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好。”面對哈莉的催促，奧利弗回頭應了一聲，繼續關切地看向老父親，“這幾年你在賢者大廳過得還好嗎?”

　老爹關心兒子的現狀，兒子也擔憂老爹的地獄人生。

　“好，很好，你完全不用擔心。”奎恩老爹連聲說道。

　奧利弗眉頭微皺，他在老爹臉上看到一絲勉強。

　“你之前並不在賢者大廳，是哈莉動用關系，把你轉移過去的，她人脈很廣，和我是好朋友，而且我手裡還有不少天堂功勳，如果你需要什麽幫助，可以直接說出來。”

　奎恩老爹看了哈莉一眼，奧利弗說和她是好朋友時，她沒反駁，也沒露出異樣神色。

　“唉，我是自殺身亡，進入地獄後變成一棵永遠渴望活力的大樹，前往賢者大廳的過程與原因，我十分清楚，大家也都知道。

　這便是問題之所在。

　賢者大廳裡隨便拉一個人出來，要麽是大名鼎鼎的文學家、哲學家，要麽是歷史上著名的君主、將軍。

　我在星城算一號人物，可在他們面......”

　老奎恩苦笑著搖頭，“得知我是走後門進來的，他們當然看不起我，不願和我說話。

　即便他們願意和我說話，我也搭不上話。

　期初他們不搭理我，我也厚著臉皮在邊上旁聽。

　可是，我聽不懂那些哲學問題......”

　“你掌管奎恩財團幾十年，手下幾十萬員工，也不比古代國王差吧?”盧瑟媽媽語氣中帶著些不忿，很為老奎恩遭受的冷遇不平。

　老奎恩瞥了老泡友一眼，“《國富論》的亞當斯密，也只能在邊上端茶遞水，我那點子管理公司的經驗，在偉大的哲學先賢面前算個啥?”

　“哼，什麽哲學先賢，碰到奎茵小姐......”

　盧瑟媽媽被女兒輕輕碰了幾下，這才想起自己不是“奎茵小姐”，沒資格說這種話，話到半途又訕訕住了口。

　“奧利弗你也別擔心，你看我現在。”

　老奎恩原地轉了個圈，讓兒子看到自己富足奢華的打扮。

　“你是個孝順的好孩子，每年我都能收到大量地獄銀幣。

　賢者大廳可謂地獄第一等的社區，我在那有一套房子，手裡又有大把閑錢，不由受酷刑，可以到處旅遊。

　與大荒野上的亡靈們聊聊天，偷聽惡魔們的小秘密......無拘無束，很瀟灑，很快樂。”

　奧利弗第一眼就看出來，至少老爹的物質生活水平很高。

　這會兒見他知足常樂，精神生活也還不錯，便放下心來。

　“和亡靈聊天就算了，但你只是普通亡靈，還是別去招惹惡魔了。”他勸道。

　“哎，你放心，它們傷不到我，賢者大廳的亡靈有一項特殊技能——虛影化。

　也即是化為一道影子，在地獄中快速穿行。

　沒有爵位的惡魔很難察覺，即便被察覺，它們也傷害不到我們。

　也因為這項能力，無論地獄發生什麽大變故，賢者大廳的賢者都不受惡魔打擾。”老奎恩得意笑道。

　盧瑟媽媽臉上露出心動之色，天堂山當然最好。

　但如果無法在死前完成贖罪，來地獄邊境做個閑散賢者，似乎也不錯。

　如果拉幫結夥，把小夥伴們都叫來，組成老年團，也不用擔心生活孤單了。

　......

　與老奎恩分別後，他們又看到卡戎的渡船、等待渡河的長長亡靈隊伍，以及無邊無際好似大海的冥河。

　過了冥河之後，“地獄手術室”不再移動，周圍的景色也不再變化。

　“米諾斯！”哈莉一聲大喝，把地獄第一層的地獄判官喊了過來。

　“誰在呼喚偉大的地獄刑罰判官之名——啊，是鎮守使大人......”

　狂暴的怒吼立即變得驚慌失措。

　“轟隆隆......”無盡黑暗中噴射一束岩漿火花，一個百丈高的恐怖巨人從下方爬了上來。

　它的上半身為人，下半身為兩條蛇尾，頭戴一頂古怪的王冠，其上本該鑲嵌珠寶的位置，竟用金銀釺子串上一個個妍態各異的赤果女人。

　它張開嘴巴說話，吐出的舌頭也是長長的蛇信子。

　“尊敬的鎮守使大人，今年的例錢不是已經交過了嗎?”

　“例錢?”奧利弗一愣，然後表情變得古怪，該不會是保護費吧?

　“不是例錢，是物業費。”哈莉糾正一句，然後有意無意瞥向對面幾個神色異樣的人類，“現代社會，哪怕幫小區看大門，都要收取物業費。

　作為地獄鎮守使，替整個地獄鎮守邊境，收取一定報酬合情合理。”

　米諾斯聲音轟隆隆地說:“我從來沒覺得您不該找我們收錢。只不過，物業費都收到三萬年以後了，我最近手頭有些緊......”

　“三......萬年後?！”奧利弗震驚，兩個女盧瑟嘴巴微張。

　“今天不收錢。”哈莉輕咳一聲，指著亡靈盧瑟道:“你為地獄亡靈的審判官，幫我看一看，萊克斯·盧瑟有多少重罪，要去第幾層地獄受刑。”

　歡喜哥也是判官，但它監管地獄惡魔，和給亡靈判刑的米諾斯職權不同，部門也不一樣。

　米諾斯是真正的地獄公務員，歡喜哥更像撒旦的宮廷管家。

　“呼~~~”

　聽說不是物業費，蛇尾巨人的大嘴巴裡長長吐出一口氣，明顯輕松了下來。

　“唔，萊克斯·盧瑟是您朋友嗎?”隻瞟了一眼，米諾斯就試探性問道。

　“嗯，他是我好友。”

　當著盧瑟媽媽和妹妹的面，哈莉當然不能說只是泛泛之交。

　米諾斯遲疑片刻，咬牙道:“既然是大人的好友，那他......純潔高尚近乎聖人，哪有什麽罪?地獄九層，您隨便安置在哪都可以。”

　“純潔，高尚，近乎聖人?”

　別說奧利弗驚呆了，兩個女盧瑟都尷尬得滿臉通紅。

　顛倒黑白、徇私枉法，也做得太赤果果了。

　“我要聽真話。”哈莉淡淡道。

　米諾斯面色為難，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要多真?”

　“地獄鎮守，鐵面無私、秉公執法、剛正不阿，你不知道?”哈莉不耐煩道。

　米諾斯知道了，她這回要聽真的真話。

　可它更為難了。

　“此人情況有些複雜，不知大人對他有什麽安排?”

　這句話就比較有水準了。

　知道了她的安排，那它就能根據她的安排來給他定罪。

　“我這次來地獄，只是借地獄法則，讓他渾噩靈魂重新變得清醒......”

　接下來還有很多工作需要米諾斯來輔助，哈莉乾脆對它說出自己的計劃。

　“原來要真正死一遍......”

　米諾斯先震驚於她的腦洞，接著又在心裡吐槽，這明晃晃的以權謀私，玩弄地獄規則，竟還有臉說自己鐵面無私......

　“大人，那您今個兒可有的忙了，萊克斯·盧瑟之罪，罄竹難書。這麽說吧，除了淫媒、阿諛、褻瀆聖職等有限幾大罪，剩下的他多少都犯了些。

　我在地獄也有些年頭了，如此惡人，幾千年也沒見到幾個。”

　哈莉喃喃道:“那還真是一項大工程......算了，都這樣了，一項項來吧。”

　“好的，第一項銀欲，這條罪不算太重，刑罰較輕。”

　“開始吧。”哈莉道。

　“就在這?不用去地獄第二層?”米諾斯疑惑道。

　第二層才是犯了銀欲罪的人該去的地方。

　“去了第二層，他的靈魂就會留下第二層的烙印，去了第三層，再增加第三層的印記，一層又一層，他便再也回不去了。”哈莉道。

　米諾斯嚴肅道:“落入地獄之人，本就沒了回頭路。”

　“別廢話，讓你做什麽就做什麽。”哈莉冷冷道。

　“銀欲之罪，當受暴風石刑。”米諾斯大聲宣布道。

　說完它便沒了動靜，隻瞪大眼睛看著哈莉。

　哈莉等了一會兒，見它一點動靜也沒，不由怒道:“蠢貨，站在這做什麽?還不快去二層地獄弄些風暴和石頭過來。”

　“呃，要我弄?”

　“不是你，難道是我?”

　米諾斯無奈，把身子縮回黑暗，好一會兒再爬起來，長大嘴巴，對準盧瑟。

　“呼呼~~~砰砰砰~~”

　猶如實質的黑風把盧瑟吹成一片原地旋轉的爛菜葉子，狂風中還有一顆顆人頭大的石頭。

　“啊啊啊......”盧瑟就一邊被狂風撕裂身體，一邊被石頭砸成肉醬。

　“偶買噶......”莉娜忍不住別開腦袋。

　盧瑟媽媽面色發白，“哈莉，盧瑟身上很多毛病，這我承認，但他並不沉迷女色呀。”

　“夫人，你別忘了之前地獄邊境遇到的九個嬰魔。”奧利弗面帶譏誚，提醒道。

　“可是~~~”

　“呼——”狂風驟停、石頭消失，米諾斯道:“該下一項了......唔，暴食罪非常輕，可以忽略不計，再下一項，貪婪罪。”

　“不能忽略，無論多輕的罪，都要試一遍。”頓了頓，哈莉又看向兩個盧瑟女解釋道:“今天不是在給盧瑟贖罪，而是治病。

　地獄刑罰猶如苦口良藥，病治好了，藥就能停下。

　所以，不能輕視任何一種藥，萬一試過之後盧瑟就痊愈了呢?”

　“哈莉，你說怎麽弄就怎麽弄吧。”莉娜閉著眼睛說道。

　這次不用米諾斯動手，因為饕餮罪在第三層，這一層有一隻三頭犬鎮守。

　它和米諾斯一樣，也是地獄公務員，和哈莉算同事。

　得知不是收物業費，它乾勁十足，都不問緣由，立即從第三層召來惡臭的雨水將盧瑟掩埋，雨中還夾雜冰雹與石頭，把盧瑟砸成一坨“臭腐乳”。

　之後是第四層、第五層......

　等看到盧瑟被推入火海灼燒成焦炭時，奧利弗也忍不住了。

　他和兩個女盧瑟一樣，閉上眼睛，兩手食指戳進耳朵裡，嘴裡念念有詞。

　倒不是“幻覺，全都是幻覺”。

　盧瑟媽媽最先念誦《聖經》，之後莉娜和盧瑟便也跟著念。

　從第二層到第九層，如此輪番來了九九八十一次，哈莉終於喊停。

　“盧瑟，記憶全部回來了?”

　“回來了，真的回來了，嗚嗚嗚，我早就和你說了，一切都回來了。”盧瑟哭嚎道。

　呃，他在第8次輪回時，恢復說話能力;第64次時，幾乎記起一切事;第76次時，已經大叫著請求哈莉停手。

　但哈莉懷疑他只是太痛苦，想早點結束，便硬是湊足九九八十一次。

　“你們都走吧。”哈莉先揮退那幾十幾尊為她做苦力的地獄公務員，才看著盧瑟問道:“說說看，你怎麽落到這幅田地的。”

　“是亞歷山大·肯特。”

　說起這個名字，本已氣息奄奄的盧瑟，再次抖擻精神，咬牙切齒，滿臉恨意。

　“果不其然，那王八蛋一手金蟬脫殼玩得溜呀。除了我，全天下人幾乎都被騙了。”哈莉對這個結果完全不意外，反倒是笑得有些得意。

　“哈莉，我當日沒騙你，真的有人在監視我，就是亞歷山大·肯特，他——”

　哈莉抬手糾正道:“肯特夫妻已經將他趕出肯特家族，他現在成為一名光榮的‘盧瑟’。”

　“盧瑟......”盧瑟表情扭曲，“那個王八蛋更配不上這個姓氏。”

　“這個你說了不算，誰也改變不了他爸爸叫‘萊克斯·盧瑟’的事實。”

　“不管他姓什麽，我發誓，他的結局不會變。”

　盧瑟顯然恨極了小盧瑟，說話的時候亡靈之軀往外冒出一股股充滿怨毒氣息的黑煙。

　快要魔化了。

　哈莉提醒道:“你現在只是個亡靈。”

　“亡靈?”盧瑟低頭打量一番自己，茫然道:“這是怎麽回事?”

　接著，他又瞥見旁邊“手術台”上死不瞑目的屍體，駭然道:“我死了......”

　“不然呢?之前的酷刑可不是我故意折磨你，那些都是你死後應有的待遇。”哈莉向兩個女盧瑟努努嘴，“具體情況可以問你母親和妹妹。“

　“她們在做什麽?”

　盧瑟都和哈莉說了好一會兒話，莉娜和盧瑟夫人依舊蹲在那，手指戳進耳朵裡， 腦袋埋在膝蓋裡，嘴裡念念有詞。

　大名鼎鼎的鐵漢英雄奧利弗，也和她們一個德行。

　“結束了。”哈莉走過去，碰了碰三人才把他們喚醒。

　“偶買噶，終於結束啦！”

　盧瑟媽媽喜極而泣。

　也不曉得是因為自己終於解脫，還是自己的兒子終於恢復神志。

　“沒想到‘死亡醫療術’竟真的有效。”奧利弗看著眼神不再迷茫、臉上掛著熟悉的陰狠表情的盧瑟，神色十分複雜。

　他心中既感慨“哈莉神醫”雖邪，卻真的醫術高明，又不確定一位絕世惡棍恢復健康，對正義聯盟，對米國，對地球，對人類，對宇宙，對多元宇宙，到底是好是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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