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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39傳奇》第1章 1個世紀前的召喚 (一)
  ——一個學童,很早就發現自己未來的生涯,不能不說是一種幸福。

  我清楚地記得,那天天氣很糟。

  我剛從學六食堂吃完中午飯回來,心情沉重地走進歷史系那幢北洋時代風格的灰色小樓,穿過兩側掛著胡適、顧頡剛、傅斯年、譚其驤、錢穆、夏鼐、徐炳昶、陳垣、鄧廣銘諸位大師畫像的走廊,最終在黃文弼先生的掛像前駐足。

  我的碩士論文,《就塔克拉瑪乾考古發現論述絲綢之路東西方文明之間的互動》,目前還是炒冷飯的程度。我的導師羊廉教授當初很委婉地勸過我,不要輕易啟動這個課題。可我固執己見,一意孤行。結果就是,除了我,我同屆的其他同學都按時畢了業。今年六月之前,能否如期答辯,我眼下一點兒把握都沒有。

  在大多數世人眼裡,塔克拉瑪乾是一處恐怖凶險之地,只有瘋子和亡命徒才會去那種地方。而我,看到一切有關塔克拉瑪乾的文字圖片,都有一種回到故鄉的感受。

  十二歲那年,在圖書館首次翻閱到赫定偉大的旅程——猶如閃電劃過黑夜的蒼穹,點明了我人生的夢想。

  俄國的謝苗諾夫、普爾熱瓦爾斯基,瑞典的斯文·赫定、貝格曼,不列顛的奧雷爾·斯坦因,德意志的格倫威德爾、馮·勒柯克,法國的伯希和,美國的亨廷頓,日本的大谷光瑞、橘越超,這些百年前的名字,熟稔到我可以信口呼出。我立志追隨這些中亞探險者的足跡,希望能步他們的後塵,在西域文化史上有一番建樹。

  因為地處古絲綢之路和亞洲的中心,公元前十世紀到公元十世紀,希臘、波斯、印度、中國四大古文明;拜火教、佛教、基督教、摩尼教、***教多個世界性宗教在這片地域互相借鑒和影響。論人種變遷的多樣性,文化的豐富性,塔克拉瑪乾在世界上獨一無二!

  我關心的,並不完全是絲綢之路上消失了的古城、文字、宗教,抑或佛寺的文物價值,而是在人類生存、發展史上,它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那兒,為人類東西方文化的交流和遞進提供了怎樣的契機。

  可如今,我一事無成,反倒成了一個志大才疏、癡人說夢的典范。“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我自認為有很多的真知灼見,卻苦於沒有確鑿的史料來印證;我又沒有親往塔克拉瑪乾探究考古的能力,一切全是空談。深受我敬仰的黃文弼先生,曾與晚年的斯文赫定有過共事的經歷。而與他同樣懷有熱切夢想的我,卻沒有任何機會參與到那些磨難當中。

  我懷著沮喪的心情回到教研室,打開我的筆記本電腦,一眼瞥見遺忘在課桌上的手機,有三個未接來電顯示和一條未閱短信。

  短信上寫著:“小A你好,我是郝明。你的老師把你的電話給了我。收到請回復。”

  “我的老師?郝明??”

  我一下想起來,我們歷史系的馬波博士曾經與我數次提過這個人,說他是個奇人,開過二十多種類型的越野車。他跟我說:“小A,你不是天天念叨,想去‘塔克拉瑪乾’考古嗎?如果說世界上有誰,能帶你進去,還能安全把你給帶出來的,那也只有他了。”

  我立刻把電話回撥過去,那頭佔線。我剛掛斷電話,電話打過來了。

  “小A嗎?你好,我是郝明。”這是一個富有朝氣的聲音,聽了頓生好感:“今天下午三點,我們開會,確定‘穿塔’行程和參加人員。如果你想加入,我把地址發給你。

”  有好一會兒我無法發聲,直到那邊“喂”了一聲。

  “您說的‘穿塔’,是穿越新疆的塔克拉瑪乾大沙漠嗎?”我小心翼翼地求證。

  “就是新疆那個塔漠。”他很肯定地說。

  “我想加入!”這四個字我幾乎是喊出來的。

  “好。成府路到我這兒可不近呢,那你現在就可以出發了。”電話那邊說:“你快到亮馬橋的時候,提前二十分鍾給我打個電話,我去接你。”

  我隻提前了十分鍾給郝明打電話:“我快到了。”

  “好,你出來吧。燕莎商場前面有輛紫紅色的坦途,就是我。”

  剛從地鐵口出來,我就看到街對面停著一輛打著雙閃的紫紅色的皮卡。

  我徑直走過去,打開車門,發現這車底盤好高。方向盤後面倚著車門兒坐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五官清秀,白淨面孔,吊兒郎當的,左手食指和中指間夾著根煙,伸到車窗外面。他這個樣子,很討一部分小蘿莉或者禦姐的喜歡——但是對我沒用。

  這就是剛才和我通話的那個郝明嗎——怎麽跟電話裡的感覺不一樣呢?!

  那人乜斜著眼看了看我:“小A?”

  ——他有點南方口音,咬舌兒,不是郝明!

  我松了口氣:“是啊。”

  那人俯身遞過來一隻手, 要拉我上車。我抓住前把手,自顧自爬上車,系好安全帶。

  那人不太高興地把手縮回去,轉動鑰匙,開車走了。走出去幾分鍾,上了環路,開車那人問我:“地鐵擠不擠啊,小美女。”

  “不擠。”

  “來北京頭兩年,我還坐過地鐵。後來買了車,真沒法再坐地鐵了。我們這邊的八通線,那叫一個擠哈~~,懷孕的都能擠流產了。還有條五號線,從北邊天通苑往城裡來的,沒懷孕的都能擠懷孕了。”

  聽一個南方人講東北話,倒是挺有意思。

  那人看了看我,又問:“我今年十八,你得叫我哥,對嗎?”

  “你要十八,那只能稱呼我為長輩了。”

  “不會吧?!我看你不大啊~~——你不是學生嗎?”

  看我不答,那人又說:“我叫王小滿。你怎麽叫‘小A’呢~~?真夠難聽的。這不是你真名吧?能不能告訴我,你真名叫啥?”

  “不就一稱呼麽!你要是認為難聽,可以不叫。”我說。

  王小滿生氣了:“那這沒法接著往下聊了!你不願意告訴我,那就別告訴了。”王小滿剛說完,他的電話響了。

  我聽到電話裡有人在問:“人接到了沒有?”

  “接是接到了,就是不肯告訴我,她叫啥。”

  “人接到了就好,你問人家叫什麽幹嘛?——派你去接人的,又不是讓你查戶口!”說完,那邊電話掛了。

  我面無表情,好像根本沒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心裡卻在偷偷地樂。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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