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窮海淵。

　一扇一扇的門靜靜懸浮在海淵深處，呈現螺旋向上的排列方式。

　每一扇門上，都寫著相應的時間年份:

　“真實世界第2571年;”

　“真實世界第2572年;”

　“真實世界第2573年;”

　“……”

　柳平越過無數扇門，順著海流不斷上浮。

　究竟該進入那一扇門呢?

　其實，很多事都等著自己去做。

　自己之所以離開那個時代，是為了防止兩個安德莉亞相見，以免其中一個安德莉亞被法則抹去。

　同時也是為了保證時間線和因果律不會產生巨大的變化。

　那麽。

　只要選擇安德莉亞已經離開虛空神柱的時間就可以了。

　柳平正想著，卡書忽然跳出來，自動在他面前打開。

　嘭！

　女嬰含著奶嘴，直接出現在他懷裡。

　“這些年份都不行，繼續朝上。”她發出心靈感應道。

　“是命運的力量在指引你?”柳平問。

　“它能讓我感應到你想避開的那件事。”女嬰道。

　“好，我們走！”

　柳平抱著女嬰不斷上浮。

　一扇扇時間之門被他甩在身後，逐漸消失在深沉的海淵之中。

　終於——

　“可以了。”女嬰道。

　柳平停住，朝面前的門望去。

　只見門上寫著一行小字:

　“真實世界第3001年。”

　女嬰開口道:“這是充滿變故的一年，過去的一切都在此時結束，所有的事情都開始急劇變化，那些身處漩渦之中的眾生們，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

　柳平道:“我們去看看。”

　他將手按在門上，用力一推。

　一行行燃燒的小字迅速跳出來，浮現在他眼前:

　“注意，你正在進入真實世界第3001年。”

　“根據你的世界歸屬，你將進入虛空神柱上的人類世界。”

　小字漂浮不動。

　洶湧的海水朝門裡灌進去，柳平朝前輕輕一躍，跟著跳入門中。

　……

　夜。

　霓虹燈光閃耀於不夜的城邦之上。

　飛梭密密麻麻的掠過高空。

　鱗次櫛比的高樓如叢林一般，時不時放出衝天的光影，凝聚成各種虛幻影像。

　城市中央。

　噴泉池。

　一具西裝革履的屍體漂浮在池子中。

　七八輛警用飛梭環繞著噴泉池，將這裡徹底封鎖。

　幾名警察抱著雙臂，站在池邊，不斷從光屏上調看著事發之時的數據。

　“真是讓人想不通，這究竟是謀殺?還是其他什麽行為藝術?”

　“謀殺?哈哈，這年頭究竟還有什麽人敢做這樣的事，超量子中央智腦能實時監控一切，殺人者會被立刻就地正法。”

　“照我說，這次的死亡是一場行為藝術，他的意識必定儲存在某個線上地址裡。”

　“這人看上去都四十多歲了，行事卻一點也不莊重。”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臉上寫滿了輕松。

　忽然。

　一道聲音從他們背後響起:

　“死者身份已查明。”

　“他是世界議會的議員，

意識存儲采取的是古式芯片，線上世界沒有備份。” 警察們回頭望去。

　只見一名留著絡腮胡子的男子站在他們背後。

　“頭兒，你來了！”

　“頭兒好！”

　“居然是世界議會的議員?所以才會專門調頭兒來處理，是嗎?”

　眾人七嘴八舌的道。

　男子走到噴泉池邊，開口道:“立刻打撈屍體，中央智腦已經開始全程記錄此事，因為——”

　“他沒有克隆備用身軀。”

　眾警察臉色變了。

　不少人甚至流露出恐懼之色。

　沒有克隆體，意識的轉移就會遇到困難，必須從屍體上重新克隆。

　如果這個人的意識集成芯片也毀掉了——

　那麽他就真正的死亡了。

　再也沒有什麽辦法將他復活。

　飛梭中，幾個五六米高的機器人輕輕的跳下來，伸出長長的機械臂，開始打撈屍體。

　一個機器人迅速變形為密封式手術室，而另一個機器人則組裝在手術室的外面，逐漸化作一套精密的操作儀器，出現在手術室中。

　死者的頭顱被切開一道細縫。

　無比纖細的金屬絲探進去，取出一枚銀色的芯片。

　一道流光在芯片上掃了掃。

　下一瞬。

　一道威嚴的女聲在眾人耳邊響起:

　“芯片已經被毀。”

　“世界議員第295號的個人意識已被複製。”

　“本次案件上升為世界安全級別。”

　“全體準備。”

　“按照世界防禦標準第五套程序，開始執行追捕任務。”

　眾人心中一緊，齊聲道:“是！”

　大家按照自己光屏上顯現的各種任務，開始飛快的忙碌起來。

　與此同時。

　半空中。

　柳平站著不動，津津有味的看著下方發生的事。

　所有人對他視而不見。

　那些負責警戒的機器人不斷掃視夜空和街道，同樣也沒有發現他。

　——自從汲取持傘人的一隻手後，他就掌握了奇詭魔術的力量，之後又更深一層的認識了訃告之力。

　雖然這些力量已經被地之葬藏封印——

　但柳平卻已經獲得了相應的知識，他開始用自己的奇詭之力去構建一些能力。

　最簡單的運用，便是讓眾生視而不見。

　“想不到人類發展的這麽快。”他感慨了一句。

　“你覺得如何?”婭娜的聲音隨之響起。

　柳平頓了頓。

　——真實世界2037年，自己忙於在噩夢地宮中戰鬥。

　人類世界的發展是由婭娜操持的。

　“婭娜，多虧了你，現在的人類世界相當不錯。”柳平讚了一聲。

　“你滿意就好，可是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麽久，鬼知道他們有沒有按照我當年的布置去發展。”婭娜略帶忐忑的道。

　柳平忽有所感，抬頭朝半空望去。

　只見夜幕深處，巨大的全息影像之光飛射而上，憑空構成了一個人的形象，漂浮在半空之中。

　是婭娜的形象。

　磅礴而宏大的全息影像漂浮在半空，而婭娜的形象也俯瞰著世界，如同神隻一般。

　柳平吹了聲口哨，笑道:“看吧，婭娜，他們還是很懷念你的。”

　卡書一動。

　婭娜沒有出現，反而是一隻白貓率先跳了出來。

　白貓蹲在柳平的肩頭，眯著眼朝四周望去。

　“柳平。”

　趙嬋衣的聲音在柳平心中響起。

　“什麽?”柳平道。

　“我發現了一件事，需要你立刻看看。”趙嬋衣道。

　白貓伸出爪子捏了訣。

　靈光頓時匯聚而來，在虛空中形成了一幅幅畫面。

　只見那些畫面上出現了各種遊行示威的人群。

　他們高舉著婭娜的畫像，在畫像上打著大大的叉。

　“這不是我們想要的生活！”

　“拒絕進化！”

　“不要義體！”

　“我們要做自己想做的事！”

　人群高喊著，衝擊著四周的一切建築。

　“這樣的事到處都是，幾乎遍地開花。”白貓說道。

　柳平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

　婭娜忽然出現，淡淡的道:“當年我做的那些事，只是為了讓人類在虛空萬族之中更具有生存力，也許的確忽略了一些精神上的關懷，柳平，你不必理會。”

　“不理會?”柳平道。

　婭娜道:“何必跟凡人計較，我們還等著聽安德莉亞的故事，你不是說她可以幫你變強嗎?”

　“是有這回事。”

　柳平說著，再次朝那重重畫面上望去。

　他看到不少人在演說，在怒斥，在發泄著自己對世界的不滿。

　一處人頭攢動的集會現場。

　站在台上的人高聲道:“最應該懺悔的是誰?”

　下面的人齊聲道:“懺悔天使婭娜！”

　“沒錯，是她把這個世界變成了這幅模樣！我們不要這樣的生活！”

　“我們不要義體！”

　“科技是一種罪惡！”

　“虛空萬族，生來平等！”

　人群高聲呼喊道。

　柳平認真看著，少傾，搖頭道:

　“事實上，就算當年我們有些地方做的不夠，後來者只需去補充就可以了，但現在他們卻在否定文明的根基——他們自以為聰明，卻是一群烏合之眾，只知道人雲亦雲和自我感動，自身卻沒有足夠的知識，沒有磨礪出與眾不同的才能，更沒有認真思考過自己活著究竟要做什麽。”

　無數的光從他的眼瞳裡閃現。

　忽然一隻手伸過來，撫了撫他的臉。

　婭娜。

　她輕輕搖頭，柔聲道:“都是小事，你應該集中精力去完成你的事，而不是為這些事浪費精力。”

　“不，婭娜，你錯了。”柳平道。

　“嗯?”婭娜看著他。

　柳平輕聲道:“你和我一同締結了人類文明發展的根基，現在，這些人明明擁有近乎永生的壽命，卻開始大規模反對和詆毀當年文明的創造者——”

　“你想說什麽?”婭娜問。

　“這會帶來自我毀滅。”柳平道。

　他隨手一招，虛空頓時出現了一扇光屏。

　“我記得讓你設置過觸發條件。”他開口道。

　婭娜歎了口氣道:“無論什麽時候，檢測到擁有奇詭之力的人類，手持鎮獄刀、身邊站著我，都可以直接激活智腦底層的最根本權限。”

　“哦。”柳平將鎮獄刀拿在手中。

　婭娜便輕輕的靠在他另一邊的肩膀上，低著頭，壓根不去看他另一隻肩膀上白貓的不屑神情。

　須臾。

　一面光屏出現在柳平面前。

　緊隨其後的是一道威嚴的女聲:

　“歡迎回來。”

　“文明的締造者，柳平。”

　柳平開口道:“我要下放權限。”

　女聲道:“您請講。”

　“從現在開始，任何對婭娜不滿的人，不得再使用婭娜所構建的任何科技造物。”柳平道。

　“如果他們已經有了呢?”

　“全部剝奪。”

　“可是按照婭娜女士設定的律法，每個人的私有物不得被本智腦強行解除，請問我該如何解釋?”

　柳平望了婭娜一眼。

　婭娜靠在他肩頭，低聲道:“你做主。”

　柳平冷聲道:“告訴那些人，世界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