的證明。
後期,將會對士紳田畝數量進行核查,如果田畝數量能對得上,不追究責任。若是田畝數量對不上,真實填補數量如果少於證明數量,不予追究。若是真實數量多於證明數量,則加倍處罰。
臣以為,這些事情可以在兩年之內完成。”
“你說要降低百姓們的稅收,可如今朝廷正在打仗,南邊北邊都不太平,每年供應的軍費數量恐怖,這貿然降低稅收,軍費從何處而來?”朱標一臉疑惑的問道。
陳松解釋道:“殿下,陛下,此事完全不用擔心。
雖然百姓們的稅收降低了,但士紳們卻開始交稅。而且,對士紳進行征稅的時候,全部以白銀折算。
這樣一來,此消彼長,士紳們交的稅完全能抵得上百姓們少交的稅,甚至還要多。”
在接下來的時間當中,朱元璋不停的詢問著,說著自己的疑惑,朱標也說著自己的疑惑。
陳松對兩人的疑惑一一解釋,如果有解釋不了的,那麽三個人一起商量著解釋。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 轉眼之間已是下午。
陳松的辦法也被完善的差不多了,但還有一些地方並不完美,可時間有的是。
在接下來的幾天當中,陳松幾乎每天都在禦書房裡,和朱元璋朱標完善著辦法。
在幾人的努力之下,《官紳一體納糧具體實行辦法》終於制定了出來。
這個名字是陳松敲定的,朱元璋覺得這個名字直白好動,就定了下來。
辦法敲定,便是通令直隸全境。
在十月底,將會對直隸十四府各府上交的稅額進行統計,如果那個府交的最多,那麽那個府就有可能享受到免稅政策。
同樣的,如果能提前交,那就更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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