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忙活加興奮，饑餓無從插嘴

　　這會收攤趕路，饑餓卷土重來，轉瞬就開始踹腹咬胃。

　　如果這會提議下館子，羅小山肯定毫不猶豫，正中其懷。

　　有錢了嘛！

　　偏不！

　　宏偉藍圖尚未徐徐展開，艱苦奮鬥不能半道蒙塵。周小羽對這筆錢已經有了小小的計較。

　　“二哥，等會，吃點饃再走！”周小羽衝著一馬當先走在自己前頭的老二喊道。

　　“我們都有錢了，下回館子吧?”羅小山倒是有自知之明，雖說此時掌管著財政大權，但也明白要不是老三急中生智，那七八十塊錢還在別人腰包裡睡大覺呢，所以征求的語氣充滿了央告的意味。

　　“二哥，你還是想想待會見到大哥，怎麽說這事吧?”不是有意給老二添堵，而是周小羽從未與老大謀面，原主那點關於老大的記憶，乏善可陳，一時之間，周小羽也不知道該怎麽辦，需要從老二這裡獲取更多的老大信息。

　　“這個簡單嘛，老大這麽長時間不回家，老媽心急，催趕著我們來看看怎回事！”羅小山無所謂地說道。

　　“這樣也能說?”周小羽表示疑惑。

　　但是轉念又想，這樣說與老大，倒是很好的規避了禮當問題，同時還很自然地把一次探望變成了對老大許久不回家的質問，既然是興師問罪來的，誰還提禮當呀?

　　看不出，老二忽悠起自家人智商不低呀！

　　……

　　兄弟二人立於街頭，一人抱著一個饃饃啃咬起來。

　　那半個沙棗饃，老二謙讓，給了周小羽，吃起來真是沙甜。

　　老媽的熟食製作技藝真心不耐。

　　沒有水，兩人各自吃第二個饃的時候，倍感艱難，咬一口，得梗著脖子，使勁才能下咽。

　　至此，三提包饃饃一個不剩。

　　繼續趕路。

　　周小羽順著剛才的話題，問道:“二哥，按你剛才說的，能成嗎?應付了初一，應付不了十五呀，過年回家，隨口一說，不就露陷了?再說，二叔那邊怎麽辦?”

　　這樣一說，羅小山立馬覺得剛才的說辭孟浪草率了:“反正現在饃饃一個都沒有了，那你說怎麽辦?”

　　“大哥有啥愛好沒?比如抽煙、喝酒，或者，看書什麽的?”周小羽說道。

　　“他不抽煙，也沒見他喝過酒！”羅小山略一沉吟，突然說道:“別跟他提書，他好像把他上學時用的書都燒了！”

　　老大這麽激進?

　　周小羽吃驚不小，難怪原主關於自家大哥的記憶那麽少，四年的高中，原主把書念的可謂是路斷人稀，除了當媽的肖麗蓉還是一如既往的疼愛有加，其他親人成見頗大呀！

　　沒事，我周小羽會把這份情彌補融洽的。

　　約摸不到二十分鍾，兄弟二人來到了輕機廠大門口。

　　工廠的大門很是簡單，附和這個時代物資匱乏的特征，一點都不氣派。兩根磚砌的柱子，分立大門兩側，沒有滑膩潤手的瓷磚覆面，磚縫間的水泥砂漿抹的光滑勻稱。左邊的柱子緊靠圍牆，高出牆頭一米多，磚塊閃出柱面一圈，往上又逐層收縮，如此四五層，形成了簡單的塔式造型;右邊的柱子獨立，柱面很寬，豎長的牌匾掛了好幾塊，相同的字眼就是“輕機廠”三個字。

　　應該是快到上班時間了，鋼筋角鐵焊接的雙扇大門完全敞開著，時不時有成群結隊的自行車一路搖晃著鈴鐺呼嘯而入。

　　兄弟倆提著空包，

徑直穿門而過。　　“嗨，嗨，你們兩是幹啥的?”門房窗戶探出一顆四眼花白頭髮的腦袋，一疊聲地喊停了陌生面孔。

　　轉身回走，向火眼金睛的門房老頭說明來意。

　　老頭也從門房裡面出來了。

　　“這裡是工廠重地，不哼不哈地就往裡闖呢?”門房老頭口氣很正，八成是退居二線的末流小領導，帽子摘了，聲威不減。

　　周小羽搶先一步，面對老頭謙恭地笑道:“大爺，我們去裡面找個人，我大哥，在3號倉庫搞副業呢?”

　　“誰是你大爺?”門房老頭眉眼一皺，反問道。

　　……老頭不吃這一套?……把他當爺都不願意……還是一句大爺喊得，犯了年齡忌諱……周小羽嘀咕道，繼而眉眼溫和地說:“大爺，需要登記嗎?”

　　“你這個小同志，怎麽還叫我大爺呢?”老頭面帶慍怒。

　　疏忽，真是疏忽！周小羽恍然大悟，心裡咯噔一下，身子一挺，正色道:“同志，我要去廠裡找我大哥羅小川同志，請問同志，我們可以進去嗎?”

　　“不行！”門房老頭一口回絕，說著就攆趕雞鴨一樣，要把不速之客轟趕大門外。

　　“什麽破地方，還工廠重地呢，求?”羅小山氣呼呼地罵道。

　　門房老頭眼尖，耳朵也尖，立馬板起瘦削的老臉，大聲嚷道:“你這個小同志，說啥呢，再在這裡胡鬧，我通知保衛科了！”

　　一聽這話，羅小山蔫了，咕咕噥噥地就要遠離大門。心裡窩火，門口撒不得，離遠一點總可以搗天戳地吧！

　　周小羽回頭看看門房老頭罵罵咧咧的樣子，但是怎麽也看不出跋扈門衛的底蘊，心裡就想八成是一開始不打招呼貿然闖入，讓老頭把他們當成渾水摸魚的刁鑽奸滑者，這才執拗地拒絕了他們的請求。

　　溝通一下，興許還有回旋余地。

　　這麽乾等不是個事。

　　周小羽安頓老二原地待命，自己湊近門房窗戶口:“大爺，哦，不，同志，你看……”話還沒說囫圇，門房老頭頗不耐煩地打斷，道:“讓開，讓開，你擋著我看進門的人了，不三不四的人混進去了，怎辦?”

　　周小羽徹底氣餒，一時胸悶氣塞，避過門房，怔怔地看著大門外的長街，不知怎麽辦?

　　……

　　“羅小羽！”

　　“羅小羽！”

　　“羅小羽！”

　　一個脆生生的女聲一連喊了三聲羅小羽，都沒得到回應。

　　周小羽隻覺得一陣微微的雪花膏的味道撲鼻而來，在自己面前打著旋兒，不再湊近也沒遠去。

　　抬眼一看，一個穿著藍色粗布工裝的女孩怔怔地看著自己，俏臉盤，眉毛粗細適中，粉嫩的嘴唇緊緊抿著，好看的睫毛忽閃著，一副不明就裡的模樣讓人怦然心動，額頭光潔細膩，沒有亂發劉海，油亮的烏發全部向後攏起，只是因為面對面太近，不知道是扎兩條粗辮子，還是翹起的馬尾巴，

　　……我們認識嗎?……周小羽面露茫然。

　　“羅小羽，這才分開幾天，就把人忘了?”俏姑娘嘿嘿一笑，很男人的搗一下周小羽的胳膊。

　　周小羽傻兮兮地看一眼，腦袋意念飛速翻湧，現在他是羅小羽，不是周小羽。今天的偶遇邂逅實在太多，但眼前這個顯然是原主的舊相識，叫什麽名字?這是最基本的……找見了，原主記憶中有名有姓的只有一位高中女同學王麗娟。

　　高中四年，夠得上想念級別的，怎麽著沒有一個班，也該有十來個吧，怎麽就一個?原主的女人緣薄涼的可以呀。不管那麽多，能衝著男人說出這樣曖昧的話，肯定是最熟絡的。

　　周小羽決定孤注一擲，張冠李戴叫錯了名，大不了一拍兩散;對了，那就繼續周旋。

　　“王麗娟?”周小羽眼眉一挑，雙眼放光。

　　俏姑娘咯咯咯笑個不停，“算你有良心，沒把老同學忘了！”

　　周小羽打量一下，思謀著說道:“你在輕機廠上班，都成工人了呀！”

　　王麗娟顯然很有優越感，但是又不顯山露水地說道:“工人，也沒啥好當的，還是上學那會好，無憂無慮的！”

　　“總比我回家種地強萬倍，端上公家飯碗了，你還有啥不滿意的?”周小羽擺出一副鄉下人的無奈樣。

　　“好了，別裝窮酸了，畢業那會，你不是給我說過嗎，這個世界陽春白雪須有，下裡巴人也少不得嗎?”

　　話題順暢，周旋基本步入正軌。

　　周小羽笑嘻嘻地說:“要不，我們換換，我替你陽春白雪，你替我下裡巴人?”

　　“好呀！”王麗娟手輕輕捂了一下嘴巴，笑道:“對了，你在這裡乾嗎呢?”

　　“我想進去找我大哥，我和我二哥一塊來的。”周小羽朝姑娘身後，眼光示意一下。

　　王麗娟並不回頭，調皮地眨眨眼，沉吟著說道:“讓我想想，你大哥叫羅小川，你二哥叫，叫羅小山，對不對?”

　　……原主和這姑娘進行到哪一步了，連家裡人如數家珍……周小羽面色平靜地說道:“對，你記性真好，不愧是班裡的活字典！”

　　“活什麽字典，最後不還是名落松山，沒考上大學嘛！”王麗娟語氣裡難掩失落。趕忙又問:“怎不進去呢?你二哥羅小山呢?”

　　“門房老頭不讓進呀， 說這是工廠重地，不得擅自闖入！”周小羽像是在告狀。

　　王麗娟朝門房走去交涉，低頭對著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關上的小窗戶輕敲幾下，笑意盈盈地說道:“李大爺，這是我同學，找我的，你就讓他們進去吧！”

　　老頭健忘，開了窗戶向周小羽這邊望望，然後和顏悅色地說:“好的，好的，小王，那就讓他們進去吧！”

　　“我給你登記一下?”王麗娟說著就拿起窗台上的油筆，找出入登記本。

　　“算了，小王，你同學就不用登記了！”

　　周小羽一時腹誹連篇，卻又不知道該怎麽編排才好。

　　揚手喊過來老二，做了簡單介紹，三人並排向門內走去。走了十來米，周小羽就要和女同學在門口作別，不想，這原主女同學還真是熱情:

　　“羅小羽，你就給我裝吧，等著，我去給主任報個到，帶你們去3號倉庫，輕機廠很大，倉庫還在最裡面，就你這路盲，我給你說十遍八遍，也未必能找得見！

　　就在這等著！”口氣不容置疑，命令式的。

　　前倨後恭，適可而止。

　　周小羽聽話地“嗯”了一聲。

　　看著王麗娟向廠區內部道路對面一幢三層樓一路小跑，輕盈而去，周小羽不禁癡目追逐，那搖頭擺尾的馬尾，扭來扭去的腰際曲線，著實耐看。

　　作為二十歲的身體、三十歲的心理，周小羽忍不住扼腕歎息:

　　多少妖嬈婀娜的身段，都被這寬大的工作服給毀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