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隆——
大地四分五裂。
通道裡,所有的燈都熄滅了,一切陷入徹底的崩潰之中。
怪物活動了下脖子,開口道:
“從剛才起,我就覺得奇怪,你的刀法已經達到了頂峰,甚至領悟了念刀與虛斬這樣的高層次招式,已經達到了設定的上限——”
“你應該早就被摘取下來,吃掉了。”
“可你還活著。”
柳平一言不發,擺了個拳架,示意對方上前來。
怪物卻沒有直接動手。
它以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柳平,說道:“算啦,畢竟你已經要死了,我讀取你的靈魂,自然可以知道你的過往。”
話音一落。
它背面的男女面孔同時睜開眼,齊聲吟唱道:“渺小的凡人,獻上你的靈魂,這是你的播種者降下的恩賜,來——啊————————”
柳平臉色一變。
對方的吟唱開始之際,他就感應到了某種不妙。
他瞬間從原地消失,直接出現在怪物面前,單拳狠狠砸向怪物的心口。
怪物按住他的拳頭。
兩隻手頓時被冰霜封禁在一起。
“又是這招!”
怪物喝了一聲,掄起另一隻手狠狠劈向柳平。
柳平自然早有準備,拳腳並出,與對方換了幾招,身形一旋,跳起來一腳橫掃在對方臉上。
咚!
一聲悶響。
怪物被踢飛出去,沿途撞碎了無數磚石。
它口中的吟唱聲卻沒有消失,一直保持著高亢而尖利的發音。
柳平默默聽著,心中的那種危險感漸漸消失。
奇怪。
按說這一道音系術法近乎無解,對靈魂的傷害極其強大,為什麽……
我似乎並不畏懼?
一個又一個念頭在他心中浮現。
過往許多世的知識與經驗在腦海中一一顯現,最終讓他發現了那個原因——
“原來如此。”
怪物撥開重重碎裂的磚石,重新走到柳平對面站定。
“不必再嘗試汲取他的靈魂了,你是無法做到這一點的。”怪物說道。
它腦後那一男一女的聲音戛然而止。
“主人,從古老的記憶傳承中,我得知剛才這一招對眾生是無敵的。”男聲困惑道。
“為什麽我無法汲取他的靈魂?”女聲不解的問。
怪物看著柳平。
柳平略一打量怪物,忽然轉過身,朝不遠處的深窟全力狂奔而去。
他徑直跳入那個通往永夜的深窟,從怪物的眼前消失。
轟隆隆——
世界之外的黑暗虛空開始顯現在四周,這意味著整個世界陷入了徹底的崩碎之中。
如果柳平還不走,那就真的要留在這裡,無法進入永夜了。
怪物默默站在虛空中,手一揮,頓時顯現出一幕飛閃的光影。
那光影似乎是人類生活的景象,但因為飛閃的速度太快,根本看不清具體的內容。
怪物卻看的津津有味。
好一會兒。
女聲悄然響起:“主人,他已經逃了。”
“是的,真是一個聰明的家夥,”怪物讚歎道,“雖然打中了我,但立刻就覺察出那套拳法太過孱弱,根本傷不了我,所以馬上就逃跑了。”
它目光注視著光影,以一種教誨的語氣說道:“你們無法汲取他的靈魂,是因為他的靈魂太過纖弱,甚至已經稱不上靈魂,最多只能算是一粒微塵。”
“你們的術法就像洪水,可以衝毀山川,對付一切強大的眾生,但卻無法毀滅一片太過渺小柔弱的樹葉——那就是他的殘破靈魂。”
男聲問道:“主人,這樣的靈魂完全不值得吃,按說他也應當如螻蟻和飛蟲一般弱小,為什麽他還有這麽強的力量,甚至可以打中您?”
怪物抬起手,輕輕擦了擦嘴角。
它看到自己的手指上多了一縷血絲。
光影畫面突然定住。
也不知是怪物的意志起了作用,還是受到了某種阻礙——
總之。
畫面已化作一片漆黑。
這一刻,男聲和女聲也識趣的保持著沉默。
怪物站在虛空中,口中不停發出“咯咯咯咯咯”的聲響。
“太有意思了,竟然真的傷了我。”
它朝著那定住的光影畫面望去。
“竟然能用高等奇詭而保存記憶,還可以化身為噩夢,你一定有大秘密——繼續!”
怪物開口道。
光影畫面繼續流轉,顯現出更加久遠前的影像。
——那是柳平的上一世。
“原來如此,死過許多次,一次次削弱了靈魂……我倒要看看,在最初的時候,你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麽事情!”
怪物化作一道電光,掠過虛空,朝那個不斷崩潰的深窟俯衝下去。
一道傳送門悄然出現在它前方。
它衝了進去!
……
巨大的深窟中。
柳平以極快的速度不斷下墜。
一行行燃燒的小字飛快閃現在他眼前:
“注意!”
“敵人正在以未知的術法查看你的過去。”
“目前進度:”
“血心流武館,殺噩夢生物細微分身。”
難怪沒直接追上來!
原來是在查探自己的過去。
柳平心中了然。
對方已經看到了那個時刻,也就是自己利用湧現的力量,戰勝上一次虛假的噩夢之潮中前來的怪物。
對方會怎麽想?
既然對方能看到這些,興許自己過去的所有事情,它都能看到。
對方甚至還可以通過自己的一切痕跡,直接穿越空間,出現在自己面前。
忽然。
又有數行燃燒小字浮現:
“對方觸發了某種禁忌。”
“你的過去蘊含了秘密,它不被允許觸碰。”
“本次術法已結束。”
“對方再次發動了探尋之術,繼續查看你的過去。”
“這是不被允許觸碰的秘密。”
“本次探查將引起未知的變化,本序列也無從知曉究竟。”
柳平一奇。
這是什麽情況?
但這時已經來不及去細究。
——因為有著更緊要的事情必須要做。
“就算噩夢潮汐沒來,它也無法使出全力——我只靠一套過去創造的拳法還是不夠用啊……”
柳平喃喃著,閉上雙目,開始靜思應對之策。
他身上漸漸產生了某種無法言喻的波動,這股波動超越了任何力量,全然圍繞著他,仿佛在幫助他做著什麽無形的事。
“我需要更強的力量——超出它們設定的力量!”
這樣的念頭剛一冒出來,他腰側的兩柄長刀同時震鳴起來。
一股洶湧的刀意從長刀上冒出來,與柳平的意志合而為一,在虛空中爆發出連續不斷的震顫。
仿佛有什麽事情要誕生了——
突然,一切異象消失。
柳平心有所感,不得不中斷了“創造”,猛然睜開眼,朝虛空某處望去。
只見下方的虛空深處,一扇傳送門轟然打開——
那個詭異的怪物直接衝出來,怒吼道:“該死的凡人,哪怕你的靈魂食之無味,無法帶來任何力量,我也要吃下它!”
怪物迎著柳平衝上去。
“可惜,再給我一點時間就好了。”柳平心中不無遺憾的道。
他閃身讓開對方的撲擊,手上的冰霜卻飛出來,將自己與對方凍結在一起。
——他們的手又連接在一起了。
雙方在半空翻滾,一同朝下墜去,不時拳腳相擊,企圖乾掉對方。
深窟四周的牆壁上,密密麻麻的磚石不斷朝下潰散,顯露出深窟之外的黑暗虛空。
在這處連同煉獄與永夜的洞窟之中,伴隨著一切的毀滅,一人一怪不斷的朝下飛墜。
柳平被打中了七八次。
幸而有鎮獄刀在身,以至於四周的虛空被打爆,顯現出一個又一個黑洞,他卻安然無事。
他望向怪物背後的那一面光影。
——自己過去某一世的景象在上面飛馳而過。
與此同時,一行行燃燒小字瘋狂閃現在他眼前:
“對方在查看你的過去。”
“這是不被允許觸碰的秘密。”
“警告!”
“本次探查將引起未知的變化,本序列也無從知曉究竟。”
柳平來不及細看,握緊拳頭朝對方轟去。
咚!
拳掌相接。
借著這一次交手,他們終於分開,各自撞擊在尚未崩塌的牆壁上,拖拽出長長的灰線,朝下方的黑暗深處墜去。
“呼哧——呼哧——該死的人類。”
怪物目光不斷遊離,最終落在柳平腰間的鎮獄刀上。
這柄刀究竟是什麽來歷?
為什麽它在替他承受著傷害?
不,它的威能不止於此。
它又望向柳平腰側的另一柄刀。
那柄刀上滿是血肉——
它竟然具備了噩夢的力量!
這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怪物忍不住望向那飄浮的光影。
在光影之中,柳平的又一世結束了。
時間再次回溯,逆流而上,朝著更加遙遠的時代而去。
怪物看到了更早一世的柳平。
在那一世中,他依然在人類的世界中成長,想盡辦法對抗噩夢。
怪物臉色變得肅穆,認真說道:
“沒想到你還挺有種的,活了這麽多輩子,一直在反抗我們,也罷,我就給予你一點尊重。”
只見它雙手合在一起念道:“這一次我是全力出手,所以你的一切都將被剝奪,再無任何反抗之力,只能等死——而我也將因為過度使用力量,不得不回到噩夢深處休息,直到噩夢之潮降臨。”
一股奇異的波從它雙手間散發開來。
電光火石之間。
柳平身上爆發出一道短促的尖叫。
莉莉絲!
只見卡書“亡魂之偶”被打飛出去,鑽入虛空,不知去向。
百納刀上的血肉開始不斷爆裂。
鎮獄刀也生出一道道裂紋。
柳平在一瞬間就明白過來。
——這一招是對付自己隨身所有兵器的!
“走!”
他喝了一聲,將雙刀狠狠扔出去。
果然。
雙刀一飛入虛空,頓時不再受任何傷害,迅速的投入虛空之中消失了。
他在虛空中不斷下墜,神情鎮定道:“很厲害的奇詭之術,我從未見過。”
“當然,這是‘剝奪’,就算在奇詭之中,也是頂級的力量。”
怪物說著,從虛空中抽出一根黑色的長叉。
“原來如此,你知道那柄刀一直在替我抵擋傷害。”柳平道。
“沒錯……現在再也沒有任何東西替你抵擋傷害,只要被我打中一下,你的靈魂和一切都將灰飛煙滅。”
怪物得意的道。
柳平略一沉默。
不被打中?
這怎麽可能?
現在看來,一切都到了要終結的時刻。
“我努力一下,爭取不被你打中。”
他擺了個拳架,身形一振就朝對方飛去。
突然——
他頓在半空,目光落在那一片光影上。
只見光影已經到了某個連他自己也不知曉的前世。
那是一片白光。
除了白光,什麽也沒有。
怪物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奇道:“這是什麽?”
“這個術是你發動的。”柳平道。
“我已經知道你的每一世都在反抗我們,現在你就要死了,我已經不必再看下去。”
怪物揮了揮手。
光影卻沒有消失。
“咦?什麽情況?”怪物詫異的再次揮手,想解除術法。
光影依然沒有散去。
怪物猛然望向柳平,喝道:“你在搞鬼,算了,我先殺你!”
它挺起長叉朝柳平胸口狠狠刺去。
然而柳平卻恍若未覺,依然望著那一片白光,神情惘然。
無比久遠的記憶中,仿佛有著什麽隱藏的事情。
那件事是——
是——
一道過去的聲音。
那個聲音在耳邊說道:
“我有太多的留戀。”
柳平怔住。
是誰?
誰在說這樣一句話?
“結束了!”怪物吼道。
它手中長叉即將刺入柳平的胸口。
叉尖爆發出無窮的力量,立刻就要將眼前這個人徹底撕裂——
下一瞬。
虛空突然裂開成千上萬道裂縫。
無可窮盡的黑色鱗甲片飛射而來,齊齊環繞在柳平身周,迅速朝他身上貼去。
幾乎是一刹那——
龐然大物一般的戰甲將他徹底裹住。
戰甲活了過來。
它伸出黑色的巨手,一把抓住那個怪物,以恢弘的聲音問道:
“你在窺探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