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生活在泥沼裡,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哈哈哈哈哈哈——”伊曼突然前仰後合地笑起來。我見了,也忍不住大笑;老葛、小滿和修師傅也笑個不停;連郝明看了,也笑起來。
原來嘉琪頭上、臉上、渾身上下全是土——就像個剛從地裡挖出來的泥人一樣。
老葛車窗沒有玻璃,風吹、再加上車輪揚起的塵沙,蓋了嘉琪滿頭滿身。我一邊笑,一邊幫她拍打。嘉琪自己也笑了,不過笑得很勉強。
正笑著,一輛三個輪子的“三蹦子”“突突突”開了進來,停在我們面前。戴著“隆美爾”老式防風鏡的老米坐在“三蹦子”後面,扎著一條已經看不出顏色的圍脖,懷裡抱著一個被風吹破了的、外面纏著塑料布的配件。我們見了,笑得更厲害了。
“笑什麽?”老米風塵仆仆地,從“三蹦子”上縱身跳下來。
烏魯木齊大雪,飛機推遲起飛。老米在機場足足等了六個小時,以為沒有希望了,當天最後一班烏魯木齊直飛喀什的飛機到達後,終於看到一個人扛著用泡泡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鐵家夥,一手推著行李車從飛機場裡衝了出來!
“這就是‘前橋’嗎,米哥?”伊曼問。
“可不就是囁——DANA44的前橋。”老米給了“三蹦子”司機二百五十塊錢。
“怎麽沒叫輛出租?”郝明問。
“出租車不肯拉我,說我東西沉。把他車壓壞了。我隻好扛著配件,坐的長途汽車,到麥蓋提找了個‘屁驢子’——快凍死我了。”老米一邊和郝明抬配件,一面說:“除了前橋,還有之前在老光那兒存放的全套速比,同時帶來的還有‘小紅馬’全車避震彈簧。”老米告訴郝明:“這是後來我想起來,又給老光打的電話,讓他訂購的——我車太重了,車上的彈簧已經有斷的啦。”
“不錯!”郝明點點頭。
“‘小紅馬’要滿血復活啦。”伊曼拍手說。
“伊曼,一會兒把咱們的自熱米飯拿出來,都到我屋裡去。咱們一邊吃晚飯,一邊開個會。”郝明說。
“老光還給了我們一個新玩意兒,”老米拿出一個自行車打氣筒一樣的東西:“CESS液壓千斤頂。”
“欸,這玩意小巧,就是不知道好用不?”老葛大感興趣。
“明天試試不就知道了。”郝明說。
“老光讓我們用的時候,在沙漠裡拍幾張照,給他發去。”老米說。
“這是讓我們免費替他做廣告啊~~光頭強真是一點虧不吃的人。”王小滿說。
“白給你用了,還不滿意?”郝明扭頭問王小滿。
郝明、老米怎麽也沒有料到,這根全新的前橋,光頭強並未著人加固,在隨後的行程中給老米和全隊帶來很多麻煩。
“你們昨晚一晚上救援、救人,今天又趕路,每人得吃兩盒吧?”伊曼站在陸巡車後,回身問。
“還、還是伊曼細心。我得吃三盒。”王小滿說。伊曼一邊數一邊從紙板箱裡往外掏自熱米飯。我將伊曼放到一旁的盒飯,抱著一摞來到郝明房間。
旅店房間裡,只有兩把椅子,郝明和老葛坐了。老米靠著房間的桌子,我們剩下的人只能坐床了。
“正好借這個機會,做個總結。”郝明說:“這個自熱米飯,進去不帶了。天太冷,沒法自熱。白佔地方——還沉!咱們的車,都夠重的了。”
“那咱們吃啥?”王小滿問。
“當地人吃什麽?”
大家想了想,不約而同:“饢啊~~”
“咱們就帶饢進去。這個地方乾燥,饢不容易變質,還輕!明天,老米和伊曼去找找當地的巴扎,把饢買回來。”
“買多少個?”伊曼問。
“一頓飯,怎麽得要一個饢,開一天車,不吃飽怎行?沒力氣。”王小滿說。
“還有五天我們就到和闐河了——五天還出不去啊?!不過這麽大的沙漠,保不齊有什麽意外,保守點,按七天算,剩下的,伊曼你就自己把握吧。”
“飯後你再給我些現金。這裡的巴扎,肯定沒地方刷卡。”
“我一會兒去麥蓋提取錢去,明早加油用。這兒處處都是要用現金的地方。”
“不用加太多油。陳哥切諾基裡還剩下小半箱,另外還有三個三十升油桶裡的油沒動呢。”
“我知道咱們這隊伍裡面的人都是一方梟雄, 在家說一不二的主兒。這個圈玩車的都是男人!都暗暗較勁誰也不服誰,寧可被塔神教訓,也不願意聽人勸!必定要吃個虧,心裡才舒坦——是不是?”
老葛不答。
王小滿笑道:“葛老哥,外太空能看得到塔漠看不到你望京,你老在望京街頭巷尾轉悠,永遠沒提高。”
“我剛走,就發生這麽大事故,你這個隊長怎麽當的?!”
“我在前面帶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陳哥就翻了哇~~”
“你不用申辯,不出漏子,才不是你呢。一個一個來——老葛,你這回用的HT胎,如果不是靠你牧馬人的強大動力,三步一陷車!老米要是沒換酷鉑的STT大輪胎,他基本上是無法在塔漠中跑起來的。雖說要‘快過沙’,但是你得有條件把速度提起來。我們現在整天回旋著走的這種小結構,根本不可能有太快的速度。采用大花紋,可以前拉後推,更利於向上攀爬。老葛,記得到和田後換輪胎!”
“嗯。”老葛悶聲答了一句。
“老郝老郝,不會是衝著我們來的吧?”老米從樓上的窗戶,看到樓底下的院子裡進來兩輛警車。
郝明走到窗前,看到警車圍著我們幾個人的車轉了一圈:“應該是針對我們來的。”
外面有上樓的腳步聲,接著進來三個警察,一個問:“誰是你們頭兒?”
郝明把吃了一多半的自熱米飯飯盒往茶幾上一放:“我就是。”
“跟我們走一趟。”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