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一直站在***大飯店的台階下迎候。看到我們下車,立刻走上前,很早就把手伸過去,與郝明握在了一起。
我見到老陳第一面,就認為郝明會帶上他。老陳乾枯消瘦,胡須和兩鬢有些斑白了。從外表看,他是一個飽經滄桑的人。
“郝隊長,很久以前就盼著能和你一道走走。”老陳熱忱地說:“你們中我就認識小滿,還擔心認不出你來。等看到你,當即確認,就是你,準錯不了!”
郝明笑道:“我聽小滿講了你的經歷,我們是同道中人。”
其他人陸續把車停好,走過來。賓主站在喀什的夜色裡,因為寒冷和終於到達地頭而顯得格外興奮。
老陳和麥西來甫打招呼,感歎道:“哎呀,上次見面之後,轉眼過去三年了。”
“那是因為,你們不常來我們新疆的緣故。新疆永遠歡迎,熱愛她的人們。”麥西來甫笑著說。
***大飯店門前,穿著維族盛裝的禮儀小姐,熱情地把我們帶到一張七八米長的大條桌旁。基本我們和喀什車隊的朋友們一坐,這條桌子就滿了。
老陳帶了一瓶茅台,請大家喝。
“小滿我知道,他酒精過敏。”老陳說。
“謝謝陳哥,我酒量差,一口就鑽桌子底下了。”老米婉言謝絕。
“我也不喝酒,多謝。”郝明說。
“我陪你喝一小盅——我也喝不多。”老葛說。
老陳喝了二兩。剩下的全部被喀什車隊的包圓了。
旋即,兩個臉盆那麽大的盤子端上來,一盤裡面是羊肉串,一盤是羊腰子。我急忙抓了一串羊肉串在手。接下來,上的是熱氣騰騰的羊肉胡蘿卜手抓飯。
新疆的羊肉串有糖葫蘆那麽大!不像學校門口賣的羊肉串,只有牙簽大小,還沒好好品一品味道,就沒了。我一邊吃著羊肉串,低頭一看手機,才看到師姐今天給我打過好幾個電話。
我的心忽一下揪起來,拿著羊肉串,慌慌張張溜到大飯店門外一個肅靜的地方。
“哎呦我的媽呀,小A,你嚇死我了——現在幾點了!”
“啊,師姐,我給忘了——半夜了。我這兒剛吃晚飯呢。”我連忙鞠躬道歉:“我的論文,這回咱師傅說什麽不好了嗎?”
“呃,暫時還沒——有。”
我暫時安了心:“那師姐你給我打好幾個電話?”
“我就是問問你,你怎麽樣啊?和好幾個不認識的人去新疆,我挺不放心的。”
“放心吧,他們人都挺好的。我們在路上還遇到一件好玩兒的事兒。”我把鄂爾多斯高速上郝明、老米“修理”阿斯頓·馬丁的過程告訴了師姐。
“哎呦媽呀,嚇死人了。和你在一起的,都是些什麽人啊!我老公常說,車一跑起來,我們就是坐在炮彈上。所以他根本就不讓我開車。你看勢頭不好,就趕快回來吧。”
“知道了,師姐。我會小心的。我跟師傅請的一個星期到半個月的假,誰成想來新疆,路上就走了四天。我肯定不能按時回去了,到時候,你多幫我跟師傅說說好話。咱師傅最喜歡你了。”
“哎呀可算了,我的博士論文,改了三次題了,我現在都不敢去見他。我後悔是不是該讀這個博——不行,我就找工作吧。博士讀下來,至少又要三年不掙錢。我老公說了,不掙錢是小事,就怕我越讀越傻。我現在一邊研究課題,一邊看著工作機會。要是沒有好工作,
我就回家生孩子,帶娃兒。” “你可以邊讀博,邊生孩子啊。等博士畢了業,娃兒剛好滿地跑了。”
“哎呀媽呀,小A,什麽事兒到你那,都變得容易了。”
“So easy!明天早上起來,你就不這麽想了。趕快睡吧,好夢啊!”
等我急急忙忙一路小跑回來,一看,盛羊腰子的盤子果然空了!
“我的羊腰子怎麽沒了?誰吃了!”我問。
“沒誰吃了你的。一共就二十串,誰吃誰拿,沒按人頭算。”王小滿說。
“本來就沒你的。”老米說:“羊腰子是給男人吃的,補腎。你又不用補。”
“我不補腎,我愛吃那個東西,香啊!”
“怎麽,想吃羊腰子?”郝明問我,轉身告訴麥西來甫:“我們這位女隊員想吃羊腰子!再給她要兩串。”
“那還不容易!服務員——”麥西來甫招手。
“那就再多來幾串。我還沒吃夠。”老葛說。
滴著油的烤羊腰子又上來了。我喜得直搓手,剛要去拿。郝明站起來,遞過來一串給我,我一吃,頓時樂不可支。
郝明又拿起一串羊腰子,遞給米國軍。
“我從來不吃動物內髒,膽固醇太高。”老米說。
“你們這些知識分子,真講究。小滿,你來一串?”
王小滿搖頭:“不吃,味太躥。”
“還味太躥?!”郝明說著,自己吃起來。
伊曼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旁邊的葛衛東:“你和郝哥吃了八大串羊腰子,零下30°C也不怕了。”
老米問麥西來甫:“塔克拉瑪乾冬天的晚上到底會有多冷?”
“幾位哥哥,塔克拉瑪乾沙漠,我不知道你們準備怎麽穿,如果想純粹穿沙漠,我覺得難度不是一般大,簡直幾乎就是不可能。”麥西來甫說:“自打零六年,我在這個圈圈裡混,混山、混水、混泥地、混沼澤,樣樣混得轉。無論是長途跋涉、還是短途競技,什麽我都喜歡。北疆的庫木塔格沙漠的‘英雄鍋’、‘好漢鍋’我也都去轉過。唯獨塔克拉瑪乾,我隻從旁邊經過。晚上,大漠裡究竟多冷,沒一個人說得準,因為沒人進去過。”
喀什車隊一人告訴我們:“塔漠讓多少英雄為之動容啊。可是一旦進去了不上五公裡,茫茫大漠,浩瀚無邊, 別說人,連看見一個活物都難——刺激全無!唯一盼望的就是活著出來。”
他旁邊一人伸手抓了一串羊肉串,站起來邊吃邊往外走。
“這個沙漠的難度可不一般。車一進去,‘誇嚓’陷下去!奔馳的烏尼莫克那車多牛掰啊!進去,立馬趴那兒。那車,又大又沉,根本弄不出來,只能拆車。”又有一人說。
我意猶未盡地,舔了舔手指上的濃湯汁水,心滿意足地咂了咂嘴,抬起頭,發現郝明正吃驚地看著我。他猶豫了一下,大概以為我還沒吃夠,仔細一算,我吃得實在是不少了,就把臉轉開了。
又有一人勸說我們:“曾經有一哥們,開車到沙漠裡。當時很渴,好不容易找到了水源,忽然遇見了兩隻狼。他在車上,開槍打死一隻,另一隻調頭跑了。這哥們還高興呢,以為狼被他搞定了。剛開車前進幾步到河邊,還沒來得及下車,就看到好幾隻狼朝著他跑過來。
他趕緊把駕駛室的車門、車窗關得死死的,坐在裡面不敢出來。其實狼根本沒理他的意思,而是直奔那具被他打死狼的屍體吃起來。這哥們趁狼不備,舉槍又打死幾隻。狼還是沒理會他,繼續圍著死了的狼吃。越來越多的狼被死亡與血腥氣引來了,沒有絲毫撤退的跡象,反而越來越多。子彈沒有了,水沒有了,除了炎熱、乾渴,還有一群饑餓的狼。這哥們被困,想喝水不能下車。結果只有兩個,要麽在車上渴死,要麽被狼撕了吃。等死了的狼被吃完,狼群就包圍住了車。這個人的結局......”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