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我連忙點頭。
“不用點那麽多下頭,意思表達明白兒就夠了。”老葛說我。
“你是不是左眼有點近視?”郝明問我。
“是,平時那隻眼睛戴隱形眼鏡。”
“去沙漠可不能戴隱形眼鏡,記住了!”
“我那隻眼睛也不是很近視,不戴眼鏡也沒問題。”我急忙解釋。
嘉琪轉過臉,我們親熱地同時相視而笑。
“你一直在上學,沒有任何野外生活經歷吧?”我最擔心的問題,郝明他終於問我了。
“沒有。”我十分心虛地說出了這兩個字,緊張得手心都冒汗了,生怕會被就此勸退。
郝明倒也沒有吃驚:“也沒去過新疆?”
“也——沒有。”
“親愛的,那你怎麽研究你的西域文化呢?”嘉琪含笑問我。
“當然是坐圖書館裡看書,剩下的空想唄。”老葛接了一句。
這句話戳到了我內心的隱痛——我想反唇相譏,不過我擔心,這會給郝明留下不好的印象。於是我轉為謙遜地說:“這就是我為什麽一直在找尋你們的原因啊。”
對於我的這個答覆,郝明和王小滿似乎都頗有些欣喜。我便趁機問:“你們竟然找到了尼雅?”
“對啊~~去啦。”王小滿說。
“除了那個佛塔,你們在尼雅還看到了什麽?”
“小滿好像看到了什麽?”郝明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王小滿
“沒有你夢想的金銀珠寶,地上看到一骷髏頭,看著不像人,像猿猴兒的。”王小滿說。
“猿猴?!頭骨帶出來了沒有?”我心裡忽然燃起了極大的希望,這次未知的旅程,也許真的能有什麽收獲!
“沒帶,那個萬一被檢查出來,是個麻煩。”
“那拍照了嗎?”
“拍那幹嘛!你不是學歷史的嗎?對死人骨頭還這麽感興趣?”
“‘夏蟲不可語於冰,井蛙不可語於海’”,我暗暗嘀咕,“人永遠不要和不在一個精神層面上的人溝通。”
“你們是開車去,是吧?參加人員,是不是就是現在在座的我們幾位?”嘉琪問郝明。
“是,預定是四個主駕、四輛車,現在還差一人沒來。預計出發的名單和最終上路的人,往往是有變化的。”郝明回答。
“是不是人有點少?”嘉琪擔心地問。
“去的目的,不是拉人頭湊數,要的是心齊。”王小滿說。
“到新疆後,是不是有向導接應我們,給我們帶路?”嘉琪又問。
“沒有。”
“沒有?”嘉琪吃了一驚。
“對,我們也沒有後援。一切全依靠我們自己。如果補給、救援還依靠別人,那這支隊伍就算不上能打硬仗的合格隊伍。”
嘉琪神色漸漸凝重,沉吟不語。
郝明看了下表:“馬上兩點半了,光頭人呢?他早上還跟我說,今天下午第一個到會。”
老葛“呵呵”一陣冷笑:“郝明,我跟你打個賭,崔永強這人怕死得很,不會去的!”
“還有三十分鍾呢,從小武基過來,還不是一眨眼的功夫。”
郝明拿起手機。
“不用打了!肯定打不通。”
還真被老葛說中了,電話沒人接。
“也許正上廁所呢。”
“咳,我說王七,你替他找的這借口說不通。崔永強這種生意人,二十四小時手機不離身的,
就是上廁所也帶著,沒有接不到電話的時候兒。”老葛說。 王小滿不吭聲了。
“三點,咱們準時開會!”郝明斬釘截鐵地說。
“你們這房間,好像個庫房。”嘉琪笑著環顧了一下四周。
靠窗戶的牆腳堆放著一大堆戶外用桌椅、帳篷,一大捆扎緊的魚竿兒,還有一種鬧不明白幹什麽用的紅色三角小旗子。另一個角落疊放著幾個黑色大輪胎,上面搪著一塊木板,孤零零放著一架Nikon 5DII單反。
相機旁邊是一個小相框,照片上郝明摟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兩個人臉貼著臉,十分親密。
我和嘉琪背後的牆面上,掛滿了大照片——草原駿馬、雪域高原、峽谷漂流、大海揚帆;其中沙漠最多,幾乎佔去四分之三。
“這裡有你嗎?”嘉琪指著牆上照片,問王小滿。
“有哇!”
王小滿跳起來,繞過桌子,急步走到一張照片前,指著一個身材瘦削、穿賽手服的年輕人:“這是我拿了那年中國超級越野拉力賽,張掖到敦煌分段賽的冠軍,噴、噴香檳慶祝!”
“矮油~~你這麽了不起呢!”嘉琪崇拜地看著王小滿。
“那個開綠八〇涮鍋的,是你嗎?”老葛問。
“啊~~那個也是我。”王小滿答到。
郝明告訴老葛:“小滿這孩子,車感一流。還能吃苦——體力恐怖。可以連續八個小時不喝水,二十四個小時不進食,一直不間斷地跑,是越野圈裡出了名的戰鬥機。”
“咱是烏龜殼上貼廣告——底子硬。”王小滿嘴咧成“一”字,對嘉琪說:“我哥難得誇我,因為你來了,我才聽得到這些話。”
“脾氣也好,沒有車手通常那種暴戾。”
“是,我很少發火,也很少生氣——”
“——背後會不會暗中補刀就不好說了。小滿,你把你是怎麽參賽的,怎麽拿的冠軍,講給嘉琪聽聽。”
“那、那都是過去的榮譽了。”王小滿謙虛地表示:“路上時間多著呢,我慢慢講給你聽。”
“矮油~~你這麽年輕,就這麽有成就?”嘉琪含情脈脈地望著王小滿。
“咱倆誰大,還不一定吧?”王小滿問。
“我今年就整三十了,”嘉琪坦率地說,“你看著也就二十五的樣子——”
“二十六——二十七啦。女大三,抱金磚。現在就流行,姐弟戀。”
“得,打住,別這麽快就打情罵俏了。”老葛插言:“先說正事!談情說愛地,你們倆兒,待會兒私聊去。”
“我已經準備齊活兒了。”老葛用直截了當的口氣告訴郝明。
“你那四門牧馬人,後排座椅還沒拆?”郝明問老葛:“我個人建議,你還是拆了。咱們的裝備會達到極限,能騰出一點空間是一點空間。這樣後面能裝更多東西。”
“不拆!拆了也沒空出多大富余——不如留著。進沙漠後,晚上我就睡車裡。座椅上鋪兩信封睡袋,我自己套一黑冰的高山睡袋——悶得兒蜜!不像你們,每天還得搭帳篷、收帳篷——麻煩。有個座兒,保不齊還能給人坐。座兒拆了,只能趴行李上了。”
“誰坐後面啊,把人能顛暈。”郝明說。
“昨兒我去崔永強那兒,看到你那六〇漏油的毛病,還沒修好呢!修了有大半個月了吧?”
“這不一直忙,還沒倒得出時間去看。今天散會後,我就去。”
老葛神情嚴肅地提醒郝明:“你趕緊地瞧瞧去,崔永強手下的小工乾活毛躁,能偷懶就偷懶,你不盯著、催著,且沒時候呢。”
“你車不能壞,你是重頭戲哈~~——全指望你呢。”王小滿笑眯眯地。
“欸,王小七,你是怎麽的?不會是開‘涮鍋’的那輛八〇去吧?”老葛問王小滿。
“啊,是啊~~——啊不,不是。”
“什麽‘啊,是啊~~啊~~不是’,到底‘是’還是‘不是’, 給個準話兒。”
“是八〇,不過不是這輛。那輛去年十月底在巴丹吉林翻了,打了十六個滾兒,車沒法開了。”王小滿說。
“翻的那輛八〇還在修理廠呢,頂棚也沒了,器件外翻,慘不忍睹。”郝明說:“我看修——實在是來不及了,為了不耽誤咱們這次穿塔行動,只能再找輛八〇。萬冬根告訴我,他無意中聽他一朋友說,黑龍江蜜山縣有一輛九六年標準版八〇在出售。我和修豔喜火速趕往蜜山。小修仔細做了檢查,我又親自試了遍車。發現這車車況非常好,比翻掉的八〇剛提車時的車況還要好。速度辦完過戶手續,連夜我從蜜山將車提回到北京。”
“哎呀謔,你倆真逗!就這老掉牙的化油器陸地巡洋艦,還當寶貝一樣大老遠提回來?”
“車,真的未必越新才越有意思。”郝明說。
“我那輛八〇,和樓下你那牧馬人比,年份是早了點,但沒到掉牙兒的份上。發動機是有點老,變速箱沒問題。”王小滿笑著從兜裡掏出煙盒,拿出一根香煙,塞到嘴裡:“只有慫人,沒有慫車。喲,忘了,屋裡不讓抽煙。”王小滿說著,把煙從嘴角拿出來,又放回到煙盒裡去。
“做了哪些改裝?”老葛問郝明。
“和我一樣,兩寸升高,加裝PIAA前杠、沃恩的絞盤,拆除後排座椅,加大主副油箱,也就這些了。”
“才做了兩寸升高?”老葛將信將疑地。
“夠了。”王小滿笑眯眯地:“方才說了:只有慫人,沒有慫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