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力躺在床上，回想著今天在單位查線索的事情，翻來覆去睡不著。

　　奇怪的是，李惟一也不知道哪裡去了。

　　下了班，他急匆匆跑到醫院去找李惟一，沒人！

　　護士站幾個小護士七嘴八舌地說，他下午打個電話就跑出去了，好像是給一個女人打的，氣勢洶洶要見面。

　　護士們都笑，說這人也太奇怪了，哪有跟女孩子約會這樣說話的。

　　張力沒有理她們，仔細想了一下，應該是找喬琳吧?可是，他幹嘛氣勢洶洶呢?搞不懂。

　　也許他們現在正在約會吧，張力想著想著就沮喪起來。

　　好小子！我廢了一下午腦細胞查線索，你可倒好，約會去了。

　　喬琳又為什麽會答應他出來見面呢?難道是找他媽給兒子看病?

　　哎！亂哄哄一團，張力想，太多的事情無法想清楚了。

　　暫且擱著吧，明天再說。有時候，時間是個很好的老師，會耐心地告訴你答案。

　　不過，時機很重要。

　　次日醒來，已是臘八節了。

　　張力睜開眼睛，想到的是李惟一。李惟一睜開眼睛，想到的是喬琳。喬琳睜開眼睛，想到的是郭登奎。

　　他們在同一個節日，不同的空間，想著不同的人、不同的事。

　　人們本來就是如此，各有各的脾性，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世界。

　　可是緣份啊，又偏偏把大家扯在一起，演繹悲歡離合的人間活劇。

　　確切地說，我是被餓醒的。看看表，不到八點鍾。

　　臥室外面，我媽已經忙忙碌碌起來。醫生、主婦和母親的三重身份，注定讓她無法清閑。用我媽的話說，天生就是個勞碌命。

　　我爬起來出了臥室，“媽，你歇會兒吧，今天上班嗎?”

　　“小惟，你起來了?餓不餓?鍋裡已經煮好了八寶粥，今天是臘八節，馬上就好了。”我媽每次在我問她問題的時候，總把她自己剔除地一乾二淨，她的眼裡只有我。

　　“媽，我爸回來了?”看到客廳裡老李的東西，我心想，啥時候回來的，又是半夜麽。

　　“啊。今天不是禮拜天麽，你爸昨晚不知道幾點鍾回來的。”我媽已經陸續把粥、小菜端到餐桌上，“趕緊洗洗，趁熱吃，昨晚你都趴桌子上睡著了。”

　　等我洗完，坐到餐桌前，老李也起來了。

　　“哎，你這人，不是不上班麽，也不多睡會。”我媽一看見老李，條件反射似的數落起來。

　　我不知道他們這代人表達感情的方式為何是這樣，即便是溫暖關懷，聽起來也像是抱怨。

　　“哦。”老李好像並不在意，簡單應個聲就算回答了，然後走到餐桌上坐下看著我，“你沒事了?出院了?”

　　“沒事了，不就一感冒麽?”我邊吃邊跟老李說。

　　“這點隨我，身子骨結實。”老李笑了起來，有點洋洋自得。

　　“嗐，大清早瞎顯擺什麽的，趕緊洗了來吃。”我媽走過來衝老李說道。

　　等我媽和老李收拾停當，我已經吃完了。

　　“爸，最近你們挺忙啊。”我繞著彎試試，看看他們最近有沒有什麽大案子。

　　“年根兒了，忙是一定的。”老李向來不在家裡談工作上的事。

　　“你什麽時候閑過似的。”我媽白了他一眼。

　　“爸，我最近在看偵破小說，蠻有意思的。”我忍不住想跟老李討教討教，確實腦子裡想不清楚的事太多了。

　　“喲，不錯啊，看書是個好事。你小子要堅持。”老李看了我一眼說道。

　　接著這個話茬，我把靈谷寺的事大致說了一遍，核心要義想聽聽老李的看法，他畢竟混刑警也有十幾年了。

　　“首先，且不論這事真假。”老李煞有介事地說道:“關鍵是要證據。”

　　“哎，我說你小子，考你老子呢?”老李反應過來，“你不是看小說麽?小說上沒寫後面怎麽樣了?還問我。”

　　“這不是還沒看完呢麽。”我有點窘迫起來，“主要是想看看書上寫的可信不可信。”

　　“那就看完了再說。”老李快刀斬亂麻。

　　“你這人！孩子跟你討論討論，瞧你這態度。”我媽又要發作了，“上學的時候，作業從來也不輔導，現在跟你討論個小說，還端著架子，你以為在單位呢?就是在單位也不過是個副職。”

　　“好好好，我端正態度，我端正態度。”老李招架不住，衝我說道:“瞧瞧，你媽多厲害。”

　　“那你說說唄。”我趁熱打鐵，“這個案子，謎題可能怎麽破?”

　　“剛才說了，我們辦案全憑證據說話。”老李認真起來，“即便是偵查階段，也得掌握犯罪事實，才能抓起來審，不然都是推斷，沒法立案。”

　　“證人證言不也是證據嗎?”我說道。

　　“算證據，就是太單薄了，沒有其它佐證。”老李說道:“再說了，不是連犯罪分子叫什麽都沒查出來麽?交易的具體形式，也不知道對吧?那還得繼續往下挖。”

　　“那如果是你們刑警，該從哪裡下手?”我迫不及待地說道。

　　“人手夠的話，多線推進最好。”老李說道:“不過，也要有重點。先兩頭都查吧。哎，你不是乾安檢的麽?你覺得哪些人最可疑?或者，你是怎麽想這個案子的?”

　　老李瞬間把問題拋給了我，太老道了也。

　　“我覺得是要兩頭同時查，都是重點，哪頭冒出的破綻多，再重抓哪頭。但推理也很重要啊，只有搞清楚他們的運作模式，才能更有方向地去破案。”我努力把自己的思路說得更加簡潔明了。

　　“理是這麽個理。”老李點點頭，“思路大致正確。不過，現實中破案可不像小說裡寫得那樣，一段話就輕而易舉取得了進展，實際還是很辛苦的，不做大量的調查取證工作，最後還是沒用。而且，還要鬥智鬥勇，因為罪犯也在想招啊。這類案子大都謀劃精密，可不像一般的暴力犯罪，頭腦一發熱就做了，證據比較好收集。”

　　“總的原則就是大膽設想，小心求證。”老李談到這裡， 眼睛都亮起來，“大膽設想就是從已經掌握的線索出發，打破常規思維，充分設想罪犯可能使用的犯罪方式，有的真是稀奇古怪，聞所未聞。當然，這跟他們的心理有關，涉及到犯罪心理學。”

　　“小心求證呢。”老李喝了口茶，繼續說道:“就是要做大量艱苦細致的工作啦，為什麽我們那麽忙，其實很多時候都忙在調查取證上。”

　　“喲，效率低下就低下，還說那麽堂皇。”我媽又要揶揄老李了。

　　“你以為像你們醫生看病啊。”老李聽我媽說他們效率低下，馬上不服氣，“人往機器前面一推，啥毛病照得清清楚楚。而且，什麽藥治什麽病，明明白白。”

　　“有你說的這麽輕巧就好了！”我媽迅速進行反駁，“看病不比你們破案簡單！那可是也要抽絲剝繭一般！有的時候，遇上疑難雜症，比破案還難。病因可是比犯罪分子狡猾多了，而且各個器官各個系統之間，還有關聯。人家以前把治國比作看病，可沒比作破案！”

　　“好好好，你說的對。”老李一般情況下，都是采取逃避，這一次也不例外。

　　“不過呢，你爸他們確實也不容易。”我媽見老李投降了，口氣緩和下來，“咱們這地方，歷史底子厚，文物方面的案子特別多，就這盜墓的、販賣古董的，動不動就驚動上面，已經夠你爸他們喝一壺了。更別說那些普通的案子。”

　　一家三口談興正濃，張力來電話了，從醫院打過來的，要來家裡找我。

　　來得正當其時，我正好有很多話想跟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