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就這麽成了。
那個周末,我被張力一乾人等狠狠宰了一頓,花光了兩個月的工資,著實讓我心疼了好一陣子。
可是呢,我也不虧。我得到了張力長期的“信息服務”。
後來,據張力反映,他是虧了的,痛快了一次,服務了好幾年。
人生就是這麽戲劇,失之桑榆,得之東隅。
我得到了每一次近距離凝視喬琳的機會。
喬琳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美人坯子,可我就是喜歡看她。
看到她,我的心裡就像養了無數的蜜蜂,辛勤勞作,釀造甜蜜。
看到她,我的眼睛就像飛到了天堂,滿眼全是人間沒有的喜樂。
看到她,我的手腳就像麻醉了一般,不聽使喚,不知道該放哪裡。
除了每次去安檢口看她,我又多了一個顯著的變化,開始注意自己的形象。
常言道,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
前半句話對我而言沒啥感覺,後半句話麽,我想,也適用於男人。
後來,我在哪本書上看到說,開屏的孔雀就是雄性的,著實高興了一陣子,好像終於找到了男人打扮的理論依據。
九十年代末,男士美容用品還是比較匱乏的,加上安檢部門成天穿得都是製服,可以供我折騰的余地簡直太小了。
即便是這樣,我也挖空了心思捯飭自己。隔三差五換個髮型,噴點摩絲,製服從上到下兩天一換,皮鞋擦得光影可鑒。總之,就想美美地“開屏”。
我的這些舉動還是逃不過老李的火眼金睛。
有一次吃中飯,我往飯桌邊一坐,老李皺著眉頭看我半天,“你小子成天折騰什麽呢?頭髮抹得像雕塑似的,刮多大的風也絲毫不亂,衣服動不動就換,鞋油拚了命擠。”
“我…我這注意形象啊。”我能明顯感覺到臉上發燙,“我們這不是窗口單位嗎,領導天天要求保持良好形象,說什麽給招商引資創造良好環境。”
“胡扯!別跟我這兒油嘴滑舌的,老子一看你就不對勁”。老李當過兵,刑警幹了大半輩子,看誰都帶著懷疑目光。
“老李,幹嘛呢你!審犯人啊?我看小惟這樣就挺好,難不成跟你似的,胡子拉碴不修邊幅,以後找個對象都難!”我媽從小就叫我“小惟”,她說“小一”太難聽了,況且兩個字的發音,嘴巴都張不開,憋得嗓子疼。我叫“惟一”,也是我媽的唯一,所以她總護著我。
“你少嘚嘚!我怎麽了,想當年我也是美男子啊,要不然你怎麽嫁給我!”老李得意洋洋地咪了一口酒說道。
“是是是,您是美男子,我當年追您屁股後頭,死乞白賴要嫁給你!”我媽邊把菜夾給我邊說道。
我們家裡人都知道,我爸當年追我媽可是下了苦功夫,差點拿著刀去我姥姥家逼婚了都。我媽這麽說,顯然是故意說反話。
“你…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提那些幹嘛?我這也是為了他好。”老李極度顯示自己的尷尬,把話題又往我身上扯了。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啊,兒子的事你少操點心。再說,這麽多麽年也沒見你管過幾回啊。”我媽越說越來勁,每次都是這樣,一提起我的事,總有訴不完的苦。
當年老李跟我媽結婚的時候,還在部隊工作,家裡一應大小事務,都是我媽一個人操心。用我媽的話來講,除了“播種”是親自的,其他都是動動嘴。80年代轉業回來,
又入了刑警這一行,看似人在家,其實家裡的事管得更少了。 我媽對此更加憤憤不平,她總說,老李是天上的月亮,看得到,指望不上;轉業回來還不如不回來,以前養一個兒子,現在得養兩個。
諸如此類的話還挺多,都是他們拌嘴的時候,我聽來的。
他們兩個人就像前世的冤家,用我奶奶的話講,都是屬雞的,應該是“鬥雞”,只要一見面就掐架,攔都攔不住。
更為搞笑的是,那個時候剛出一款手機,廣告語是“手機中的戰鬥機”,兩個人恰恰好各買了一部。每次電視裡播放這條廣告,我總要笑得千仰後合,他們百思不得其解。我肯定不可能告訴他們原委,這是我跟奶奶之間的小秘密。
在他們你來我往“掐架”之間,我迅速吃好了飯,準備出門上班去。一來,我不想聽他們叨叨。二來,更重要的是,我要留足時間捯飭自己。
躲進衛生間,我漱口洗臉。然後,開始凝視鏡中的自己。
從相貌上講,我並不屬於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帥哥,但五官端正,眉宇之間透著一股英氣;眼睛小是小了點,可也是充滿溫柔又帶有靈氣啊。
嗯,我還是蠻不錯的。
提升完自信,我花時間整理好髮型,又修剪了一下眉毛,準備出去。
不對不對,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早上老李好像跟我媽說,這小子最近是不是夜班多,臉色有點黑啊。
我黑嗎?從來沒人說過啊。我又趴到鏡子前面,仔細審視起來。
好像還真有點黑,我怎麽沒注意到,該怎麽辦!
我像是安檢發現重大隱患一般,立馬慌張起來。尋思了半天,靈機一動,偷我媽的化妝品用用。
去我媽房間拿是不現實的,衛生間洗手台上面倒是有幾瓶。我挑了半天,也看不懂,好容易看到一瓶美白霜什麽的,胡亂塗抹了一陣子。照照鏡子,確實白了不少,心滿意足地出門了。
到了單位,遇到的同事都格外喜慶,看著我樂呵呵的,比往常任何時候都要開心。
看來,人靠捯飭馬靠鞍,此言不虛。
直到我進了安檢室,才知道自己出糗了。
原來我媽那美白霜只需抹一點點,我卻塗了一層,加上天氣格外冷,又凍了半天,整個臉像僵屍一樣,而且臉和脖子脖子不是一個色,看上去更滑稽。
安檢室裡大家一陣哄笑,讓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當年孔乙己也就這個味吧。
“小李子,您是哪個宮的公公啊?”同事王大雷綽號“王胖子”的調戲我道。
“人哪是公公啊,明明是個小花旦啊!來,給爺笑一個!”同事趙小鵬也不甘罷休。
“哎呦喂,我說一啊,你怎這麽二呢?好歹把脖子也抹抹,那就真像僵屍了。”同事老周大名叫周虎的,端著茶杯過來,對我仔細端詳。
“這是抹得啥?麵粉嗎?”張力也過來了,用手指在我臉上摳,“我去,都凍上了!”
趁大家夥哄堂大笑之際,我趕忙跑出去到洗手間,打著肥皂使勁洗自己的臉。那一刻,我覺得自己臉給洗沒了。
那一天我都躲著大家,不知道怎麽度過的。
臨下班了,張力找到我,“哎,至於麽,下這麽大功夫。”
我的秘密只有他知道,對他沒啥好隱瞞的,“阿力,你說我該怎麽辦?成天能看到,就是得不到,你說難受不難受?”
“嗐,光發愁有個屁用?想招唄。不過,我可提醒你,人家可是有家有口的哦。”張力悄聲對我說道。
“可是,我就是喜歡她啊?從來沒這麽喜歡過一個人。”我有點沮喪的說道。
“咱找個地方商量商量唄,單位人多眼雜,傳出去可不好。”張力湊過來,神神秘秘的說。
“去哪?難道你小子經驗豐富啊?”我對張力的提議不屑一顧。
“喲,還看不起我啊?三個臭皮匠還頂個諸葛亮呢?”張力一看我不屑,立馬來勁了,“對對對,再找一個人,臭皮匠湊足三個。”
“啊?這事巴不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還整那麽多人?”我一聽張力這麽說,更加覺得不靠譜了。
“得把趙小鵬趙猴子拉過來,這小子以前給領導當過公務員,頭腦靈光的很。”張力手摸著下巴說道,看我猶豫不決,使勁攛掇我,“我看行,就這麽著吧,我去叫他,你趕緊換衣服。”
說完,他直接奔門外去了,突然又折回來扶著門,露個腦袋說,“兵貴神速,別磨嘰,像個娘們兒一樣!”
“去你大爺的!”看他又準備拿下午上班時候的事情逗我,我立馬竄起來準備打他。這小子見我撲過來,立馬跑沒影了。
罷罷罷,舍得一身剮,敢把皇上拉下馬。這一次,我豁出去了。
來不及細想,我立馬換好了衣服,出門找張力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