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看到瓶子裡黑貓屍體的瞬間，哈莉便難以置信地叫道:“詛咒你父親的人是你！?”

　康斯坦丁吐出一個煙圈，悵然點頭，“沒錯，是我。千禧年的夏天……大概是那時候吧，時間太久，我記不清了。

　因為組織了一場召喚惡魔的讚美詩朗誦會，我被學校勒令喊家長，他來學校把我帶走，向我大吼。

　我卻放肆大笑。

　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我視魔法如生命，他卻隻想要個和普通人一樣的乖兒子，而不是把自己和香、魔法書、蠟燭鎖在房間裡，聽古怪音樂的怪胎。

　他將我的魔法書全部焚毀，還差點打斷我的腿——多虧謝麗爾(康姐)，我才有機會在對惡魔和天使豎中指後，邁開雙腿，快速跑掉。

　普通人最好永遠別招惹黑魔法師，哪怕他是黑法師的老爹！

　我用彈弓打死一隻健壯的流浪貓，黑貓。

　將貓的屍體擺成他的模樣......

　嗯，一種交感魔咒。

　隨著黑貓的屍體在地下腐爛，他也跟著快速衰老，並且開始生病。

　他的所有精力和鬥志似乎都從體內散去。

　整個人就像漏氣的皮球，迅速變得乾癟。

　我得承認，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使用黑魔法，成功後，我沒惶恐，反而很得意。

　如果家是一座城堡，那天之後，城堡裡的國王就換了人。

　往日我和他爭吵，我很怕他，他聲音如雷。

　那時我卻從他眼裡看到畏懼，嗯，在我歇斯底裡向他大吼時。”

　“你真是個王八蛋。”哈莉道。

　“咱們彼此彼此……”康斯坦丁趁著煙屁、股還未燃燼，又掏出一根煙，續上火。

　深吸一口煙氣，感受溫暖在空洞冰冷的胸腔擴散，他舒服地眯起眼，“你不也對自己老爹用了世上最惡毒的黑魔法，把他變成個雷達?練黑魔法的，就沒一個是好人。”

　哈莉冷笑道:“即便你心中愧疚懊悔，也別想在我這找安慰。

　我和你還真不一樣，他活著時，縱有千般不是，我也一直容忍他。

　他死後，我也成功幫他復仇。

　那時，我和他的父女情、生養恩皆一筆勾銷。

　我和從地獄裡跑出來的死靈安迪是全新的關系。

　我們不再有任何責任和義務。

　即便如此，我也給了他自由選擇的機會。

　他寧願做雷達，也不肯下地獄，怪誰呢?

　而且，他現在做雷達也做得很開心。”

　康斯坦丁定定看著她良久，歎道:“沒錯，我倆還真不一樣。

　你比我冷酷多了。

　那時我正處於叛逆期，思想不成熟，壓根不清楚自己在幹什麽。

　你遠比我成熟，完全明白自己想要什麽，然後去做什麽。

　我傷害了他，可我一直都渴望得到他的愛。

　你責任盡到，也僅僅只有責任，沒有父女之愛。”

　哈莉冷笑道:“真希望你有兒子，然後你就教他用黑暗詛咒愛你。”

　“我母親生我時難產而死，他本該把滿腔怨恨放在我身上，可我又是他兒子。

　於是，他用冷漠來面對我……

　總之，我家的情況之複雜，遠超你的想象。

　你不了解，壓根沒資格批評我。”康斯坦丁苦澀道。

　“我懶得了解，也不想評判你們家任何人---包括你。快點把事情解決，早點離開這。”哈莉淡淡道。

　“很簡單……”康斯坦丁隨手將玻璃瓶丟在墓碑上。

　“啪——”瓶子碎裂，黃水流淌，黑貓屍體硬邦邦落在墓碑前。

　福爾馬林和屍體混合的臭氣，在墓園散開。

　“為什麽把貓的屍體泡在福爾馬林裡面?”哈莉疑惑道。

　“唉，那時我第一次使用黑魔法，連能不能成功，都不確定，壓根沒記住反轉咒語。

　魔法書又被他燒掉，我不想他死，他是我父親。

　我不確定自己愛不愛他，但那一刻，我慌了，我哭了。

　我發現我很想他愛我。

　很扯淡，我曾異常虔誠地向上帝祈禱救活他……那狗東西沒理睬我。

　幸好我腦子靈活，從學校偷了一瓶福爾馬林。

　我的魔法把他的生命和貓屍連接在一起。

　只要貓的屍體不繼續腐爛，至少能阻止他繼續虛弱下去。

　為了不讓別人損壞瓶子，我還把它藏在我母親的墓碑下面。”

　說到這，他朝著哈莉得意一笑，“那一年我才12歲，完完全全的新手。

　他的身體雖然沒有好轉，卻也不在繼續惡化。

　如果不是遇到哥譚槍戰，活到一百歲都沒問題。”

　哈莉心中一動，“不是一百歲，在貓屍腐爛前，他八成永遠死不掉。

　你當初用的什麽詛咒?

　若完成儀式後，馬上將‘交感物’丟入福爾馬林，豈不是間接實現了永生?”

　康斯坦丁若有所思，“如果稍加修改，的確能變成一種幫普通人永生的‘巫妖之術’。

　不過沒多大意義，屍體總會腐爛。

　然後無論被詛咒者是好人還是壞人，死後靈魂都會下——”

　他面色一變，聲音戛然而止。

　他親手把老爹送入地獄。

　“這就是魔法的代價……”他神情哀傷，澀聲道。

　哈莉歎口氣，沒再挖苦他。

　康斯坦丁蹲下身，又從袋子裡掏出一瓶汽油，淋在黑貓屍體上。

　打火機點燃前，他最後看了眼康爸的亡靈，“唉，我可能剝奪了你最後與母親團聚的機會。”

　“等等，”哈莉叫住了他，“先別燒，我去幫你問問。”

　“問什麽?”康斯坦丁疑惑道。

　哈莉擺擺手，沒多解釋，立即分出一枚念頭溝通天之聲。

　“讓老康斯坦丁免除地獄之罰，要多少功勳?”

　上次給拯救“量子幽靈裡奇”時，天之聲曾說過，不好不好的普通人，只需五十萬功勳即可進入底層天堂。

　如果老康斯坦丁是那樣的人，只因為被兒子的黑魔法坑了，才下地獄，讓他擺脫地獄之苦的代價應該更小。

　或許幾萬功勳就能搞定。

　渣康之前提到安迪，讓哈莉心中有所觸動，如果價格低的話……

　“兩千萬功勳。”天之聲淡漠地說。

　“啥，兩千萬?”哈莉一驚，連忙道:“不用去天堂，讓他在靈薄獄消亡自然消亡即可。”

　“就是兩千萬。”天之聲重複道。

　“他犯了什麽事?”哈莉驚疑道。

　“這個問題，嚴重涉及個人隱私，200萬功勳。”天之聲道。

　哈莉乾脆利落地離開天之聲。

　等她找到扎烏列，也得到同樣的答覆。

　“如果你能隨便打聽別人隱藏在最心底的秘密，再用那些秘密為非作歹，天堂不就成了罪惡的幫凶?”扎老大道。

　為康爸花一兩萬功勳，哈莉不介意，可幾百萬，幾千萬……

　“唉，點火吧，送你老爹去地獄，他罪有應得。”意識回歸，她對渣康歎道。

　誰知聽了這話，渣康卻變得激動起來，“他或許不是個好父親，但也沒乾過大的壞事，你憑什麽說他活該下地獄?”

　“艸，難怪大家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之前你還在嚷嚷他活該被黑魔法詛咒，現在又在我面前上演父慈子孝……”

　哈莉擺擺手，轉身往墓園之外走去。

　“哎，等等——”渣康理智回歸，追上去拉著她問:“你問過天之聲了，它怎麽說?”

　哈莉冷著臉不說話。

　康斯坦丁歎口氣，“我道歉，你也別小心眼，我剛死了老爹。還因為我的緣故，弄得他下地獄，這會兒心情糟透了……”

　“天之聲說你父親罪大惡極，卻因為涉及私人隱私，沒解釋原因。總之，無論有沒有你的黑魔法，托馬斯(康爸名字)都會下地獄。”哈莉道。

　康斯坦丁臉色一陣變幻不定，“我想知道原因。”

　“我也好奇，奈何天之聲不肯說。”哈莉道。

　“一個魔法小技巧就行了，不需要那個假上帝。”

　渣康眸光一閃，瞥見好奇又懵懂看著他們的吉瑪，“小吉，你去汽車上等我，我很快結束。”

　“可是，外公不會跟我走嗎?”

　吉瑪也很好奇，外公曾經做個什麽，竟然要下地獄。

　“待在這別動！”渣康對著康爸靈魂呵道。

　“他暫時不會再騷擾你了……”他轉頭對吉瑪笑道。

　吉瑪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康爸隻偏頭看她，立在那沒動。

　“他並不是完全沒意識......”哈莉若有所思。

　“他只是被痛苦折磨，顯得麻木，當然有意識。”

　渣康找了一根斷樹枝，在老爹新墳上頭畫了個五芒星。

　他側頭看了眼天上的太陽，皺眉道:“你若有事，可以先離開，我得等天黑。”

　哈莉道:“冬天日頭短，五點之前太陽差不多就開始落山。”

　“你要用黑魔法，召喚惡魔?”她又問。

　康斯坦丁又點燃一支煙，一屁、股靠在老爹的墓碑上，悶悶地說:“天堂靠不住，只能求助地獄了。”

　“你最近在忙什麽?聖子降臨有結果沒?”哈莉問。

　康斯坦丁神情麻木道:“他們都盯上了我，或許我的一個決定，能改變多元宇宙未來的走向。”

　哈莉剛想嘲笑他吹牛，忽然想起‘聖母瑪利亞’是他女朋友。

　就憑渣康狡猾又人渣的性格，還真有可能影響聖臨十字軍的大計。

　“聽你話裡的意思，盯上你的人裡，似乎還不止天堂和地獄?”

　“你這麽聰明，怎麽想不到另一方大勢力呢?”

　康斯坦丁臉上表情古怪， 不知是譏諷更多，還是自嘲更多。

　“人類?”哈莉皺眉道:“命運博士參與了?”

　“他是大佬，就像上帝指派火之舌，撒旦指派涅加爾，命運博士或許參與了，或許沒有，但生命議會的確和他有關系。”康斯坦丁冷笑道。

　“生命議會......”哈莉沉吟著道:“生命議會三大分支，沼澤怪物代表萬物之綠。

　腐朽之黑選中的‘衰亡之神’是艾比，她至今不肯歸位。

　最近西海岸挺火的動物俠，他似乎和艾薇一樣，只是眾生之紅的覺醒者，算不上‘動物神’。

　那麽，能參與聖子降臨的人，只剩沼澤怪物了。

　沼澤怪物能和人類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