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暮臨說:“生死之際,方見忠義。”
揚雲泥的話語空間有限,來回問答幾個回合下來,漸漸左支右絀。
這不是揚雲泥說話的地方,揚雲泥退後一步,請辭:“少莊主,有事情盡管吩咐,我先告辭了。”
揚雲泥帶小葉子出來,又回到外城。與內宅的人交往,揚雲泥顯得格格不入,他和小葉子的心,愈發貼近起來。
如果有機會,揚雲泥一定會早早回到半山雨堂,可惜一直沒有從內宅傳來消息,時間很快就耗到了晚上。
葉塘灣主管葉璐會從內宅過來了,在西門的城牆根下,把一些莊丁召集起來,給他們布置今晚的任務。
揚雲泥隔著一段距離,觀望著那些人的活動。一等到葉璐會布置完畢,他就準備上前去告辭。
葉塘灣的多事之秋,在今晚也不例外。遠遠地,揚雲泥看見那群人騷動起來,像一群正在聚食的魚,被一個意外驚嚇得四下散開。
“主管受傷了。”有人大喊。
“我兄弟死了。”又有人喊。
揚雲泥把小葉子護在身後,掣出遊鴻劍小心向前。只見葉璐會已經從地上爬起,好像是捂著肩膀。在葉璐會的旁邊,躺著一個黑影,另一個影子蹲在旁邊。
有人把火把拿到了近前。揚雲泥看到葉璐會面如凝霜。
“他為我而死。”葉璐會說,“他替我擋了一鏢。”
揚雲泥蹲下身來,發現一枚梭子鏢正釘在咽喉上。死者比葉璐會稍微矮一些,一鏢打在死者的喉嚨上,一鏢打在葉璐會的肩膀,看來,這兩鏢的目標的確是一個方向。
熱烘烘的血從死者的咽喉汩汩直流。
血是有溫度的。在人的體內時,剛剛離開人體時,血都是有溫度的。再過不久,傷口處血流幹了,就會結成痂。頻繁的流血事件,總在提醒揚雲泥內心深處的痛。
“揚兄弟看到什麽了嗎?”葉璐會問。
揚雲泥剛剛正從遠處往這邊看,視野的范圍更廣,如果有人做出什麽明顯的動作,或者是有人從外面發動的攻擊,揚雲泥應該能夠盡收眼底。
“我沒有看到是誰動的手。”揚雲泥說。
凶手就在這人叢裡,不是來自於外面,而是來自於同家族的最不應該被懷疑的人。
小葉子悄悄拉了拉揚雲泥的衣襟,似乎有所暗示。揚雲泥置之不理,權門機心深,他不能再讓小葉子引火燒身。
葉塘灣的爛攤子,自有葉塘灣的人來收拾。而且,和葉塘灣聯姻的樓山衝,當家人都在這裡,他們自然會彼此照顧。說不定這次事件,又能讓他們彼此的關系加重一層。
揚雲泥告辭了主管葉璐會,回到了房船山的半山雨堂。
“小葉子,你看到了什麽嗎?”揚雲泥問。
“我好像看到……”
言猶未盡,揚雲泥止住了小葉子:“你什麽也沒有看到。當你沒有能力把控局面時,就什麽也看不到。你明白嗎,小葉子?”
“我明白了。”小葉子說。
揚雲泥沒有觸碰到他的臉,但是能夠感知,他已經冷得打著寒顫。
兩日後,揚雲泥被召到葉塘灣,準備動身遠行。
肩膀受了傷的葉璐會,依舊堅持前往。
葉飛鴻一度要同去,從閣樓上下樓梯時,一腳踩空,腳踝處紅腫得厲害,便留在家裡。這樣一來,前去建州采購刀劍的負責人,實際上已變成了樓外樓。
揚雲泥已經知道了這兩船山的厲害,
死於非命,只在旦夕之間。他把小葉子托付給葉飛鴻,葉飛鴻把小葉子留在身邊照顧,擔保讓揚雲泥回來時能見到一個完整的人。 樓暮臨對樓外樓負責外出采購一事,一則對兒子被信任並委以重任感到欣慰,一則為了他的安全擔心,於是從樓山衝派了幾個得力的莊丁過來。
除了樓氏的族人,樓暮臨還特意為樓外樓聘請了四名高手。皮氏四傑是名副其實的兄弟,皮伯江, 皮仲橋,皮叔石,皮季行,禁旅出身,在當前的亂局中如魚得水。
一行人走了一天的路程,將近傍晚時,原本策馬在前的樓外樓,脫離開簇擁著他的皮氏四傑,掉頭來到後面揚雲泥的馬前。
樓外樓意有所指地說:“你不會在我背後向我射冷箭吧?”
揚雲泥果斷交出弓箭,目送樓外樓策馬回到前陣。
葉氏族人惟葉璐會馬首是瞻,樓外樓這般刁難,見葉璐會不作言語,也都默默接受了樓外樓的做法。
待至路窄時,隻容一匹馬前行,葉璐會有意地落在後面,悄悄地對揚雲泥說:“有人會故意挑起事端,無論他怎麽挑弄,都不要中他的圈套。”
揚雲泥:“我知道了。”
葉璐會:“還有,此行的真實目的地是延平津。你有所耳聞嗎?”
揚雲泥:“莫非是為雷煥、張華之事?雷煥偶得龍泉、太阿二劍,以其一贈與張華。張華被誅,劍失其蹤。雷煥後死,煥子持劍,過延平津時,一劍從水出,一劍從鞘出。二劍化龍,驚波沸浪,蟠縈成神。”
葉璐會:“正是。”
揚雲泥:“世人所傳,早已淪為謬言,能夠信以為真嗎?”
葉璐會:“當然不可全信,亦不可不信。所有傳說都有它流傳而出的淵源,太平無事時傳說是一種消遣,對噩運當頭的葉塘灣來說,找到神劍已成為一種信念。”
揚雲泥悵惘地望著天:“如果傳說是真,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願意前往。”
葉璐會:“小姐相信你是值得托付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