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言當真?”海瑞瞪著眼睛問道。
朱翊鈞一聽就笑了,玩味的說道:“在當今這世上,這話也就只有你敢說。”
海瑞頓時有些尷尬,意識到有些激動了,這世上的確沒有人敢和皇帝這麽說話。
海瑞想了想之後說道:“陛下恕罪,臣實在是有些太過激動了。”
“不必如此,”朱翊鈞擺了擺手說道:“隨意些就好。”
“朕其實也不知道,只是聽人說的。”朱翊鈞笑著說道:“這世上的事,有些事要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所以朕就在這裡試試看。”
“陛下好心思。”海瑞點了點頭。
兩人忙活了一下午,晚上又吃了飯,朱翊鈞就安排海瑞在這裡住下來。
海瑞在這裡住下,外面恐怕不太平凡。
如朱翊鈞所料想一般,海瑞在皇宮裡住下的消息一傳出去,就引起了軒然大波,很多人都膽戰心驚,誰也不知道皇帝接下來要做什麽。
現在朱翊鈞已經快成為一個成功的皇帝了,他完成了第一條:不要讓人猜到你是怎麽想的。
現在就沒有人猜到他是怎麽想的。
皇帝已經答應張居正,讓山東那邊的劉賢開始幹了;結果海瑞進宮又被留下了,這是要幹什麽?
一時之間,猜測非常多,眾說紛紜,沒有人知道要幹嘛。
海瑞住到房間裡,看了一眼發現並沒有多麽奢華,很是簡樸。
筆墨紙硯什麽的也都準備好了,門口有個小太監伺候。
這個太監正是接他的李四。
海瑞對李四的印象還不錯,這是一個很懂事的小太監,說話辦事很有禮貌,最關鍵的是聽人勸,自己說什麽都能聽得進去。
這在海瑞看來,非常難得。
而且李四能吃苦,這一路上跟著也不叫苦不叫累。
海瑞突然想起今天俞大猷的話。
李四站在門外,滿臉的委屈。
他是真不想來伺候這位。這一路上自己過的是什麽日子,想想眼淚就要下來了。
可是還得罪不起,連一句反駁的話都不敢說。
這位是誰?
這位是海瑞啊,連皇帝都敢罵的人。
自己算什麽?
不說別的,海瑞要是罵自己一頓的話,自己肯定就出名了,這名聲都臭大街,都沒人搭理自己了。
而且被海瑞罵了,你還沒處說理去。
李四委委屈屈的站著。
海瑞在屋子裡面開始磨墨,準備寫點東西。
白天俞大猷說了,陛下有能力、有魄力,是個好皇帝。
那麽好皇帝就應該虛心納諫,自己提點建議,皇帝應該能接受。
俞大猷說皇帝對這些太監的管束非常好,自己也見識到了,證明俞大猷說的對,那自己就更不能白來京城一趟了。
有些話該說的就得說,反正說的不對,大不了被攆回去。
驢子已經被他們養上了,如果皇帝把自己趕回去,自己還能現在騎著驢子就走,讓驢子少吃幾頓精飼料,少浪費國家一點錢。
那頭驢子實在是不適合**飼料。
(此時,正在歡歡喜喜吃著精飼料的驢子猛地打了一個寒顫。)
點著燈,海瑞磨著墨,提筆開始寫。
提起筆的瞬間就文思泉湧,心中千言全部噴湧而出,洋洋灑灑落在紙上一片。
寫著寫著,就有點收不住了。
寫了一會兒,海瑞停下了筆,看了一眼面前的奏疏。
言辭是不是有些太犀利了?
陛下現在還年輕,這麽寫會不會打擊陛下的自信心?要不收一收?
算了,還是不收了。陛下要做中興之主,得有胸懷、有魄力,
這樣的言辭應該能接受得了。繼續寫。
海瑞打定了主意,拿起了筆繼續寫了起來。
朱翊鈞的住所。
朱翊鈞剛剛洗過澡,身上穿著棉質的睡衣,頭髮就那麽披散在身後。
邁著四方步,搖晃著走了出來,心情很是舒暢。
這個時候,有點背景音樂就更合適了。
王皇后看著朱翊鈞吊兒郎當的樣子,直接翻了一個白眼。
說了好幾次了,鈞郎就是不改。誰家皇帝這麽走路的?
只不過現在李太后病情時好時壞,皇宮裡面實在是沒有人能夠管得了這個皇帝。現在自家皇帝越來越放飛自我了。
接過陳矩遞過來的溫熱茶水喝了一口,朱翊鈞對王皇后的目光視而不見。
喝了一口,朱翊鈞看著陳矩問道:“海瑞的住處安排好了嗎?”
“回陛下,已經安排好了。”陳矩連忙答應道。
朱翊鈞點了點頭,見到陳矩滿臉的遲疑,一副想說什麽卻又不敢說的樣子。
朱翊鈞沒好氣的說道:“做那副樣子給誰看?有什麽話就說。”
“回陛下,海瑞海大人在寫東西。”陳矩小心翼翼的說道。
寫東西這個事,本身很尋常,可是這事你得分誰來乾。
海瑞寫東西,就不是什麽小事,那是能嚇死人的大事。
而且在現在這個情況下,這就更是大事了。
跑到皇宮裡面住下來,第一晚上什麽都不乾,就先寫東西?
身上也沒官職,寫東西一看就知道是寫給陛下的。
海瑞寫給陛下的東西,誰都能夠想到他早年寫的那份《治安疏》,實在是太有名了。
陳矩有一些擔心的看向陛下。
朱翊鈞先是吃驚,隨後就是一陣歡喜。
他反正不怎麽害怕,海瑞的那一封《治安疏》又不是沒看過,是寫給嘉靖皇帝的。
在朱翊鈞看來,海瑞寫的夠客氣了,“嘉靖,嘉靖,家家皆淨”,說的有道理啊。
朱翊鈞直接說道:“海瑞那份奏疏還能找得到嗎?”
陳矩抬起頭震驚的看著朱翊鈞。
陛下這是要幹什麽?
再說了,那份奏疏怎麽可能找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