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邊身子被地上積水浸的更加濕潤,楊拂用左手肘撐起酸痛的身體,艱難的起身,從幾米外撿起屏幕亮起的手機後,他回頭看向別墅方向。
楊拂眼中的火焰是灰白色,在別墅上起伏,別墅前半部損毀嚴重,在大雨中,火焰燃燒的嘎吱聲不是很清晰。
用左手將手機重新裝進衣兜,楊拂心中湧起怒火,勉強保持理智,他快步走上前,走到布滿碎石木塊的花叢旁。
剛才還追著殺他的男人此時躺在地上,身旁落著大塊碎石,楊拂蹲下來查看了男人的傷勢。
不是很嚴重,後腦被碎石砸傷,但也不重,只是破皮出了些血。
趴在冰涼的積水瓷磚上,男人頭腦昏沉,但仍想掙扎著站起來,看著他,楊拂俯身從身旁撿起了塊較大的碎石。
將石塊抱在懷裡,那男人仍暈乎乎的趴在地上,楊拂面無表情的走近男人,將石塊對準男人腦袋,松了手。
石塊因重力自由落體,與男人的腦袋親密接觸,還沒來的及慘叫,男人便陷入昏迷。
明亮的火光下,楊拂低頭查看了自己的右臂,被刀刃劃了一道七八厘米的口子,低頭查看著手臂上的傷,忍住疼痛,楊拂嘴角上翹,卻露出了一個微笑。
他又撿起了那石塊,讓它做了一次自由落體,不過,這次對準的是男人的右手。
而在這段時間裡,別墅區的一些人也跑出了門,看著往這邊跑的鄰居,楊拂掏出手機,撥打了報警電話……
警車呼嘯而至,趙袪塵披著透明雨衣下了車,找楊拂簡單了解了下情況,他讓隨行的警察將楊拂和地上的那個男人送到了醫院。
而在他們離開時,幾輛消防車也駛進了別墅區,比起西江消防大隊,警局的臨江支隊要近上不少。
在警車上換了身衣服,楊拂在醫院縫了數十針,警員將男人留在醫院,又調了個人將楊拂帶回了警局。
連夜做了詳細的筆錄,楊拂被重新送回了自家酒館。
用鑰匙打開酒館大門,楊拂打開燈,在冷白色燈光下,他從飲水機裡接了杯熱水,坐在椅子上,他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3:04。
窗外雨勢愈大,楊拂在椅子上坐到了凌晨六點,思緒混亂,他瞧了眼右手臂包裹的紗布,伸出左手,將那杯早已涼透的水一飲而盡。
他轉身上了樓,沒脫衣服,直接倒在了床上,沉沉睡去。
大雨仍下著,時間流逝,太陽升起,西江市又開始了新一天。
而在雨聲中,老城區偏僻酒館的大門緊鎖了一天。
黃昏時分,楊拂睜開了眼,走下樓,在衛生間洗漱完畢,又找出泡麵,略微吃了些東西,他又轉身回了房間,脫衣睡覺。
蓋著被子,楊拂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被手機鈴聲喚醒時,雨已經停了,接起電話,趙袪塵讓他來警局一趟。
簡單洗漱後,楊拂隨手挑了件衣服,出門打出租到了警局。
“你的搶劫案破了。”
警局,一間辦公室中,趙袪塵坐在辦公桌前,看著楊拂,語氣間沒有多少驚喜。
楊拂坐在對面,捏了下右臂,語氣略微平淡的詢問:“和昨天爆炸那晚的男人是一個人?”
“不是昨天,是前天,但的確是同一個人。”
趙袪塵目光探究,詢問道:“你知道是他?”
楊拂對趙袪塵點點頭,解釋道:“只是個猜測,他和搶劫者身高體型相像,他為什麽要來殺我?”
趙袪塵開口解釋:
“他叫張豐財,
今年三十二歲,前些年在西江東區一家木材廠打工,後因木材廠裁員失業,據老員工說是一個忠厚老實的人。” 聞言,楊拂眉頭上挑,不置可否。
對面趙袪塵也是同樣的表情,他繼續講述:
“而據他的前妻說,自他失業後,就開始酗酒,整天無所事事,三年前,她實在忍受不了,就帶著女兒和張豐財離了婚,離婚後,她也就沒有聯系過張豐財。”
說到這,趙袪塵看了眼楊拂右臂包裹著的白紗布,說起了對張豐財的審訊結果。
“張豐財昨天上午在醫院蘇醒,我們通過問詢,他交待了自己的犯罪過程。”
“就像你說的那樣,八月八日晚,他走進你的酒館,然後帶走了你的錢。”
“他搶劫為什麽要選擇一個酒館。”
“據他說,他在銀行門口蹲了一上午,就你一個人從銀行離開時提著一個黑箱子。”
“哦,真是這樣啊。”
“你似乎不太驚訝。”趙袪塵拿起桌上的深色鋼筆,拔起筆帽,帶著疑惑詢問。
楊拂露出苦笑,帶著無奈說道:
“早有猜測,任何人搶劫時,都不可能選擇一家平平無奇又破舊的酒館,我當天上午去銀行取了一小箱錢,除此以外就沒什麽特別的了,很好猜。”
“你很聰明。”
“謝謝誇獎,但他為什麽要殺我?”
趙袪塵拿起桌上的文件,放在手底,他抬眼,看著楊拂,繼續解釋:
“他母親急症住院,他沒錢做手術,這是他搶劫的原因,但我們公布了那批錢的序列號,他沒法使用那筆錢,而就在你出院那天,他母親死了,他母親和你住一家醫院,他看見了你。”
“所以,他把他媽死亡的原因歸咎給了我?”楊拂皺起眉頭,心中想要再給那個弱智幾磚頭。
“沒錯,而且他還說,你牛奶中的毒就是他投的。”趙袪塵抬頭,注視著楊拂。
楊拂右嘴角翹起,看向趙袪塵手中的鋼筆。
“你之前隻說我的搶劫案破了。”
“確實,我不相信他的這套說辭。”趙袪塵眼睛微眯,也翹起嘴角。
“他怎麽進去的?”
“張豐財說自己是翻牆進去的。”
楊拂想著別墅區外三米多高的圍牆,以及裡面嚴密的安保,對於張豐財能在大雨天翻過圍牆而不被發現的事件概率,微笑致禮。
趙袪塵低頭看了眼桌上的文件,有抬頭對楊拂說:
“他怎麽進來的,後續我們會繼續調查,現在我要和你說說前天晚上的炸彈案。”
趙袪塵面色微微冷峻,楊拂眼神也發生了變化,他低頭看了眼被包扎嚴密的右手。
那是他第二次,距離死亡那樣接近,據第一次接近死亡只有短短幾天時間。
趙袪塵先給了楊拂看了幾張照片,別墅爆炸後的具體情況,前半部倒塌,部分屋頂被掀開,別墅內大片焦黑,是被火舌舔舐過的痕跡,家具毀壞大半,很明顯,是住不了人了。
在楊拂默默看照片時,趙袪塵開始講述他們現在掌握了的情況。
“經過我們的專家推測,這些炸彈技術要求很高,已經達到了軍用級別,並且,這些炸彈應該是遙控的。”
“裝炸彈的人當晚也在我家附近?”
“沒錯,炸彈遙控距離應該不超過五百米。”趙袪塵微點下顎,繼續說道:
“他在你家裡共裝了八枚炸彈,炸彈位置挑選的專業,但是他還給你客廳中的炸彈附帶了一個音效。”
楊拂接過話頭,面露疑惑:
“是鍾表的走動聲?他為什麽要裝一個遙控的定時炸彈,並且還給我留下了提示?”
趙袪塵面上也閃過了不解,他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或許是因為惡趣味。”
“他將殺死我當成了一場遊戲?”
楊拂看著趙袪塵,嘴角上揚,露出了一個克制的微笑。
趙袪塵看著楊拂嘴角的笑,皺了皺眉。
“擁有這種心態,又擁有專業技術,我們懷疑,安裝炸彈的人是一個職業殺手。”
楊拂按下心中的衝動,收起微笑,也皺起眉,看著趙袪塵認真的說:
“趙警官是擔心, 他這次沒有成功,會再次找上我。”
趙袪塵點頭,將手底的文件遞給了楊拂。
“他絕對會再次找上你,所以,我為你申請了份保護書。”
看著低頭看保護書的楊拂,趙袪塵站起身,將手中鋼筆放在楊拂桌前,他對楊拂認真說道:
“簽下保護書,我們會派出警員24小時保護你,但相應的,你也會失去隱私權,並且在情況危機時,我們還有權對你實施保護性監禁。”
“而在對你進行保護的這段時間,我們也會盡力調查案情,現在我已經有了些想法。”
趙袪塵還在說著,楊拂拿起深色鋼筆,手指觸及鋼筆圓潤的肚腹,用左手有些別扭的在協議上簽署了自己的名字,然後他站起身,目光帶著感激,將文件遞給趙袪塵。
“謝謝。”
“不用謝,下午我們會派遣警員到你那裡,在此之前,做好準備。”
趙袪塵頭一次露出和煦的微笑,他接過文件,將其夾在左側擺放的深藍色文件夾中。
簽署協議後,楊拂離開了臨江支隊,在門口攔下一輛出租,沒有回酒館,他對司機說了另外一個地名。
車輪停住,楊拂走進西江西區一家藝術街。
他觀察著周圍的招牌,然後走近一家畫具店。
在五年前出事之前,他是一名“略有名氣”的畫家,而自失去色覺後,他再沒有畫一幅畫。
推開門,走向櫃台,楊拂對陌生的店員說:
“我需要一些顏料,煤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