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生靈,各行其道,能活著,即便是活得卑微,又有什麽關系?
不是所有的中天人都能通過獻祭換來的功法、秘籍修煉出一身高強的本事,抑或是練就製符技藝,這些人為了不被天師殿降罪,不讓自己的神魂經歷九幽之火炙烤之刑,不得不想盡辦法讓自己卑微如螻蟻一般地活下去。
沒有辦法去四個歷練之地獵殺異獸獲取魔晶或是製符材料,這些人就只能在天師城中逡巡遊蕩,尋找獲取金幣的機會。商販、小偷、強盜、娼妓、賭徒、騙子,林林總總,層出不窮。三萬左右的中天人,有三分之一都是無能力去歷練之地闖蕩,這些職業就應運而生。
天師教對天師城所有職業者都會征收金幣,對完成了獻祭任務又交納了稅金的人,他們會提供基本的保護。天師城每時每刻都有一隊十人組成的天師教門人來回巡邏,但是天師城唯一的一條長街長達十裡,以巡邏隊緩慢的巡查速度,許多黑暗和罪惡早就已經悄然發生。
天師城中,只有一種地方是絕對安全不會受到強盜、小偷的光顧,那就是天師旅店。
天使城中,有一種人是最不具有戰鬥力,能活著全靠一張嘴,這種人就是此刻正為蒙揚介紹天師城情況的導引者,陳小爽就是一名導引者。
導引者就是專門為初到天師城的人,做詳細介紹和引導,賺取傭金維持生計的人。
陳小爽長得尖嘴猴腮,尤其是下巴上那一撮焦黃的長須,配上他一雙無比靈活的小眼睛,讓蒙揚有種錯覺,眼前這人就是個成精的老鼠。
蒙揚在墨水鎮生活多年,後來又走遍金沙、銀山郡、名都城、魔天、魔光群島,自然很快明白眼前這個搭訕者是個什麽身份,陳小爽的出現倒是十分應景,蒙揚的確需要有人告訴他天師城的詳情。
三個金幣一個月的傭金,是陳小爽開出的條件,蒙揚沉吟了一下,便交給他三個金幣,陳小爽差點喜極而泣,高聲道:“大哥,這個月小的就是你的人了!”
蒙揚一陣惡寒,趕緊信步順著熱鬧的大街朝前走去,一邊聽著陳小爽的介紹。
只要雇主支付了傭金,就相當於和導引者之間達成了某種契約,雇主有權解雇導引者,導引者卻必需在雇傭的時間內完成雇主的指派,當然這種指派僅限於天師城中,僅限於不觸犯天師教法規的前提下。
聽著陳小爽的介紹,蒙揚才驀地想起一個十分奇怪的事情,不但天師教門人,甚至就連天師城這幾萬人,九成九以上的人都姓陳,身邊的導引者陳小爽也是如此。
不過蒙揚並未問陳小爽個中緣故,在得知天師旅店可以以金幣租用,是最安全的所在之後,蒙揚已經決定暫時在天師旅店中落腳,反正他已經完成了一年的獻祭任務,短時間內他也不想再去歷練之地闖蕩,儲物戒指內的魔晶還有無數。
雇傭陳小爽,蒙揚可以獲得許多便利。許多他需要打探的消息,都可以指使陳小爽去獲得,包括沙思開等人的下落。
聽得蒙揚要住進天師旅店,陳小爽眼中閃過無比豔羨的神色,態度更加殷勤,埋頭疾行,一邊給蒙揚介紹起來。
“大哥,咱們天師城雖說就是一條十裡長街,但卻包羅萬象,什麽都不缺。吃、喝、玩、樂,樣樣齊全。一般修為高強,引符燈又沒有升級到缺級者,他們已經不大願意將自己手上的東西全部用於獻祭換取貢獻或金幣,在天師城一樣可以換取他們心儀的物品。譬如功法、譬如符籙丹藥。”
“獻祭是任務,也是升級引符燈必需的一個貢獻積累過程,沒有升級到缺級以上的引符燈持有者,誰也別想去到天師殿,這就是天師城中一條誰也無法打破的鐵規。要想進入天師殿參加考核,需要海量的獻祭換來貢獻,但在這之前,你還得想辦法保住自己的小命才行。”
“符籙每一張都極其昂貴,一般人根本使用不起。所以,在天師城中,除開天師教門人,最受人尊敬的就是製符師和煉丹師,製符師都集中在“萬符樓”,煉丹師則集中在“萬丹樓”,跟天師旅店一樣,這兩個地方也是天師城中最安全無人敢去冒犯的所在。”
“當然,是不是具備製符師的資格,是不是具備煉丹師的技藝,都得通過人家的考核。製符師和煉丹師都是極其講究天賦的職業,據我所知,這麽些年來,萬符樓才擁有三名製符師,一名製符大師,萬丹樓原本有四名煉丹師,一名煉丹大師,前不久新招到好幾個煉丹師,一下子勢力就凌駕於萬符樓之上。嘿嘿,大哥,就咱們這樣的,可千萬別摻和到兩樓的爭鬥中去,人家隨便派出一名高手,對付咱們比碾死一隻螞蟻還要輕松。”
蒙揚心中狂跳,他聽得出陳小爽話中的意思,沙思開七人很可能就是新近加入到萬丹樓的煉丹師。陳小爽分明是看到他方才在廣場第一次獻祭,屬於一個尚未修煉過功法的菜鳥,比起他來也大有不如,所以才將蒙揚看做跟他一樣的弱者。
意外得知了沙思開等人的下落,蒙揚並沒有立即采取行動。他作為一個初來者,過於暴露出超強的實力,恐怕很快就會招致許多麻煩,還是小心謹慎、步步為營為好。
蒙揚注意到街道的兩旁,店鋪林立,酒館茶肆應有盡有,更有身著薄紗的許多妙齡女子,眉眼含春,做著各種妖嬈的姿態,吸引著街上行人的注意。陳小爽呼吸有些急促,撫摸著儲物戒指,眼光不住地那些女人身上掃過,一副難舍的樣子。
“這些人不去歷練之地獲取魔晶,他們拿什麽去完成獻祭任務?”蒙揚好奇地問道。
陳小爽不舍地從一個女子身上收回目光,重重地吞了一口唾沫,這才說道:“咱們中天人,想要獲得丹藥、符籙,除了用貢獻換取之外,就只能在萬符樓或是萬丹樓購買。當然,也有無數不入流的製符者、煉丹者在街上擺攤設點,不過那些符籙、丹藥價格便宜得離譜,威能效果比起兩樓的來,相差甚遠。”
“哦,如此說來,我若是學會煉丹術、製符術豈不是也可以在城中擺攤?再不用去歷練之地冒險?”蒙揚道。
陳小爽淡淡地瞥了蒙揚一眼,似乎想起蒙揚是自己雇主,便道:“你看看,這街上擺攤出售丹藥、符籙的有幾人?敢跟兩樓搶生意,他們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別怪我沒提醒你,出入最好小心一些,城裡可不太平。什麽騙子、強盜比比皆是,防不勝防。除非你呆在旅店一直不出門。不過,旅店的租金讓人望而興歎啊!哎,什麽時候等我攢夠了錢,也進去享受享受。”
蒙揚奇道:“那你住在哪裡?”
陳小爽眼神一片黯然,指著長街的盡頭道:“看到沒有,除卻這些開設店鋪的和有錢住旅店的,咱們這些窮人不能在街上停留超過三十六個時辰,否則就會被巡邏隊緝拿問罪。時辰一到,咱們就得去那片生活區中呆著,好歹還有一個棲身之地。不過那裡卻是龍蛇混雜,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死於未知的手段。我能活到現在,也算是一個奇跡······”
“生活區能住得下幾萬人?”蒙揚問道。
“生活區是一個特殊的區域,裡面沒有血煞之氣,無法修煉,肮髒、混亂,天師教也從不會到生活區中巡視,一夥強盜控制著那裡,像我這樣的,每個月就得向他們繳納一個金幣的保護費。不然,我無處容身不說,很快就會死於非命。還是大哥你有能耐,剛剛化形,通過獻祭就換來足夠生存的金幣,想必化形前十分厲害吧?”
陳小爽雙眼在蒙揚身上好一陣打量,似乎想要看穿蒙揚化形前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
蒙揚心中一咯噔,如遭雷殛一般,直到此時,他方隱約明白中天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面色一沉,低聲道:“別叫我大哥,我化形之後,給自己取了一個名字叫陳非,聽你說得我一陣後怕,你還是趕緊帶我到天師旅店吧!”
陳小爽一驚道:“陳非大哥,你真要住旅店,你有那麽多金幣?”
蒙揚淡然問道:“難道旅店貴得離譜不成?”
陳小爽見蒙揚不以為然,便指著前方一座巨大的高樓道:“你看,那就是天師旅店了。據說天師旅店房間分為上中下三等,每等的價格都不一樣。最關鍵是,天師旅店不但提供安全的保障,在旅店房間中還有著異常豐富的血煞之氣,十分有利於修煉。”
“天師旅店的房間,最便宜的下等房間,一個月租金十個金幣,中等房間一個月租金三十個金幣,上等房間一個月租金一百個金幣!絕不會零租一天,我就是再攢幾個月,也租不起一間下等房間。哎,我看大哥要是金幣不夠,乾脆還是跟我回生活區混著算了,像那幫強盜繳納完保護費,好歹先保住小命要緊。您看怎麽樣?”陳小爽真誠地問道。
蒙揚心中莫名地一顫,傳音陳小爽道:“不知咱們從歷練之地換來的魔晶,除開用於獻祭之外,還有何處在收購?”
“你···你還有魔晶?”陳小爽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隨即驚喜地道,“陳非大哥,天師旅店就是天師城最大的坊市,是強者們私底下交換魔晶、丹藥、符籙乃至功法的地方,當然,聽說旅店的老板也在收購魔晶,而且價格比獻祭高得多。咳咳,當然,獻祭那是必需的,不是嗎?”
“走,我帶你進去瞧瞧,裡邊住的那些人你都認識麽?”蒙揚邁步朝著天師旅店大步走去。
“哈哈,陳非大哥,你這可算找對人了,不是我陳小爽胡吹,我每一天都在天師旅店門口閑逛,想著碰碰運氣,絕大部分租客我都認識。”陳小爽眉飛色舞。
一個壯漢站在天師旅店的大門口,如一尊巨神,看到蒙揚兩人過來,巨眼圓睜,眉心上顯現出一個“圓”字,沉聲喝問道:“幹什麽的?沒事閃一邊去!”
陳小爽身軀一顫,差點轉身就跑,蒙揚沉穩地站定,“怎麽,你這裡難道不是旅店?我們是來住店的!”
陳小爽聽到“我們”兩字,眼中竟激動地滾出幾滴渾濁的淚水來,他做夢都想著有朝一日能進天師旅店中見識見識,沒想到今日竟能夢想成真!
那圓級大漢一愣,雙眼定在蒙揚身上打量了好一陣,見蒙揚一副鎮靜自若處變不驚的表情,便不再問什麽,轉身揮手打出一道血紅色的法訣,大門開啟。
蒙揚徑自帶著唯唯諾諾的陳小爽往門裡走去,臨進門之際,驀地回身對著那巨漢屈指一彈,巨漢一驚,伸手將蒙揚彈出的金光一把抓住,定神一看,竟是一枚金幣,立即呆立在原地。
再看蒙揚和陳小爽,已經走了進去,巨漢揮手將旅店大門關閉,欣喜地將金幣收起,嘴裡嘟囔著一句:“最近這些新來的倒真是一個個出手不凡,貌似有錢得很。”
進門是一條略顯昏暗的通道,蒙揚不做聲地帶著有些緊張的陳小爽順著通道前行,他發現似乎中天的建築布局都是如此,外面看來十分狹小,其實裡面卻別有洞天,看來都是利用了某種特殊的法術禁製,延展了空間。難道,這又是空間術的一種類型?蒙揚覺得可以長時間保持的空間術,比起他學到的“鬼畫符”和“鬼推窗”似乎又要高深許多。
但是,自從他學會並嘗試著將兩種初級空間術融合開始,似乎他的感知就對空間術多出了一些感悟,在踏進這間天師旅店之後,他就感知到了空間術的獨特氣息。只是,他的心情反倒因此越發沉重起來。
若果這就是陳天師的傳承,來自仙界地狗君的神念化身的確是遠比煮酒散人還要強大許多。引符燈、空間術、血煞之氣、符道,這都是讓蒙揚感到壓力倍增的原因。
不過,在暗自慶幸自己沒有莽撞行事之余,蒙揚的心還是很快鎮靜下來。
處於中天特殊的禁製之中,所有人都受製於血煞之氣,依賴於血煞之氣,他卻早已經在歷練之地中利用血煞之氣和魔晶淬煉了全身的經絡,修為神識全不受干擾,這或許將是他最大的依仗。
飛鉗斬殺的中天異獸,屍骨都會消融,說明飛鉗對中天生物具有極強的克制作用,或許這又是他一個最強勁的手段。他決定,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輕易暴露出飛鉗。畢竟,中天是一個使用符籙的世界,沒有多少人慣於使用兵器。
蒙揚已經察覺到一個中天最大的秘密,只是他還需要進一步地驗證自己的猜想,另外他更是無比地擔心一個人。
很可能就是他妹妹的薑苗。
他擔心的是,薑苗也跟所有中天人一樣,那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
先安頓下來,再慢慢想辦法,這是目前蒙揚的打算。
通道不長不短,很快走完,蒙揚和陳小爽來到一個明亮的大廳,大廳中頂上懸掛著一盞引符燈,光芒竟將這間大廳照得通亮。
引符燈,歡級。
這是蒙揚眼光一掃,利用辨寶術獲得的訊息,他心中再次一驚。
傳送陣中的神像頭頂的引符燈是最高的合級,這間旅店用來照明的竟然是歡級引符燈,這盞引符燈到底屬於何人?難道,這間旅店就是天師教門人開設的?
以蒙揚現有的認知,他知道每一盞引符燈,就對應著一個修士,那麽這一盞歡級引符燈必然有一個他的持有者。引符燈已經是歡級,沒可能還不是天師教門人。
除非?——————
一個血玉般的巨大櫃台後探出一個老者的頭,一顆“歡”字出現在他的額頭,雙眼神光閃爍,看著走到櫃台前來的蒙揚和陳小爽,面上忽然浮現出一抹職業性的笑容。
“兩位客官,不知是參加坊市交易還是租房住店?”
蒙揚笑道:“前輩,在下陳非,初來乍到,未請教前輩怎麽稱呼?”
老者淡然應道:“老夫陳定風,兩位是參加坊市交易還是租房住店?”
“在下想租房。”蒙揚道。
“上等房間,一百金幣租用一月,中等房間三十金幣租用一月,下等房間是個金幣租用一月,你們要什麽樣的房間?”陳定風問道。
蒙揚隨手取出一把金幣,放在櫃台上,金光閃閃的一大堆,那老者很明顯地面現驚愕,可能他也沒想到這兩個人居然當真拿得出這麽多金幣來。
“這是六十個金幣,就先給咱們安排兩間中等房間吧。”蒙揚道,
“兩間?陳非大哥,這······”陳小爽看著櫃台上的金幣,聽到蒙揚的說話,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動莫名地望著蒙揚。
蒙揚揮揮手道:“咱們能相識一場,也是緣分。就這麽定了。”
陳定風點算完金幣,拿出兩把黃金色的鑰匙放在櫃台上。
蒙揚注意到,陳定風身後掛著無數的鑰匙,看來就是天師旅店的房間鑰匙。這些鑰匙很明顯地可以以三種顏色來劃分,淡金色、黃金色、紫金色。蒙揚明白這三種顏色的鑰匙也就跟下中上三種品級的房間相對應。
“你們只需要祭出你們的引符燈,在鑰匙上照一下,就能在旅店中自由出入了!房間中有小型的傳送點,若是你們兩人想要到對方的房間中,那就需要先將你們的鑰匙配對才行。”陳定風淡然地說道。
蒙揚謙虛地問道:“呵呵,還請前輩指教,如何配對。”
“你們只需凝出一個“允”字印結,打在對方的鑰匙之上,就能使用房間中的傳送陣,在得到對方的同意後,進入對方房間,十分方便簡單。”陳定風道。
蒙揚和陳小爽當即祭出各自的陰級引符燈,使其發出一束微光照在各自的鑰匙之上,隨即收起引符燈後又開始凝出一個“允”字印結,打在對方的鑰匙之上。
見陳定風一直關注著自己兩人,蒙揚特意放緩了凝出印結的速度,使自己的動作看起來無比生疏和吃力,並落後陳小爽一點時間完成印結的凝集。
做完這些之後,房間鑰匙便自動懸在蒙揚兩人的腰帶之上,十分岔眼。
蒙揚彎腰道:“多謝前輩指點。不知咱們若是要前去坊市開開眼界,又當如何做?”
陳定風略顯不耐地道:“房中自有傳送點,投入十個金幣,自可進入坊市。咱們天師旅店的坊市,隱秘公平,所有參加交易買賣者的信息,絕對不會被泄露出去。若是你們自認為身上有稀罕之物,自可到坊市去,若有任何疑難之事,自來此處向老夫詢問就是。”
蒙揚再次謝道:“多謝前輩指點,那咱們就不再叨擾,先回房休息!”
陳小爽一副癡癡傻傻地模樣,見蒙揚拿出腰間的鑰匙祭出引符燈,慌忙如法炮製,大廳頂上的歡級引符燈光芒一閃,蒙揚和陳小爽瞬間消失。
陳定風見兩人去到房間,眼中閃過一抹驚疑之色,旋即淡然念叨道:“循環往複,蠅營狗苟······”
片刻之後,蒙揚已經處在一間血煞之氣十分濃鬱的房間之中。
這間房間布置十分考究,一張不知名玉石製造的床,居然刻畫著一個十分精致的聚靈陣。房間有單獨的洗漱之處,更有不少果蔬、糕點、茶具。
房間正中地板,有一座小型的傳送陣,傳送陣的一旁有個玉石鑄造的小人,不過尺高,帶著一張笑臉,張大著嘴巴,似乎十分欣喜。
蒙揚頓時明白,只要站在這傳送陣中,要麽是朝這小人口中投進金幣,要麽是利用鑰匙,就能前去坊市或是去到已經和他配對的陳小爽的房間。
蒙揚坐在床榻聚靈陣中,感受到房間中無比精純的血煞之氣便朝著他的身體聚集過來,他卻開始利用神識和感知小心翼翼地探視起房間之外的情形來。
誰知道,令他十分意外的是,似乎他所在的這個房間就是一處與世隔絕的空中樓閣,他的神識和感知根本無法穿破房間外那一層不知道用什麽方法布置出來的強大禁製。但是,蒙揚很清楚,他現在所用的神識感知,威能維持在陰級引符燈持有者應有的強度,他相信,一旦他不顧一切地將九難巔峰的修為催動,破開這些禁製壁壘是輕而易舉。
不過,他此刻的心情反倒是松弛下來。這是好事,至少處於這個房間中,受到那層禁製的保護,他的一舉一動就沒有人可以看到。即便如此,蒙揚還是小心翼翼地再次布置了三重禁製,這才放下心來。
他沒有取出青葫召喚出明少等人,他開始思索起他的一些發現。
獻祭神像前守衛的說話,陳小爽的說話,陳定風的說話,看似全無關聯,卻十分清晰地告訴他一個事實,這些人都將他當成了一個剛剛化形成功的初入者。
什麽是化形?
只有異獸才會化形,這是明白無誤的事情。也就是說,這些人都將他當成了一個剛剛化形的異獸,一個來自歷練之地的化形異獸。
從中天人都采用“陳”這個姓氏來分析,結合前次他遭遇到的犬軍陳七、使者陳月兒,蒙揚發現他們都采用了陳天師一樣的姓氏。
結合種種了解到的訊息,蒙揚幾乎已經可以斷定,無論是天師教的門人,還是天師城這三萬左右的修士,他們的前身幾乎都不會是人類。也就是說,這些人,其實都是來自四個歷練之地的化形異獸。
蒙揚覺得自己陷入了一種深深的迷惘之中。
如果說陳天師一直在利用詭異的血煞之氣恢復他的修為,修複他的身體,那麽他苦心營造出這樣的一個中天世界,必有其深意。
蒙揚覺得後背一陣發麻。
他記得他煉化的那幾個修士記憶中曾言,中天原本有幾千萬人,也並不存在著什麽四個歷練之地。那些人消失去了哪裡?
蒙揚想到一個最可怕的可能,那些人悉數化作了四個歷練之地的異獸毒蟲。
蒙揚不知道陳天師采用了什麽驚人的手段,難道他先是將幾千萬人盡數扼殺,然後施展出得自地狗君的強大仙術,再將這些人的魂靈轉變成異獸毒蟲?他這麽做,難道就是為了獻祭?
獻祭是做什麽?引符燈到底又有什麽用?
蒙揚開始順著陳天師療傷和信仰之力這條思路推斷下去。
化作四個歷練之地無數異獸毒蟲的那些人類魂靈,經過不斷地相互廝殺吞噬,經過禁製中血煞之氣的淬煉,便蛻變成化形的階段,通過在四個歷練之地傳送陣神像前的第一次覲見,獲得引符燈,也就有了與天地間血煞之氣溝通的本能,具有了修煉陳天師功法的資格。那麽,這些化形的異獸又是如何知道要去覲見神像的呢?
蒙揚覺得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血煞之氣似乎摻雜著陳天師的一種隱晦意志,始終潛移默化般地對這些異獸毒蟲做著導引,所以在他們化形之後,會本能般地前去覲見神像,獲取引符燈,獲取引符燈就像是徹底將他們的靈識開化出來!
蒙揚心中一亮,定是如此。引符燈不單是使這些人可以感應到並且溝通血煞之氣,關鍵是打開了這些人的靈識,使他們變得跟正常的人類一樣!這才是關鍵。
蒙揚繼續深入地想下去,那些被修士屠殺或是自相殘殺後的異獸毒蟲,總會有一絲魂靈滲入到歷練之地的禁製之中,也就是說明,四個歷練之地的禁製會滋養出新的生命,這些生命就是異獸毒蟲的弱小體。然後它們又會慢慢在殺戮中成長,如此循環反覆。
這麽循環的結果到底是什麽,目的又是什麽?似乎矛頭直指向血煞之氣。似乎殺戮越多,血煞之氣就越能積攢得多。蒙揚想,陳天師這樣做,可能有好幾層用意。
其一,他利用這些循環不息的殺戮產生的血煞之氣鞏固著加諸在中天洞天之上的禁製壁壘,使其長期保持穩固和堅韌;其二,這些血煞之氣的凝煉度抑或是精純度,不足以被他轉化為修複他身體神魂所需的能量,或許就是信仰之力;其三,天師城的人口始終維持在三萬左右,這是陳天師刻意保持的一種平衡,或許這就是他要努力維持的一種獻祭的平衡。
毫無疑問,陳天師能吸納或是轉化的有用力量都來自於獻祭。蒙揚覺得,引符燈是一個極其關鍵的存在。
獻祭都是通過引符燈來完成,或許引符燈就是陳天師轉化血煞之氣為信仰之力的關鍵手段。難道,陳天師本身就擁有一盞最強大的引符燈,而毫無疑問這盞引符燈的品級肯定比傳送陣神像持有的引符燈品級還要高級。
陰晴圓缺,悲歡離合,超出這八個品級的引符燈就已經到達了神器的范疇!
蒙揚的心跳動得有些劇烈起來。
他知道陳天師在逃遁進中天之前,曾經卷走了好幾件天玄中隕落的神器,就連月天、魔天的護持神器也被他掌握著,若是加上他的引符燈,豈不是說明在陳天師手上至少有四件神器?
若是得到這四件神器,蒙揚又可以煉化到四個穴位中,他僅僅這般想想都覺得無比興奮。
畢竟,他根本不知道他何時可以進階到化靈巔峰,學會神鑄術的第二重開始鑄造神器,更何況,他現在連鑄造什麽類型的神器,鑄造這些神器又需要一些什麽材料都不知道,根本無從著手。有著那顆萬龍神水靈珠(雖被煉化,但其功能依然存在,可以自如地使用。),即便是陳天師手上的這幾件神器破朽不堪,他也能將其完全修複。
無論如何,一定要得到這四件神器。
現在蒙揚已經不擔心月天、中天甚至是整個天玄位面的封印,因為他已經安排醉月,讓她集合所有強者進行修補。他相信,即便是他將這幾件神器煉化,也對洞天壁壘不會造成影響或破壞。
他十分清楚,煉化神器進入穴位,不單單是讓他的身體擁有這些神器某種威能這麽簡單,關鍵是會提升他仙靈之體的品質,這才是最為關鍵的地方。
照這樣推斷下去,或許除開他,還有前陣子進入中天的沙思開等人,中天中根本就沒有人類。
蒙揚最為擔心的還是薑苗。按理說,她所在的如意門被三重樓屠殺,多半是因為鐵青雲指使,而鐵青雲則是受冥王控制的。他們單單隻留下薑苗的性命,並允許她進入中天,莫非在那個時候,冥王就已經跟地狗君達成了某種協定?
薑苗到底有沒有像中天人一樣發生了變化?現在她的處境到底如何?蒙揚都想趕快知道,但理智卻告訴他,決不能慌亂。
臨到冰鏡雪峰前,正是因為他驟然想到薑苗就是他的妹妹,導致他險些神魂潰亂,失去控制。蒙揚有些明白,或許在他的神魂深處,還潛藏著他現在並未發現的東西,或許那就是他被封印的記憶。
也正是那些記憶的封印,對他的神魂造成著這般劇烈的衝擊,阻止著他去想妹妹,去想小蝶。
心口隱隱作疼,蒙揚現在最為擔心的是薑苗的安危。他相信薑苗既然可以進入中天,那麽她定然有某種未知的手段,但最大的可能卻讓蒙揚擔心不已。
他擔心薑苗之所以被三重樓之人留下性命,是因為她已經受到了冥王神念的控制。
即便是他找到了她,滅掉了陳天師,他又將如何化解她神魂中冥王的印記?
蒙揚開始晉入物我兩忘,感知將魔神留下的傳承記憶盡數讀取完畢,他覺得讓薑苗多一天受到冥王的控制,對他而言,都是一種錐刺的痛苦。他是她的哥哥,無論如何,他都要保護她,決不能再像夢境中那樣,眼睜睜看著妹妹睜著無助的眼睛,卻不去理會。
蒙揚心中糾纏著深深的自責,他不知道在三天之上,他的親人究竟發生了什麽變故,也不知道妹妹是如何衝出了三天,跟他一樣來到了天玄這個罪罰位面化身薑苗,更不知道妹妹手中怎麽會有他留給小蝶的簪子,他只知道,這個世上妹妹是他唯一的親人,哪怕是舍去性命,他也要將她牢牢地保護在自己的雙臂之間。
無論前方有什麽,都無法阻止蒙揚前去拯救妹妹的決心!
神魂瘋狂了一般高速地運轉著,甚至蒙揚將魔典也再次認真仔細地研讀了一遍。
魔神留下了《魔典》、完整的《煉魂訣》,留下了許多陣法奇術,但是那些陣法奇術以蒙揚現在的修為境界根本無法觸碰無法修煉。唯獨現在對蒙揚有用的就是《魔典》和一些魔神的記憶。
但是,《魔典》和那些記憶中,絕大部分都是有關黑暗深淵魔族們的,也粗淺地記載著幾個其他位面的訊息,提及冥王和冥界的訊息少之又少。
蒙揚有些失望,他在心中祈禱,但願冥王控制妹妹的程度不算太深,那麽他還可以想辦法利用自己超凡脫俗的丹道加以化解,這是他目前唯一想到的方法。一切都還要留待他找到妹妹之後,才能定論。
想到沙思開等人,蒙揚難免就想到突然身故的酒瘋子。酒瘋子對蒙揚而言,就像在天玄的再生父母,他對他的感情無比深重。
身死魂消,對於一個修行者而言,意味著連魂靈都徹底堙沒,即便是蒙揚日後殺到九幽十地殺到冥界,也不一定可以找到他的殘魂。
不過,蒙揚總覺得,酒瘋子的意念不會就此真的全部消亡,他記得《魔典》中有個記載,據說意念超強者,可以在冥界秘法的驅使下,用一種十分玄妙的方法獲得重生。
意念重生。
蒙揚覺得只要意念重生之法有用,他就一定要想辦法讓酒瘋子重生。他更要想辦法尋回唐娜、聶雨蓉,使她們也獲得新的生命。他覺得,天玄也好,黑暗深淵也罷,都是超出三天外的罪罰位面,若是他完全掌控了所有的位面神符,也就是集齊了混沌天書,是不是也就意味著他可以掌控這三十六個位面萬物生靈的生死輪回?
到那個時候,他想要讓酒瘋子和唐娜等重生,豈不是會容易得多?
但願酒瘋子前輩,意念不滅!蒙揚默默地祈禱。
蒙揚忽地睜開眼來,笑了。能在罪罰位面見到自己夢中的妹妹,本是一件值得慶賀之事,他不該如此抑鬱才是。所以,蒙揚決定打起精神來,先將中天的事情解決了再說。 三十六個罪罰位面,至今他還停留在天玄,他覺得他應該加快他的步伐才行。
雖說九天一日,罪罰千年,可是能早一點將小蝶從苦厄中救出,豈不是更好?
蒙揚驟然覺得腸胃中有股莫名地空虛感襲來,他感到十分詫異。自從進入修行大門,前期還不時地服用一點辟谷丹,到現在他可以長時間不需要進食,早就對食物沒有了**。
為何會產生一種嗜血的衝動?
怎麽辦?
他調出那幾個修士的記憶,才發現,中天修士都需要像普通的世俗之人一樣進食,尤其是修為越精進,食量會暴增,但是他們除了可以利用一種“血食丹”化解饑餓之外,就只能在歷練之地吞食那些異獸毒蟲的血肉。
這就是獻祭過後擁有引符燈修士的特有反應。
蒙揚隨手取出那幾名修士的儲物戒指,發現了三十幾個金幣,和一些符籙、丹藥。丹藥中間,就有著血食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