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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衛莊稼》第22章 3娃,你去驢
  說實話,李偉功臨時起意號令大夥上工起糞,大有假公濟私之嫌。

  村民是個什麽素質,李偉功執掌隊務幾十載,焉能不知?

  你說他們好吃難做、凡事得過且過,那是六月飛雪、血濺白綾,當真冤比竇娥,但是要說凡遇農閑,東家長西家短,個個都是舌頭壓不住吐沫星子的碎嘴婆娘,倒是隔一個揪兩個,一點都不冤。

  前幾日圍攻安必道,拿自家煙囪意有所指的飛短流長,著實氣惱了李偉功。

  本想著三羅子已經出院,此事理當就此打住,沒想到,這幫吃食不漲腦子隻生糞的家夥,揪著無關痛癢的閑事不放,吃罷飯總是三三兩兩湊在一起,盯著隊長家的煙囪,滿面狐疑,刨根問底的勁頭還日日見長。

  好麽,無事生非,閑得蛋疼,就知道見天價閑話連篇,那就找點事乾。

  人沒籠頭拿紙拴呢!

  身為一隊之長,一言九鼎的皇威拿不出,村裡哪裡需要出力流汗,隊長還是可以為所欲為的。

  起糞是個不錯的活計,正好借滿圏的糞臭味壓壓舌根生瘡的臭嘴巴。

  按照慣例,年三十前五天起一次糞,整個村莊的農活除了飼養牲畜隊裡喂豬這些日日必行的活計,基本就沒什麽事情了。搬指算來,現在距離舊年還有一月時間,這時起糞,正月裡年過不消停又得來一次。

  昨晚開會,李偉功議題一起,馬上就有人嘟嘟囔囔,忤逆違抗的閑言碎語,漸成氣候。

  李偉功吧嗒著模糊煙,心裡狠著,臉面上卻波瀾不驚,踅摸著七嘴八舌的極不情願漸呈強弩之末時,煙頭鞋跟上一摁,陡然立起,聳一聳虛披棉襖的肩膀,呵斥道:

  “怎麽了,閑了一個冬天,都把勁頭攢嘴巴上了不是,能耐的狠嘛!明兒個牲口棚裡見,有能耐一個人包下一個圏,一天起完了,我給他三倍工分!”

  撂下話,李偉功豁然邁步,雙手用力拽緊棉襖前襟,洶洶實實,身子轟開會議室虛掩的雙扇門,揚長而去。

  留下一屋子呆瓜,表情萬紫千紅。

  現在想來,李偉功覺得自己有點頤指氣使,小題大做了。

  農村人的脾性就這樣,除了蒙頭乾活,外加那點床頭葷事,的確也再沒什麽可供打發閑時的娛樂了。

  前幾年,學習緊,這幾年淡了,臥崗村偏遠,上面下派駐隊的幹部來的也稀了,況且大冬天的,來了也沒熱乎地方安頓人家。

  村口大樹旁有快空地,整了個粗製濫造的籃球場,農忙閑暇倒是塵土飛揚熱鬧非凡,這大冬天的一場雪,就把村民的手腳給凍蔫了。這時間,積雪未消,連頑皮的小孩也不在其上撒野了。

  今兒一大早,肖麗蓉來了,撂下一句話:

  “他叔,三娃明天要上工起糞!”

  隻此一句,說完就走。

  李偉功不明就裡,腦閃一下,嘴巴翕張一下,最終沒開口。

  眼瞅著肖麗蓉欲說還休的表情,一轉身就奉上意味深長的背影,李偉功心說,自家的煙囪這是倒什麽血霉了,吐個煙火氣都不那麽利索,怎麽就平白無故地噴出是非來了?

  這天煞的安必道,虧得當年還和這貨擊掌為盟,誓為全隊謀先進了。

  當年若不是顧慮新社會的條條框款,他們還真的想歃血為盟了。

  肖麗蓉的話,沒頭沒尾,卻又似飽含千言萬語。

  李偉功很是傷腦筋。

  偏袒護佑,乾脆不給三羅子派活工分照計,

這不就真成了此地無銀,煙囪之事他李偉功果真罪魁禍首了嗎?  況且隔牆有耳,村民若是曉得了,眾說紛紜,落下抵死難消的口實,那罪責更是鐵板釘釘了。

  權當無此前戲,隻當是隊裡新添了勞力,一切按部就班的來,好像也不妥。

  三娃子犯倔執拗,李偉功早有風聞。前兩年的莊戶人,日子過得恓惶,讀個初小勉為其難,縣城念高中更是鳳毛麟角,高考一炮未打響,人家楞是梗著脖頸向爹娘老子爭取來了高三複讀,結果還是個啞炮。

  據說要不是他縣城的嬸子當面挖苦他“天生就是個地裡刨食的胚”,看三羅子那架勢,八成是要效法范進,不達目的皓首不輟。

  給他濃蔭,說不定他光了膀子給你戳在毒日頭下面充樹樁,

  給他薄面,指不定他會給你摔地上狂悖叫囂人面前充好漢。

  思來想去,李偉功不知怎麽辦?

  不過,應對此事的大體方向倒是確定了。

  活是一定要派的,輕松一點,出身臭汗不要傷筋動骨的就好!

  李偉功心思縝密,細細揣摩著給三羅子派個合適的圏去起糞。

  牛馬屎尿多,圈鵬裡的糞便,天冷板結又加牲口踩踏瓷實,初次上工的生瓜蛋子,沒有準頭和力道的洋鎬下去,糞渣子亂濺,還是讓和那些嗜好吐沫星子亂飛的碎嘴漢共舞吧。

  駱駝圏裡的糞倒是較為乾燥些,好開挖,但是圏棚大,想來乾上半大天,也捯飭不出個屁大的坑,挫傷了初生之犢的銳氣,往後務工心上留下陰影,不利於培養持之以恆的莊稼裡手。這不是隊長的章法。

  思來想去,只有驢圏適合了。

  隊裡的驢子不多,圏棚也小,驢糞松軟沒什麽水分,加上為了防止驢子容易起癬,驢圏裡墊土要比其他牲畜圏頻繁一些,平素裡那些明白其中道道的偷奸耍滑者,一說起糞總是喜歡往驢圏裡鑽,今天就掐了他們僻重就輕的念頭,留給三羅子這個生手全當磨刀石吧!

  至於羊圈,那是放羊老漢們的專屬陣地,犯不著村裡的青壯染指。

  還有豬圈,肖麗蓉和劉蘭英率領的婆姨們,日日清掃衝刷的比自家院落還乾淨,不勞隊長牽心。

  心裡面安排妥當,一塊石頭落地,李偉功倍感一身輕,呼呼兩碗乾飯下肚,扯過大棉襖,一個經典披,就出門敲鍾,亮嗓吼喊:

  “當——當——當——”

  “上——工——嘍,上工——嘍”

  鍾聲渾厚有力,倒是吼喊聲可能是因為多日不喊,嗓子生,也可能因為病走氣未順,吼了一句,第二句就明顯接不上氣,虎頭蛇尾了。

  看著一個個縮頭縮腦的慵懶樣,李偉功腹誹了好一陣子。

  老安出門還是一如既往打頭陣,只是看到樹底下孤零零隊長一個人,刻意放慢腳步,左顧右盼,匯合了幾個人,這才混跡其中相伴而來。

  這些日子,老安還是怕單獨面對李偉功那雙熬鷹般的雙眼。

  村口風大,李偉功也不免縮緊脖子,立在樹底背風處靜候村民到來。

  看到街面上三五成群的人影,越來越多,李偉功踮腳仰頭,想看看三羅子的位置。巴望了好一陣子,沒見著人影,心裡疑惑著是不是這娃口是心非,臨陣脫逃了。

  想來也是,對於莊戶人的陣仗,三羅子畢竟是生瓜蛋子,雖說耳潤目染,不一定生疏,但是真要上場了,不說別的,單就乾活的隊伍裡添了新面孔,你探一眼,我問一句,回應招呼那也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的。

  以前你是個娃,咧一下嘴敷衍搪塞沒人說,今兒個你扛了農具要上工,你就是個人了,就是遭遇了嘻嘻哈哈也不能裝聾作啞落了下風。

  李偉功的邏輯是:就是個啃土刨食的,第一次出場也得有個架勢。

  張望再三,仍不見三羅子身影,李偉功悵然心說:一代不如一代呀!

  但是想到早間肖麗蓉斬釘截鐵的口氣,李偉功又寬慰自己:三羅子主動請纓,定然不會失了讀書人重言諾的信義,再怎麽心口不一,也不至於未出師先言敗吧!

  看到村民到的差不多了,街面上已經依稀看不到幾個人影,李偉功哢一口痰,清一下嗓子,說:

  “田光明,你領幾個人先去把庫房裡的推車子和?頭洋鎬翻騰出來,檢查一下,分配一下!”

  田光明是隊裡的會計兼農具庫管。

  聽到吩咐,田光明嗯一聲,就面對著人群,揚手亂點了幾下,好幾個人就應聲出列,跟著屁股上掛一大串鑰匙的田光明出發了。

  今天派活,地點變了,但規矩沒變。

  一般情況下,都是村民直接在隊部集合,隊長講話派活,然後再分赴勞動點。今天隊長直接在村口就安排了,想來隊部大房子許久未開門陰冷、霉味重,都是個冷,不如就在村口冷算了。

  其實,都是老莊稼漢了,每年的活計周而複始,不用揪著耳朵耳提面命,說一個大概,大家都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兒。

  大部分村民不知道的是,今天的上工推糞,純屬隊長臨時發難,旨在以正視聽,扼製村裡關於煙囪墜人的流言蜚語。

  少一部分人心有所感,但細思比對,覺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歪,隊長戟有所指,矛頭戳不到自己的天靈蓋就成,至於有違常理的上工起糞, 有理無理,活總是得乾。

  更多的村民則完全是吃瓜,只要鍾聲響起來,那就乾活掙工分,再怎麽嘰嘰歪歪,耽誤了年底分錢分糧就只能哼哼唧唧了。

  剩下一大波人,見隊長接下來的講話沒什麽實質內容,無非就是

  誰誰誰去1號牛圈,

  ……

  誰誰誰去3號牛圈,

  ……

  誰誰誰去4號馬圈,

  ……

  誰誰誰去6號駱駝圏

  ………

  都是老調調,再怎麽磨蹭下去,驢圏也掄不上自個進,就嚷嚷著走嘍走嘍。緊隨前面田光明領頭的那波人疾步而去。

  去遲了,順手的推車?頭洋鎬可不等你。

  李偉功樂見其成,任由嘟嘟囔囔的村民挾塵而去。

  因為他終於瞥見了三羅子的身影,還有三個職場新晉老油條。

  三羅子扛著鐵鍁,穿著合身的棉襖,乾淨利落、昂首闊步的樣子,雖然顯得傻氣稚嫩了一點,但是,初次亮相的面目和精氣神還是很爆表的。

  李偉功心下一喜,這娃看來是好了,跌了一跤,倒是把先前從縣城回來的二不楞勁和書生氣給抖落乾淨了。很好!

  周小羽看到李偉功面目和善地看著他,周遭已無他人,不覺心下一松,近前一步,扛鍁挺胸的姿勢不落毫分,很正式地敞聲問道:

  “李隊長,我去哪裡?”

  “三娃,你去驢圏吧!”李偉功和顏悅色道。

  “……”周小羽。

  身後三人一聽,驚愕掛臉,繼而笑逐顏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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