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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榜之日終於到了,應天府貢院的大門外面,這裡張貼著考中的舉子人名單。
相對於鄉試,會試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鄉試決定讀書人的下限,會試決定讀書人的上限。
如果名列前三甲,那麽以後將會有光明的前途。
前三甲的地位,可以說幾乎是所有讀書人都所追求。
可名額也就那麽多,想要中得前三甲的難度非常的大。
榜單張貼在牆壁上,上面書寫著中了的舉子姓名以及籍貫。
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防止有同名同姓的出現,避免產生歧義。
可同樣的,這樣就會將有些問題直接暴露在世人面前。
“蘇州府吳縣陳甲生高中會元……”
順著榜單從頭往後面看,那些高中的舉子,一個又一個的排列在榜單之上。
凡是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現在榜單上面的人,基本上都興奮的在原地大喊大叫。
一時之間各種恭維的聲音,各種祝賀的聲音此起彼伏。
這一刻他們再也不是普通人,他們魚躍龍門成了高高在上的統治階級。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他們終於實現了讀書人這一輩子最終的目標。
幾多歡喜幾多愁,一個來自陝西的學子,站在人群的最前方看著榜單,眉頭緊緊的皺起。
“這不對勁,肯定是徇私舞弊!”看了半天,這個學子終於看出了不正常之處,指著這張榜單大聲的喊著。
同行的一個學子,急忙說道:“梁翊觀,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說上面有循私舞弊?這怎麽可能,這可是禮部親自監督製出來的榜單,怎麽可能會有徇私舞弊呢?”
周圍那些沒有考中的學子們,都看向了梁翊觀,空氣幾乎停止,喧雜的場面瞬間寂靜下來。
一道冷嘲熱諷的聲音響起,說話之人正是高中會元的陳甲生。
“這位,你不能因為上面沒有你的名字,就說這場考試存在徇私舞弊的情況。
聽你的口音,應該是北方人吧,雖然不知道是哪裡的,但你要承認,上面沒有你的名字,是你的學問還差一些,朝廷這次開科取士,怎麽可能會胡亂來呢?”
陳甲生面帶笑容,語氣當中滿是譏諷,同行的人也都在嘲諷著梁翊觀。
梁翊觀呵呵一笑,指著榜單大喊:“倘若沒有徇私舞弊,為何上面的人全部都是南方人?北方人更無一個,且不說我們陝西,就連山東如此科教興盛之地,都沒有一個人中榜,這如何解釋?
定然是考官全都是你們南方人,肯定徇私舞弊,不然的話,為什麽上面沒有一個北方人?就算我們北方人的學識再差,也不至於一個都中不了吧!”
一石激起千層浪,梁翊觀這番話就像是落進滾燙油鍋裡的水滴一樣,瞬間炸開了鍋。
周圍那些沒有中榜的學子們全都大聲的喊了起來。
“肯定是禮部的那些狗官故意這樣乾的,肯定有徇私舞弊!”
“說不定這些南方人早已經知道了考題,他們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把咱們這些人當成狗一樣在玩!”
“說的對,肯定是這樣咱們這些南方人好不容易來一趟京城,現在竟然如此對待,還有沒有公道,還有沒有天理,還有沒有王法?”
“諸位可有膽量跟著我一起叩闕,為咱們討一個公道!”
這話一出,在場的那些北方學子全都大聲嚷嚷著,往皇宮方向而去。
場面眼看著就要失控,這些南方中了的學子全都閉上了嘴巴不再言語。
這一刻他們要是再說話,恐怕會被這些學子當場打死。
“沒有一個北方人,此事必有蹊蹺,諸位,為了公道!”
梁翊觀振臂一呼,帶著北方學子們往皇宮方向而去。
一路上他們氣勢洶洶,規模龐大,凡是看到他們的人,還以為又出現了什麽么蛾子。
這個事情被迅速地稟報給了朱元璋。
可朱元璋並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麽,他坐在禦書房中,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朱標,說道:“你帶一些人出去看一下,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朱標朝著朱元璋拱拱手,帶著幾個隨從走了出去。
讀書人鬧事,朱元璋是最頭疼的。
因為這些人能說會道,而且破事兒還很多,有時候因為一丁點小事,他們也會鬧起來。
朱標剛剛走出皇宮的大門,就看見了朝著這邊跑過來的學子。
負責維護皇宮安全的士兵,全部聚集在皇宮前面,盡管沒有將手中的武器亮起來,但那個架勢已經說明,如果這些學子們敢衝撞皇宮,那麽他們將會面臨一場殺戮。
這些學子也不是沒有腦子,他們停在了這些衛兵的前面。
梁翊觀揮舞著大手,大聲的喊著:“請陛下主持公道,還我們一個公平!
朝中有奸佞作祟,還望陛下明察!”
梁翊觀每喊一句,身後的學子們也就跟著大喊一聲。
這聲音匯聚在一起,直插雲霄,看上去頗為雄壯。
朱標站在皇宮的前面,看著眼前的場景,臉上掛著擔憂。
“好端端的怎麽會發展成這個樣子,難道和今天放的榜單有關?可是這個榜單我已經看過了,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怎麽會這個樣子?”朱標一臉的疑惑。
盡管榜單上寫著考生的名字以及籍貫,可朱標在看的時候並沒有往這方面想,正所謂燈下黑,所以沒有察覺到這事兒。
現在看著眼前的那些學子,朱標心裡也實在想不通,到底是因為什麽。
“走,過去看看!”朱標指了指自己身後的幾個隨從,以及周圍的那些衛兵。
“還望殿下不要輕易過去,前面那些人不知道能做出什麽事情,還請殿下以大局為重!”一個衛兵勸道。
朱標沒有將這話聽進去,他說道:“這些學子們肯定是心中有冤屈才會如此,我相信他們不會做出過激的事情,再說了,有你們在,難道還保護不了我的安危嗎?你們這些衛兵都跟著我一起過去吧!”
朱標說著,便邁開步子往前面走去,周圍的那些衛兵也急忙跟在朱標的周圍,將朱標保護在裡面。
難道那些學子的面前,朱標大喊道:“我是太子朱標,陛下派遣我來查清事情,你們心中有何冤屈?”
朱標的聲音很大,同行的那些衛兵們也跟著大聲的喊道。
梁翊觀停了下來,周圍大喊的那些學子們也都安靜了下來,看向朱標。
“太子殿下,我們有冤屈,我們有大大的冤屈!”梁翊觀的臉色平靜不少。
“你們有什麽冤屈就趕緊說出來,這樣吧,你自己過來!”朱標指了指站在最前方的梁翊觀。
梁翊觀二話沒說,就往朱標那邊走去。
他並不覺得朱標會把他怎麽樣,眾目睽睽之下,當朝太子儲君,應該不會做出什麽有辱身份的事。
來到朱標的面前,梁翊觀恭恭敬敬的朝著朱標行了一個禮。
然後,整理了一下心情,說了起來,“太子殿下,我們有冤屈,我們心中非常憋屈!
榜上一百二十三名舉子,竟然沒有一個是北方人,全部都是南方人。
學生鬥膽,如果考官沒有徇私舞弊的話,怎麽可能會是這個樣子?我就不相信我們北方那麽多人就沒有一個能中榜,肯定是禮部徇私舞弊!”
梁翊觀的聲音都在顫抖,就好像受了什麽大的委屈一樣。
朱標眉頭皺起,問道:“你說徇私舞弊可有證據?凡事都要講究一個證據。”
朱標沒有直接回答梁翊觀的問題,而是將這個問題避開。
根據現在的情況來看,這個事情是一件非常複雜的事。可能一句話說不好,就會起到一個反的作用,所以朱標便岔開這個話題。
“殿下,這還要什麽證據?這不是明擺著的嗎?”梁翊觀急了,生怕朱標不信。
“殿下,殿下……”
就在這時,禮部尚書任昂和禮部侍郎徐栗德以及禮部的屬官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跑到朱標的面前,這些人氣喘籲籲。
任昂對著朱標行了一禮,急忙道:“殿下,臣來遲了。”
朱標朝著任昂點點頭,道:“既然你來了,那你就處理這事吧。我先回去將這事稟報給陛下!”
朱標說著, 轉過身子往回走去。
將朱標送走之後,任昂帶著禮部的官員,又回到了這些北方學子的前面。
回道禦書房,朱標站在朱元璋的旁邊,說道:“父親,事情孩兒已經弄明白了。起因是這樣……”
聽著朱標的話,朱元璋的臉色陰沉了下去。
“禮部可否有舞弊的情況?科舉取士乃朝廷之大事,怎能如此兒戲?這關乎朝廷之臉面,如果真的有徇私舞弊的情況出現,定斬不饒!”朱元璋周遭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分,朱標不由的打了一個哆嗦。
“想來禮部應該沒有徇私舞弊的情況吧,或許真的是北方的學子水平不夠吧!”朱標一點小心的回答。
“就算再怎麽不夠,不至於一個都沒有,此事得徹查。
難道大明江山只有這半壁天下?難不成北方就不是大明?此事當徹查,當徹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