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無絕人之路。

　　郝明站在車前，眯縫著眼睛望著前面的大沙山。我急忙從車裡取了墨鏡，跑過去遞給他。

　　“謝謝。”

　　郝明說的，那個塔神指給我們的道路，猶如梯田一樣的路段，中間有兩道自然形成的矮沙梁截成三段坡:第一段最短而且平緩，長度充其量不過兩三米。沙子的顏色非常淺，這幾天，天天在沙漠行路，我也對沙漠有了一點感知，這意味著這段坡全是浮沙，沙質軟、阻力大，衝坡速度起不來。

　　第二段是斜側坡，比第一段稍長，必須要向右涮上去，再迅速左轉才有可能翻過沙梁，掌握不好速度、或者沒有及時打好方向，就會像上午老葛那樣連車帶人翻下山。

　　第三段是一個大長坡，看似前途光明，但是車輛的動力在攀爬如此長度的高坡中，會急劇衰竭，半途而廢。

　　郝明望著沙梁的最高處，重新確定了一下路徑，接著徒步走了一遍前面的兩段坡，用腳試了試沙子的軟硬，再左右來回反覆看了看，仔細把地形摸透了;繼而下山回到途樂旁，估算車後有多少助跑空間，然後對我一揮手，讓我上車。

　　郝明系好安全帶，告訴我:“你坐好了。”

　　著車，掛倒檔，有了一段助跑距離後，換成一檔，途樂就像被激怒的公牛，四輪奮力抓地向前。我從後視鏡往後看，輪過處，沙揚塵飛。軟軟的沙子上被碾壓出兩道深深的車痕——第一道坡順利地過了。

　　郝明沒有做任何停頓，再猛加一把油，趁著慣性斜著涮過第二道坡。緊跟著，又上了第三道坡。隻衝了一半，途樂的車速明顯降下來，郝明迅速將三檔切成一檔，一點一點向上撓。

　　老米、老葛、老陳、王小滿站在車外，捏著把汗緊張地看著。

　　“這麽陡的坡，速度拉不起來，不可能一下子衝上去的。”王小滿說，手裡的煙忘了抽，靜靜地冒著煙兒。

　　離坡頂還有很長距離，光靠低四一撓不到頭。郝明隻好掛倒擋下來。我在後視鏡裡看著，二層和三層之間的平台非常小，倒車的距離非常有限。誰知道途樂隻後倒了一點距離，隨即又換檔往上爬。這一次上到的位置比剛才要高了一些。郝明再次把車子隻往下倒了一點距離，再向上超過剛才的高度。如此反覆，終於，四個輪子全部上到山上。

　　大家松了一口氣，繼而奔向各自的戰車。

　　“厲害啊，我的哥。”王小滿在手台由衷地表示欽佩。

　　“都上來吧，”郝明的身影出現在沙山頂上，手持步話機說:“老米！該你了。是個大刀鋒！”

　　“不是刀鋒！上面是個大廣場，非常平！”我激動地朝下面大喊:“夥伴們，燥起來！”

　　“我要準備起飛了！”老米躊躇滿志。

　　“你飛吧，我給你攝像。”伊曼端著手機說。

　　老陳在第三道坡的時候卡住了，畢竟他的車動力還是有點欠缺。老米跑下來掛絞盤，切諾基被慢慢吊了上去。

　　最後輪到王小滿。

　　“看我的！我保證一口氣就衝上去。”王小滿緊了緊褲腰帶，對我們一招手，敏捷地鑽入八〇。

　　松軟的沙子經過前面四車的反覆碾壓，已經相當緊實。王小滿衝得十分輕松，眨眼就衝到第三道坡的中間，眼看著就要登頂，前面一個車輪已經搭在山上，忽然車身動不了了——居然被吸住了。

　　“都說了幾遍了:叫你把油門踩到底、踩到底——別松，

一鼓作氣就上來了。你好好的松油門幹什麽啊?倒車下去重來。”　　“我不倒車了。你們把我絞上來吧，省車省力。”王小滿鬧起情緒，噘嘴說。

　　“那行，那你別倒了！就在這兒停著，叫老米拽你上來吧。”郝明很快做了讓步。

　　“抄收了。”

　　老陳跑下山來，把“小紅馬”的絞盤掛在車鉤上。

　　盡管“小紅馬”的絞盤異常給力，八〇自身也使勁往上撓，可“小紅馬”依然被八〇拽著往下走。

　　郝明立即用手台喊“停！”

　　修豔喜給支了一招:“我看，不如讓大綠牧在後面用拖車繩拖住‘小紅馬’，然後‘小紅馬’再拖八〇。”

　　王小滿在車裡往上喊:“這法子聽著不錯，那就試試吧。”

　　老葛立刻登車，把綠色牧馬人停到“小紅馬”後面。修豔喜跑過去，把拖車繩在兩車前後的拖車鉤上掛好。

　　為了減輕自重，小滿讓嘉琪下車，自己步行爬上去。

　　老葛掛倒檔，拽住“小紅馬”;王小滿始終保持低四一給油不變。八〇四個輪胎將沙子揚得滿天飛，卻紋絲不動。

　　“哎哎小滿，我有個主意，我把‘小紅馬’往前開一點，然後倒車的瞬間利用速度猛拉一把。”

　　“小紅馬”猛地往後一退，八〇配合著給油，跟著朝前挺進了一下，半個車身已經掛到沙山上。

　　“不錯，這個法子好。再來一次，我就上來了。”

　　“小紅馬”換檔再上前，再換倒檔向後猛一退，就聽“哐當”一聲大響。

　　我們都以為是拖車繩斷了。發現繩子結結實實地掛在車上，安然無恙。老米左看看右看看:“沒發現哪兒不對呀，接著拉！”

　　“小紅馬”再次往後一用力，又聽到“哢嚓”一聲，這回我們都聽得十分真切——聲音是從“小紅馬”底盤傳出來的。

　　“不對不對，那什麽，郝明，又有聲音了。小滿那什麽，我不敢再用勁了。你先自己撓撓看，能不能上得來。小修，你過來幫我看看怎麽回事，”

　　老陳下山，把絞盤從八〇上摘下來。綠色牧馬人將“小紅馬”拖到一邊。修豔喜急忙過去檢查。

　　郝明從沙坡上走下去，走到八〇跟前。王小滿將車窗降下，露出笑眯眯的樣子。郝明將檔位、油門控制、方向，仔仔細細地給小滿講了一個執行流程。

　　“本來我是想讓大家提提氣的，沒想到小A把地形提前暴露給你們了。別人都過了，就到你這兒卡殼。講這麽清楚，再開不上去，以後別說你是什麽分段賽冠軍了，直說你是開電瓶車的好了！”郝明說完，往後退去。

　　“小滿，好好表現一把！”伊曼把手罩在嘴邊，在山頭上喊。

　　上上下下都是激勵之聲。小滿叼著煙卷，笑眯眯的，重新將車窗搖上。

　　“油門踩到底，一鼓作氣！”郝明用手台喊。

　　八〇這次一蹴而就，飛上沙山頂。龐大的陸地巡洋艦衝至半空，像二戰中B52轟炸機一樣，在空中飛翔了一會兒，然後頭一低，重重落在沙地上。

　　我忍不住大聲鼓掌叫好。

　　郝明招手叫王小滿下車:“天上飛的是飛機， 下水遊的是衝鋒舟，四個輪子的越野車最好貼著地表走。我都把什麽時候收油講得再明白不過的了，你還飛車！”

　　“我收油了。”

　　“還嘴硬，你看你車轍印和我們比，衝出去多遠！喏，底盤磕在沙子上的印都在那兒。給你叫好的，就是小A這種只會看熱鬧的門外漢。你看老米、老葛、伊曼給你鼓掌了沒有。”

　　王小滿不吭聲了。

　　“小修，老米的車什麽問題?”

　　“米總的車，前驅有問題，什麽問題不知道，得拆開來查。”

　　男人們圍攏在小紅馬旁邊。

　　“需要多長時間，小修。”郝明問。

　　“不好說，這牧馬人，少說也得兩個小時下不來。”小修在紅馬車底下回復。

　　郝明看了看表:“現在是下午五點五十五分，離日落還有一個半小時。今晚咱們只能在這兒安營扎寨了。伊曼，給大家煮麵條。小A、嘉琪，你們倆給伊曼打下手。”

　　“郝哥，今天應該多做點吃的出來，犒勞一下大家。”伊曼問。

　　“隨便你，你看著辦。羊肉、雞蛋、火腿腸、榨菜，想怎麽加怎麽加！”

　　我走過去，主動問伊曼:“需要我做什麽?”

　　伊曼冰冷著臉，看也不看我:“我又不是廚師長，就一個吃，有什麽活兒你自己看不見嗎?”

　　我一想，她說得也對。她是平面模特，我害得她臉上、手上裂了好多小口子，我就多包容她吧，再說她做的飯，我不是也跟著吃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