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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衛莊稼》第40章 這娃不簡單
  寥寥數日,周小羽主動化解了“煙囪謎團”,除了與此有牽連的隊長和安必道,其他人怎麽說不足為慮。

  嘴長在別人臉上,心揣在別人胸腔內,事情已經發生,作為局中人,別人的嘴怎麽說,心裡面怎麽揣摩,無法掌控,無從狙擊。

  這個時代畢竟和前世不同,人們獲取信息的渠道單一,除了耳聞目睹、道聽途說、報紙文章這三大途徑之外,沒有智能手機的作祟,沒有微信、抖音等任性方式的加持,傳播速度遲緩,發生在偏鄉僻壤的個體事件,無論起初聲勢多麽浩大,多半也只是原地打轉轉,根本不會發酵膨脹為全國人民的頭條。

  不像前世,兩個緋聞纏身的二鍋頭,也許是三鍋頭四鍋頭,在“糞湧錢進”走向五鍋頭的途中,甫一公布,分分秒秒就霸屏不休,粉絲糞絲攪和的跟屏估計都能把地球強抱,停滯不前。

  這個時代,周小羽絲毫不擔心,自己爬上煙囪的行徑、癡眼迷離的傻勁,會芝麻滾成雪球,也就是短時間內豐富一下同村人茶余飯後的談資。

  大難不死了,活躍一下閑扯諞傳的氣氛,

  身死道消了,提及起來都是滿嘴的晦氣。

  前世裡有人不是說嘛:公眾人物的喜劇也罷,悲劇也好,在大眾眼裡那都是鬧劇。

  那些萬眾矚目的人物尚且如此不堪,我一個蕞爾小民,無意製造了一點小濁浪,能有多大的信息量,能有多少“錢途”,讓吃飽穿暖還沒幾天的村民把這點破事嚼在齒縫間,還要大牲口一般去反芻?

  自打知道了原主住院的原因後,周小羽潛意識裡就沒有把後續效應當回事。

  假以不多時日,自然會煙消雲散。

  張家的騾子操了李家的驢,其尾音都會比自己這事綿延的持久。

  與其謹小慎微擔心鑠金眾口,不如若無其事直面悠悠之口。

  周小羽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先給隊長消腫止痛,再給家人直言告白,看安必道和隊長今天並肩峭立村口,將帥關系和睦融洽的一塌糊塗,周小羽篤定,隊長已經知會安必道,間隙消弭。自己有機會再當頭對面低個頭,此事就不必再糾纏,枉佔心懷。

  至於原主記憶中,安必道好像有意收原主為徒的企圖,還是算了。不能讓這個半吊子道友得逞。

  掌握一點道家知識,寫寫網文,或者故弄玄虛看看手相撩騷一下妹子,倒是用處大大滴。

  通曉了是非曲直,周小羽積極融入大集體的方式簡單而直接,別在乎他們惶惑而猶疑的眼神,該怎麽著就怎麽著,萬事隨心,擁有兩世記憶,還怕玩不轉這群苦憨憨?

  圈裡剩余的糞,都說老牛怕的是糞底子,周小羽覺得簡直就是殘渣余孽,不怕乾就怕站,毫不氣餒接連清除總有個完。

  他端著鐵鍬,仔細鏟過,驢槽低下、牆跟裡等仡佬拐角裡孤零零的驢糞蛋、嵌在牆縫裡的麥草都不放過,一一歸攏。

  清除完了死角,周小羽把鐵鍁橫放當做刮板,把圈底橫掃一遍,聚攏起來的糞土小土丘一樣堆在圈底中間,只等羅小山倪小蘭卸糞回轉再裝車。

  看著馬明光被自己攆趕而力有不逮的樣子,周小羽本想調侃一句有色玩笑,但轉念一想,還是算了。

  畢竟在這個時代,讀過書的人基本都是矜持的,像羅小山那樣,言出葷隨,肆無忌憚,那得多厚的臉皮才能一騷到底。

  自己的臉皮尚屬薄嫩階段,馬明光沒感覺,

自個兒抑製不住的臉頰緋紅就自虐了。  車子回返,開始裝糞。

  看糞堆,用不了兩趟就可大功告成,羅小山心勁率先松勁了。

  但是看到老三連三趕四、風風火火的裝車乾勁,羅小山手底下明顯慢了好多拍,眉眼之間似有萬語千言,但沒開口,兀自愣神。

  周小羽速度不減,第六感覺明顯感知到二哥詫異莫名的眼神。頭一抬,眉梢一挑,粗聲野氣地說道:

  “二哥,發啥呆,抓緊了乾,就這麽點快裝,乾完就下工,回家幫媽拾掇屋子!”

  羅小山沒啃聲,很聽話的加快了速度。

  這且不算,周小羽邊乾活,邊和馬明山兩口子把蛋扯。

  “馬哥,你娃上幾年級了,學習怎樣?”

  “嫂子,你老家是哪裡的?”

  這還不算,下工後,緊隨一窩蜂湧向隊部倉房擱工具的人群。周小羽語氣不容違逆,直接對馬明山兩口子說道:

  “馬哥,嫂子,你們先回,車子和钁頭我和二哥去擱!”

  兩口子互看一眼,只能遵命。

  因為,周小羽已經接過馬明山手中的钁頭擱車裡,推起架子車就闊步向前,留給他們一個偉岸的背影,以備觀瞻敬仰。

  兩天來的豔陽高照,廣闊的打麥場上積雪開始融消,雪薄的地方地面裸露,呈暗褐色,雪厚的地方因為消融的雪水夜裡寒冷,凍成硬邦邦的冰塊,映照著西沉的落日,打麥場斑斑駁駁,白光晃眼。

  周小羽推車走得生猛,一個不小心,腳踩了一塊雪冰,險些人仰馬翻。

  跟在後面的羅小山戲謔的話還沒出口,周小羽已經穩住陣腳,不理周遭各色眼神,繼續大步向前。

  庫管田光明現在很狼狽,

  這夥草把式,一個個把隊裡的工具不當人,你慢些了放呀,钁頭扔到鐵鍁隊裡,踢裡哐啷的聲響是郎朗的鋼琴嗎?

  咯吱吱,剮蹭的人心裡直發冷。

  還有你,李斌海,駕子車轅條彈折了,你驢慫扣你工分還是拿錢賠!你以為隊裡的工具沒名沒姓是野雞,由著你胡求整。

  有些村民不急不躁,看著倉庫門口人頭攢動,擠不進去,乾脆兩手一攤,工具就地一扔,拍拍屁股走人。

  田光明扯著嗓門的吆喝聲完全被七撂八落的工具混響淹沒了。

  橫眉倒豎,滿面怒火,高揚雙手的指揮完全沒人理睬,隻好眼睜睜地看著村民亂扔胡放,回頭他再一一梳理,原樣歸位。

  他罵不得更為髒亂差的惡話,因為提前下工,這些一聽回家就像懶驢卸了磨的村民,誰敢此時放浪把人撅,肯定會尥蹶子紛紛怒對你。

  還是算了,別捅這麻雀窩了!田光明哀怨地心說。

  周小羽轉眼就到了倉庫前,看著庫管田光明任人宰割的無助樣,眉眼緊蹙,替朕分憂解難的擔當意識陡然騰起。

  穩穩放下架子車,快步上前,見一頭髮花白的老農順手撂下钁頭就要走,周小羽緊走一步,穩穩拽住老農的袖子,湊他耳朵大聲說:

  “伯——你把钁頭扔門外,大家都跟著扔,堆成山了,你讓田庫房一個人去拾掇,不合適吧!”

  老農回頭一看,陌生的面孔。

  再看第二眼,確認是三羅子,剛想反駁慫娃多嘴,但又一想,多嘴,理不虧,隻得遵從了耳熟能詳的規定,撿起钁頭,瞅著人縫往裡擠。

  徐安國,仗著個高臂長力氣大,巴望前面人的頭頂,掄起鐵鍁就要隔著人牆往裡扔,周小羽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幾欲脫手騰空的钁把頭,另一隻手緊隨其後緊握钁把中腰,這才回頭打量著勁道突然被阻截的徐安國,笑著提醒道:

  “哥,危險呀,你是許海峰?還是邁克爾喬丹呀,這麽好的準頭呀?不小心砸人腦袋上,你不疼?人家疼,你是家裡有礦?還是權二代?”

  徐安國混蠻危險的舉動,讓周小羽捏了一把汗,心底的義憤瞬間翻騰躍起。依仗為你著想的底氣,一頓嘴巴嗨皮,接連幾個大問號,就把徐安國問的面露愧色,手足無措,隻好按部就班,上前左擠右搡過了庫房門,把鐵鍁擱好。

  剛要轉身抬腳走人,徐安國眼角瞥見自己剛剛立於牆角的鐵鍁受了嘈雜震動,杵地的鐵鍁頭擦著地面慢慢前移,沒放穩妥,猛跨一步,雙手齊出,挽鐵鍁倒於須叟之間。安放停當,徐安國剛一轉身,就聽得哐啷啷連聲響,一把平躺的鐵鍁擦著地面,快速的蛇頭一樣,向靠牆斜立的鐵鍁箭簇般激射而來,鍁把磕碰著地面,咚咚作響,徐安國本能一跳,鐵鍁衝進了牆跟的鐵鍁頭——保齡球玩過吧,就是那種一球擊十棒,嘩啦啦聲聲響,牆角的鐵鍁像是中槍的戰士,七扭八歪,我就不倒,但還是疊落一地。

  徐安國兩回才扶正的鐵鍁不幸中彈,直挺挺地橫躺地面,有氣無力地玩了幾下小小蹺蹺板,僵死不動了。

  徐安國怒不可遏,扭頭一看,是自家堂弟徐安兵,立馬手指如劍,隔空遙指滋事者面目,大聲喝罵道:

  “你個慫錘,走幾步放好,不行嗎?你懶得要死,你是邁克爾海峰,還是許丹喬,你鏟著人了,你家裡有礦?還是——”

  後面的詞忘了?

  徐安國嗓門粗壯,加之周小羽在後面維持秩序成效已顯,亂糟糟的人群基本在進庫房門之前已成序列,亂扔钁頭鐵鍁的勢頭基本被遏製,聒噪之聲明顯式微。

  如此,徐安國的怒吼就成了張飛李逵,崛地而起,格外醒耳,振聾發聵。

  “……”周小羽滿面黑線,心想,這貨倒是很會現炒現賣,只是斷章取義,張冠李戴,有辱為師呀!

  不過,這怒吼把擁在庫房門口的人震住了,感覺像是徐安國和周小羽事先安排好了一般,一個充當急先鋒,在裡面盯著讓人按要求歸位農具,一個外面殿後,督促村民陸續進門保持秩序。

  徐安兵移開了與堂哥對視的目光,乖溜溜快步上前,低聲下氣地開始扶起亂作一團的鐵鍁,還不時的扭頭,乜斜幾眼堂哥,一副膽怯挨拳頭的可憐樣。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

  這一幕,首先讓徐家人不敢枉顧,居然紛紛參與其中,即把自己手中的農具小心放好,順帶還大不咧咧地招呼其他人蕭規曹隨。

  在外面觀看良久的李偉功和安必道心下竊喜。

  安必道不覺感歎,“這娃不簡單!”

  “嗯”,李偉功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問:

  “哪一個?”

  “兩個都不簡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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