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皮有點不受控制地往下沉。

　　忽聽郝明在電台裡說:“大家堅持住啊。還有兩個半小時就到喀什了。”

　　我一看表，已經午夜十二點了——不是說一點就能到喀什的嗎?

　　“誰來唱首歌?《打靶歸來》?”郝明提議。

　　沒人回應。半日，老葛說:“大半夜的，誰想唱歌啊?要唱，你自個兒唱吧。”

　　“沒事兒，哥，咱這過去經常開長途夜車的，小意思。”王小滿說。

　　“老葛你怎麽樣?”

　　“是挺累的，不過還好。放心吧，經常跟你出去。”

　　“老米，老米?”

　　電台裡傳來一陣輕松、甜膩的爵士樂:“我喝著百事，開著小紅馬兜著風，有美女喂我薯片吃，陪我聊天，精神好著呢！”

　　“那就好。大家都打起精神。夜間行車，副駕們，要盡好你們的責任，主駕意識不清醒的時候，你們一定要及時提醒。”

　　郝明說完這句話，我立刻清醒了。好麽，我先於主駕打上盹兒了。我們這邊車輛很少，但是對向來車，卻一輛接一輛，還真得打起精神呢。

　　“小A，找點話題聊聊。”

　　對面一輛大車的車燈晃過去之後，夜色裡，我看到郝明戴的手表發出綠色的熒光。

　　“你戴的表，絕對不是普普通通的手表，應該有玄機吧?”我問。

　　“那你看看有什麽玄機。”郝明用手掌底部扣住方向盤，很快把手腕上那塊黝黑的手表解下來，遞給了我。

　　表看著很沉重，拿在手裡，卻飄輕輕的。

　　“這是舶來品?”我問。

　　“你翻過來看看。”

　　我把表翻過來。

　　“看出上面是什麽圖案?”

　　“一隻大蝙蝠?”

　　“比較沾邊了，但還不夠準確。”

　　我暗自思忖，什麽特色的東西會吸引到他:“是不是美國的某種戰鬥機?”

　　“對！”郝明很高興:“這表叫魯米諾克斯，是一款美軍軍用特種手表。最初的設計理念是為海軍陸戰隊員執行夜間任務能使用的潛水手表，是瑞士RBMG公司的技術。你說的大蝙蝠，是F22前身F-117夜鷹隱形戰鬥機直立的樣子。”

　　“原來如此，那麽它首先防水咯。”

　　“除了防水，它還防震。它的表面是藍寶石玻璃，碳纖維的防磨手表外盤。它不需要電池，是用一種放射性氣體激活照明系統。這種光源可以持續發光二十五年。二十五年後，技術會有更大的飛躍，這表也就該退出歷史舞台了。”

　　“美軍的東東，都是妥妥的黑科技啊。”我頻頻點頭，讚賞著說，把表遞還給郝明。郝明接過，戴上。

　　我當時純粹出於好奇，隨口找了這個話題，沒想到這表後來救了郝明一命。

　　過了阿克蘇，公路時斷時續，土路上還出現過“炮彈坑”，車速就更慢了。到喀什的時候，已經是下半夜兩點半。

　　快進喀什城區前，郝明問大家:“我們是直接休息還是找個地方吃點飯去?大家什麽意見?”

　　“哎哎，郝明，到新疆的第一個晚上，怎麽能不吃新疆的烤羊肉串呢?”米國軍說。

　　王小滿用電台呼叫郝明:“哥，哥！”

　　“你說，小滿。”

　　“剛才陳哥給我來電話，他在喀什有個很好的朋友，叫麥西來甫。他聽說咱們來新疆穿塔，特意在進喀什的路口歡迎我們。”

　　“哦，這麽熱情?”

　　“麥西來甫?這名兒好怪，

維族不是都叫‘買買提’麽?”　　“還‘阿凡提’呢！你這話說的，就不許別人叫別的名字。麥西來甫不是他真名，是維語‘聚會’的意思。”郝明說。

　　“喔。”王小滿支吾了一聲。

　　“前面有一溜車隊，都打著雙閃，是不是他們?”

　　“估計是吧?陳哥說，麥西來甫開一輛三菱帕傑羅。”

　　“小滿你去接洽一下，如果是，迅速通知我們。”

　　綠色陸巡從左側逆行車道飛快超越我們。

　　“大家準備下車吧，”郝明通知大家:“我看到三菱帕傑羅了。”

　　四輛車盡可能靠路邊停住。

　　我坐在車裡，透過前風擋，看到郝明、老葛、老米疾步走過去，與等候我們的喀什車隊的朋友熱情握手。為首的那個叫麥西來甫的人，乍一看是維族人，再仔細看，又有漢人的特點。

　　雙方寒暄了片刻，大家各自回到自己車上。

　　主人們為了表達尊重，喀什的車先行，為我們引路;我們四輛車跟在後面。

　　喀什非常漂亮。我們跨過喀什河，進入市區。大橋上的燈光照亮了岸邊金色的大清真寺。也許因為要過年了，這麽晚了，廣場上還有人載歌載舞。

　　應該是詢問了我們的通聯頻道，喀什車隊也能與我們用車台通聯了。

　　很快，王小滿和麥西來甫一行人在電台裡熱絡地聊了起來。喀什的朋友們不僅知道了我們是哪天出發的，還知道了我們在路上都遇到了什麽狀況。當然，聰明的小滿隻字不提，他比其他人晚出發了半天。

　　麥西來甫用當地特色的普通話告訴我們:“遠方來的朋友們，今晚我們喀什人，就在***大飯店設宴招待你們，最正宗的新疆手抓飯、烤羊肉串、羊腰子！”

　　我一聽“羊腰子”三個字，口水都快滴下來了。

　　“老陳，我是郝明。”郝明撥通老陳的電話，在電話中說:“你的朋友麥西來甫已經和我們聯系上了，真是太熱情了。我們現在正往你那兒去呢。”

　　從電話裡能聽出來，老陳對接到郝明的電話，很高興，也在意料之中。

　　在電話裡，老陳表達了對郝明的仰慕之情， 又告訴我們，從塔裡木石油大學畢業後，就去了北疆的克拉瑪依。

　　“我在克拉瑪依呆了十五年，加上塔裡木石油大學四年，從二十歲到四十歲。可以說我的青春都奉獻給了北疆。那時候的塔中油田還在籌備中。”老陳坦陳他的人生歷程。

　　郝明沒說什麽，他在琢磨這件事怎麽處理。

　　老陳又在電話裡為我們介紹這位麥西來甫。麥西來甫是土生土長的喀什人，父親是維族，母親是漢族。

　　粗獷的南疆吸引著無數的越野愛好者，麥西來甫又是一個性格耿直而熱情的人，於是，但凡路過喀什，沒事找他聚聚，有事找他幫忙的人很多，久而久之，名氣就在越野圈子裡響亮了。

　　老陳介紹完麥西來甫，便主動說:“郝隊長，你專心開車吧，咱們，見面再聊！”

　　“好的，那一會兒見了。”郝明說。

　　“剛和老陳通完電話。挺直爽的一個老哥兒。”郝明在電台裡告訴王小滿。

　　王小滿聽郝明的語氣，似乎有了松動的余地，立刻熱切地推薦老陳:“那老哥兒很牛的。除了是個登山愛好者，還喜歡出海。就是沙漠玩兒得少。”

　　“他車上還有誰?”

　　“就他一個人啊~~比我出來得還晚，比我們早一步到了喀什。”

　　“這老哥還真行啊，三天就趕到喀什了。”老米說。

　　“別看不起我們這些六零後老頭子，不見得比你七零、八零後差。”葛衛東說。

　　“那老哥不是六零後，是五零後。”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