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八點過了還不見哈莉上班。我讓昌年打電話問一下，昌年回話說哈莉病了，會後我們開車一起去哈莉家看看。進屋以後見哈莉母女和老哈面對面靜靜地坐著，誰也不說話，弄得我們很尷尬。昌年和老哈原先都是中層幹部熟悉一些，昌年問:“老哈，怎了?”

　　老哈低頭不語，過了一會才慢悠悠地說:“我對不起她娘倆。”

　　原來老哈在職時和一個年輕女人好上了，跟老婆離婚了。企業改製時免了職，和那個女的過了不到兩年又離了，現在想回到哈莉母女身邊。哈莉母女尤其是哈莉不肯接受，一時僵在那了。哈莉母親心慈面善地哭訴說:“娃上大學最難的時候你跟人家過上了，我從農村來又沒工作，你心硬的要離，現在念你知錯了又病了，那就回來吧！”我們又給哈莉做了做工作，哈莉流著淚，低頭叫了一聲“爸——你……”，老哈老淚橫流！

　　過了幾天，哈莉要請假陪老爸去西安。這孩子內向開始沒說去西安做什麽，後來我追問了一下，她才說陪老爸去唐都醫院，大概要半個月或者更長時間，這樣我只能同意了。但廠辦的內勤工作誰頂替呢。我想了想內部調整一下，把賓館招待科小白(果果)借調過來臨時頂個缺，這孩子可靠些。於是就同賓館經理齊秦商量讓小白暫時到廠辦上班，哈莉給小白辦了臨時出入證件、交接了一下工作後就陪老爸去西安治病了。

　　康傑見小白從文書辦公室出來吃驚地問:“你辦什麽事?”小白答:“暫時頂莉姐，莉姐請假了！”康傑撓頭困惑不解惹有所思地說:“你以前是不是在豔…”，小白立馬懟過去:“公司賓館，你經常陪人吃飯，拜！”

　　自從小白在廠辦上班以後，康傑也不往外跑了。時不時地泡在文書辦公室，小白新來乍到也不好意思說什麽，照樣該幹什麽就幹什麽。有一天晚上小白打電話給白潔，說過來看看舅媽。她過來閑聊了一會，惹無其事地給白潔說康傑要和她處朋友，白潔吃驚地問:“你怎說的?”小白說:“實話實說，我說我結過婚了。”後來康潔就不來辦公室了。

　　最近工作繁忙，沒有哈莉的消息，我讓小白打個電話問一下情況，小白回話說哈莉手機停機了。於是我和昌年去她家看看，家裡也沒人。我讓昌年開車帶小白、康傑去唐都醫院泌尿科看望，有事打電話隨時聯系。

　　昌年到唐都醫院後，哈莉和母親都在醫院病房護理病人，老哈見到昌年，拉著昌年的手說:“老弟呀，我恐怕不行了！”

　　昌年說:“你老兄別胡思亂想，好著呢。”

　　康傑買了些水果點心慰問品回來，說了些慰問的話。小白插不上話只是默默地陪著。老哈接著有氣無力地叨叨:“添麻煩了，莉莉讓我耽擱了上不了班，對不起娃呀！回去告訴主任包含點……不要因為我……”

　　昌年明白他的意思，說:“莉莉工作勤奮踏實，主任很信任的。”

　　昌年出了病房，正在安慰哈莉母女，一位護士走過來說主任醫師要見一下家屬，最好是男性。昌年就去了，主治醫生說了病情及治療意見:病人確診是癌，需要手術即切除大部分。病人發現的晚，大概是顧及面子不上正規醫院就診，找黑醫生偏方耽誤了最佳治療時間，目前切除是唯一治療方案。你們家屬商量一下簽字，很快就做手術！

　　昌年把醫院的意見電話告訴了我，我讓昌年耐心做好家屬的工作，我給白潔請了假直接開車趕往醫院。

經過耐心勸慰，哈莉母女終於同醫生見面，答應手術簽了字。　　晩上我們回來，白潔在車上說:“頭一次聽說那兒還會長癌。”

　　我正在主持春節聯歡晚會籌備會會議，昌年悄悄告訴我:“老哈走了，沒搶救過來！”我立刻結束會議，跟昌年去了醫院。一路上我在想:老哈嘛覺得不好做人……一死了之！

　　哈莉母女悲痛欲絕，卻難以啟齒。

　　我們幫著處理完後事，哈莉帶著父親的遺像骨灰安葬在公墓靈園。

　　老哈就這樣結束了生命， 沒有花圈沒有追悼、也一直沒有見到那個後婚的女人！

　　哈莉自尊心很強，父親去世以後心情一直很壓抑，上班來在路上總覺得有人看她，不敢進辦公室、說辦公室有人在門後躲著。後經過醫生診斷為抑鬱症，目前不能正常上班在家休病假。於是哈莉舅舅開車過來把她們娘倆接回陵前塬上老家去了，讓哈莉在鄉下散散心對病情有好處。

　　哈莉隨媽媽在鄉下住了一個多月了，我帶著康傑和小白去看望一下。那是一個窯洞建築群，一塊石碑上刻著“古柏社村”，整個村子被綠陰遮蓋，顯得格外安靜。她娘倆就住在這老莊子裡，斜坡漫道下去是一個正方形院井，中間花壇栽種花草樹木，當地人把這種莊子叫做地窯，住在這裡靜心養性對抑鬱症患者確實是個好地方。

　　哈莉見到我們非常高興，當我們把一千元補助金遞給她時，”她和媽媽激動地哭了，說:“病情穩定了就回去上班。”

　　康傑沒有來過塬上，更沒有見過窯洞，哈莉就帶著他在村裡走走看看介紹著:“唐朝一個王子埋在這裡，所以這個地方叫陵前，曾經是照金革命根據地的一部分……”

　　哈莉像講解員一樣滔滔地講著，回到家裡情緒依然亢憤，指著牆上的照片介紹:“首長旁邊的這個就是我爺爺，還是照金遊擊大隊陵前支隊隊長呢……”

　　康傑指著靈位上的照片:“你爸跟爺爺挺像。”

　　哈莉臉色一沉，轉身低聲說聲什麽，康傑覺得自己的冒失，吐了一下舌頭，我也一楞，看來老哈對娃傷害的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