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怎麽就和你是一路人了。
浦思青蘭有些焦躁地抿了下唇,露出一個酒窩。
她自己是一個什麽樣的人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史考兵這個名字本身就不出名,而知道史考兵等於浦思青蘭的,更是少之又少。
結果她的身份被對方輕而易舉地點出來了。
不過還好,這個人似乎把她認成了華國人,還好她穿了旗袍,還好還好……
她悄悄松了口氣。
浦思青蘭在觀察江以織的時候,江以織也在複盤浦思青蘭的資料。
這個姑娘,當時在劇場版《世紀末的魔術師》出場的時候,大約在二十五歲到三十歲左右,向前推三年,看樣子還很年輕。
長相溫溫柔柔的,就像是一個剛入社會的小姑娘。
但是性格……說實話,挺瘋的。
她殺人,基本上都是為了羅曼諾夫王朝,也就是她的祖先……所效忠的沙皇。
這個珠寶很好,現在它是我祖上的了。
不準說我祖先的壞話,誰罵誰找死。
我們的血脈如此高貴!
日本,不行。羅曼諾夫王朝,行!
我愛俄國!
就連殺人只打右眼,也是為了紀念她的祖先——拉斯普金,羅曼諾夫王朝還健在時,沙皇的密友。
好家夥,江以織直接好家夥。
大清都亡了,2991年,怎麽還有人想著當滿清遺老呢。
這些言行放網上,就是極端立場的鍵盤俠才能乾出來的事兒,人鍵盤俠和別人吵架最多就罵兩句。
而浦思青蘭不一樣,她動手能力強,被罵了,是會直接殺人的。
鍵盤俠說“骨灰給你揚了”,“在你媽墳頭蹦迪”,那都是說著玩的,浦思青蘭是真的會揚骨灰。
……就是這個動作不太環保,容易導致道路揚塵。
想到這裡,江以織忍不住笑了一下。
然後浦思青蘭就看著眼前的瓜皮帽下,這個胖嘟嘟的男人,臉上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他的嘴角揚起,然而卻沒有多余的表情,臉部肌肉堆在一起,像是肥肉和瘦肉膩在一起,裡面藏著還在蠕動的蛆蟲,肉幾乎要跳出臉頰。
荒郊野外,黑夜中,特滲人。
浦思青蘭:“……”
她毛骨悚然,後退半步。
“抱歉,我想起了一些令人高興的事情。”江以織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兒,收起笑容,說。
他現在還是黑土的形象,瓜皮帽,綠衣服,像是西瓜精,而且因為臉上肉實在太多了,實在做不了太多多余的動作。
——這也是江以織穿綠衣服的理由。
他要把浦思青蘭大多數注意力放在他不同尋常的衣服上,而不是有點不太協調的臉部。
“我個人是非常欣賞羅曼諾夫王朝的。”他放低聲線,“浦思青蘭小姐,不知道您怎麽認為呢?”
“……”
浦思青蘭瞪大眼睛:“你……”
她失聲。
他知道她是俄國人!這個也知道!
他也知道她會漢語!
她以為隱瞞很好的事情,這人怎麽什麽都知道。
浦思青蘭的手慢慢的,試探著向身後探去。
因為要穿旗袍,藏武器很不容易,她在大腿上綁了一把刀,而槍則擱在廠房的角落裡。
剛剛出廠房的時候,她把槍隨身帶出來了。
然而她的槍還沒拔出來,一把刀已經對準她的右眼。
刀尖對著她的瞳孔,只有一厘米的距離。
系統批發,【屠龍寶刀】。
浦思青蘭的動作僵住了,頭皮發麻,反應快於大腦,下意識用手捂住了右眼。
這個賣相滑稽,胖嘟嘟,走路都需要一晃一晃的走,頗富有一些喜感的男人神色冷了下來:“別耍小花招哦,蠍子小姐。你打不過我的。”
“還有。”
“——把槍扔掉。”
浦思青蘭抖了抖眼睫毛。
她已經意識到自己不是這個人的對手。或者說,等對方出手的時候,她已經是個死人了。
那還打什麽。
浦思青蘭沒有猶豫,摸出槍支,二話不說扔到地上。她露出一隻眼睛,可憐兮兮地問:“你,你會殺了我嗎?”
這句話把江以織問住了。
他陷入沉思。
剛剛他和買主交易的時候,十幾口槍杆子都對著他,唯獨浦思青蘭沒有。
江以織真的特別討厭別人指著他的腦袋,他可以懟別的腦殼,別人不能懟他的。
琴酒有時候拿槍指著他,也就算了,他了解對方的個性,暫時能忍辱負重,但其他人……
不立刻報復回去總覺得難受。
當然琴酒懟他腦殼一次,他就記一次仇。
過了片刻,江以織才收了那把【屠龍寶刀】,別開眼睛,說:“暫時不殺。”
浦思青蘭稍稍松了一口氣,但是心還提著,正想要再保證什麽,就看見那個矮胖男人噓了一聲。
“不要出聲,看。”
語氣帶著笑意。
浦思青蘭順著黑土的視線,也跟著轉過頭看過去,然後瞳孔一縮。
——就在她身後的不遠處,廠房內部,一場火已經燃燒了起來。
秋天,晚上氣溫低而濕冷,隔著透明玻璃,浦思青蘭也能看清玻璃裡面有濃煙包裹著火蛇,劈啪作響,像是乾草堆燃燒的聲音,一團灰霧匯在房頂,擦出明亮的火花。
“shit——”
“怎麽突然著火了。”
幾個黑西裝大漢也顧不上清理痕跡,在房間裡亂叫,朝著門口趕,跑的慢的,甚至開始推搡起跑到前面的同伴。
“趕緊出去!”
“煙好濃。”
“咳咳——”
跑到最前面的大漢,慌不擇路地打開廠房大門,然後發現,門鎖在外面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鎖上了。
他們被困在裡面了!
火勢越來越旺,一個密閉的空間裡,哪怕沒有被燒死,也會被煙嗆死。
四個人匆匆對視一眼, 彼此互相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把門撞開。
生死關頭,誰也沒說什麽,都使出了吃奶的勁兒。
砰!砰!砰!
聲音傳到外面,哪怕只是作為旁觀者浦思青蘭,都有一些膽顫心驚。
她轉過頭。
那個男人正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幅場面,評價道:“浦思小姐,這在我們漢語中,叫作困獸之鬥。”
他說的依然是標準的漢語。
浦思青蘭:“門為什麽會突然鎖上?”她剛剛出來的時候,絕對沒有在外面鎖上門鎖!
男人笑著說:“一點變魔術的小手段罷了。”
浦思青蘭沉默了一下,輕聲說:“門口,是不是還塗了汽油?”
依然是她剛剛出來的時候。
她感覺手摸到的地方……滑滑的。
那四個保鏢假如沒有撞開門,會死。而哪怕打開了門,但凡汽油碰見了一星點兒的火……
而因為這次交易的匆忙,工廠裡並沒有配備滅火器。
結果已經注定了。
“……”這一次,男人似乎有些驚訝地回頭看了她一眼。
過了幾秒,才肯定地回答:“是的。”
他看著臉色蒼白的浦思青蘭,突然露出了一個笑容:“我喜歡你這個表情,浦思小姐。”
浦思青蘭:“……”
男人像是在談論貓和狗一樣,興致勃勃而又隨意地評價道:“很生動,很可愛。”
浦思青蘭已經要哭出來了。
救命。
SO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