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琪,你今天還暈車嗎?”老米問。
“確實嘢,從早上緊張的趕路到後來緊張的翻車,一路上還真的一點點暈車的感覺都沒有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真的適應了,還是因為緊張沒有顧得上暈車?——理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沒有再昏天暗地地嘔吐了。”嘉琪高興地說。
“我說的沒錯吧,吐兩天就好了,適應了就好。”老米微笑著說。
“牧馬人橋太硬,坐著太難受;還有咱葛大哥那破技術,嘉琪就是楞被他給顛暈菜的。你們看,今天在我車上她就沒事。”王小滿十分得意,扭頭又對嘉琪說:“幸虧你坐過來了,要不然,今天可就是你跟著咱葛大哥翻車了。”
“承認自己的不行了吧?”郝明問老葛。
“不是不行,是坦克-麻辣乾太凶猛!”老葛說。
“還嘴硬呢,杠頭,我看你也就是在郭老師面前才肯低頭——那你繼續領路?”
“我葛老哥現在魂都沒了,就剩下嘴了。”
“帶路這事吧,還真是挺麻煩,我還是跟你走吧,老大。”
郝明笑了,兩人早上的芥蒂在這一笑間煙消雲散。
剛才散發著恐怖死亡陰影的大沙山,在藍天的映襯下勾畫著迷人曲線。
“既然人沒事,車也沒事了,我們朝前趕路吧?現在,時間對我們最寶貴!”郝明和顏悅色地,仿佛和大家商量似的說。
我們重新上車,準備出發。領頭羊的位置,又換成了郝明。
老葛翻車對郝明是個好事,從此以後,老葛個性上收斂了很多,不那麽經常炸毛,也聽話了不少。
郝明很專注地看著GPS,思考著下面選路該怎麽走。忽然轉臉看著我:“你別光坐著,餓了就找點什麽吃。還有剩下的,分一點給我。”
我忍不住笑了。
“昨天我說你,沒記仇吧?”郝明又轉回去,繼續看他的GPS。
“沒有。”
郝明很滿意:“昨兒我說的對吧?”
“不對!”
“不對?!”郝明又拿出昨晚訓人的架勢來,大喝一聲。
“但我做得很對!”
“小A,你知道,那天伊曼洗完臉,雖然後來補擦了擦臉油。她的手和臉還是裂了很多小口子。這麽冷的天,你手上、臉上裂小口子,也會疼吧?”
我不知道郝明是怎麽知道的,是老米心疼伊曼,還是伊曼自己告訴的郝明。
“她就不應該拿大家喝的水洗臉!郝隊,我想,這事你做不來,是不是?老米不會,老葛也不會,我也不會!”
郝明瞪視著我,有一會兒,我以為他發怒了,心裡有點害怕。沒想到他沒生氣,轉過臉,一副心灰意冷隨你去吧的樣子。
車子啟動了,郝明往後視鏡裡看了看,問:“後車跟上了沒有?”
“我在你後面。”米國軍說。
“我在老米後面。”老陳說。
“我跟著陳哥呢。”老葛說。
“還是我來收尾。”高昂的語調,一聽就知道是王小滿。
那天以後,我看到伊曼都是用暖風吹過的濕紙巾擦臉和手,再沒用大家喝的水洗臉了。聽到郝明告訴我的這些話,我心裡也十分懊悔。講良心,伊曼,只要不是為了在異性面前出風頭, 打壓同性,她是個很能吃苦、不愛抱怨的人。
一座蜿蜒數公裡、垂直落差在六十米以上的大沙山橫亙在我們面前。
沙山長達幾公裡的棱線,映襯著藍天,奪人魂魄。 ——完了!這是世界的盡頭,我的夢想也到頭了!
“怎麽了?嚇住了?——下車吃飯。”郝明對癱坐在座位上的我說,推車門下車了。
老米、老葛、老陳、小滿也把車停靠過來。畫家搬出他的紙板箱放在小紅馬車頭上。我們九個人站在小紅馬前,面對著在西斜的陽光下向大地投下巨大陰影的山體,一塊兒吃冰凍雞腿,大嚼冰碴百事可樂。
“這、這得二十層樓高了吧?!”王小滿變得更有些結巴了。
“五層樓高的我們都過了,二十層的我們也過得去。”老米啃著雞腿說。
“我看了,除了這個地方我們還有可能通過,別的地方根本想都別想。如果這裡過不去,就意味著我們要重新找路,如果在±5′內,一直沒有合適的路,就意味著我們的穿越徹底失敗了。”郝明說。
“不會失敗!一定能過去!”畫家說。
“我考慮的路徑,”郝明說:“也就是塔神指給我們的道路,就走這豁口的三段坡上去。”郝明往東指了指。
這是我們第一次用“塔神”這個名字稱呼神秘的塔克拉瑪乾。嘉琪曾經告訴我,她第一次進藏後,隨即明白了,為什麽藏民會那麽虔誠。人在面對過嚴酷的大自然之後,會深感自身的弱小,不由自主地匍匐在她的面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