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惟一,名字是老爸取的。據說用的是《尚書》裡面的句子:“惟精惟一,允執厥中。”大概是想我好好學習,專心致志吧。
可是,事與願違。我唯一不好的就是讀書。用我媽的話講:“還不如叫惟精,起碼聽起來機靈。”
我爸聽了這話,眼睛一瞪:“胡鬧!怎麽不叫香醋?還味精呢!”
就這樣讀書不好的我,很快長到了十八歲,稀裡糊塗拿了個中專文憑。
後來,老爸可能覺得取名字確實沒取好,犯了多大錯誤似的,到處托關系幫我找工作。
陰差陽錯,我到了民航的傳呼台上班。
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傳呼台還是個挺火的行業,跟現在的三大運營商不相上下。
那個時候,台裡最多的就是小姐姐,也就是接線員,聲音一個比一個好聽。至於模樣吧,能跟聲音甜美度相匹配的,鳳毛麟角。
也許上天就是這樣調皮咯,總是不會讓你佔有太多。
因為我是個男的,年紀又最小,所以在台裡也沒給我分配什麽複雜的工作,無非是打打雜,跑跑腿,每天還挺清閑。
沒事的時候,我就跟那些接線員姐姐混在一起。倒不是有什麽非分之想,主要還是好奇她們的工作。
人們每天傳呼來傳呼去,到底都說些什麽呢?
經過一段時間的探究,我有了個大概了解。
傳呼最多的,無非是:“請速回電,xxxx。”這種最無趣。
還有一類,是威脅的:“再不回來,就永遠別回來!”應該是誰家裡的怨婦吧。
還有一類,是表白的,奇奇怪怪地發數字代碼,還得對著代碼本才能翻譯出來,像諜戰片一般。
其他像祝福的、罵人的、約會的、說醉話的,也是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除了探究這些無聊的事,每天主要的生活,就是跟以前的同學一起玩,混跡於各種酒場、娛樂場,忙得不亦樂乎。
如此百無聊賴地過了兩年多,我終於換崗了,到機場裡當安檢員。這應該又是老李的手筆,他總是會幫我安排好明天。
新的崗位工作不到一個月,我又開始迷茫了,真的是太太太無趣。
工作時間像個機器人,拿著儀器來回掃,根本不需要動腦子。下了班,也像個機器人,到處瘋玩,不知疲倦。
可是,工作時間最是度日如年,得想個法子。
探究來探究去,工作時間最能提起興趣來的,只能是看空姐啦。
咦,以前我怎麽沒發現這麽好玩的事呢。可能是機緣未到吧。
人們都說無巧不成書。可有的時候,生活中的巧合,遠遠比書上寫得更離奇。
比如,我遇到喬琳。
她是我見過的最有魅力的空姐,沒有之一。
那天我上晚班,機場最後一班航班是凌晨十二點鍾到達。
十一點半的時候,機場廣播把我從休息室的睡夢中驚醒。
揉著惺忪的雙眼,我趕到了安檢口,檢查好設備,跟同事們準備接機。
那天的航班旅客很少,差不多到十二點半,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我早就眼皮打架、瞌睡連連,恨不得馬上拽著周公睡覺去。
這時,機組成員恰好從安檢通道走了出來。
雖說那個點,我早已沒有了看空姐的心思,但目光與她相遇的那一刻,我立馬淪陷了。
那是一種至今都無法忘卻,以後再也不會遇到的感覺。
尤其是她的眼睛,居然是褐色的。
當她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我清楚地感覺到了心臟迅速膨脹,然後像爆米花一樣炸得四分五裂。
現在回想起來,我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不是跟當時深度犯困有關,但確實是著迷了。
我不知道世間是否真的有一見鍾情,但當時確實是動情了。
我就那麽癡癡地望著她,直到她消失在視線中。
我覺得她最厲害的就是,從我的身邊第一次經過,便把我的魂帶走了。
等回過神來,我迅速跑到候機樓門外,她們已上了大巴,緩緩駛離。
寒風凜冽的季節,我沒有感覺到一絲冷,只是覺得心裡空蕩蕩的,大巴走了,把我的心也載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回過神來,才發現臉已經凍得僵硬,手腳也有些麻木了,於是趕緊回到候機樓。當時只有一個念頭,找到她。
當我推門進入值班室的時候,負責航班人員信息管理的張力正準備收拾東西回家。
看我急衝衝進來,他有些不解,“啥事啊兄弟,神不守舍的,出事了?”
“去你大爺的,烏鴉嘴縫好了。”我有些不耐煩,“幫我查個人。”
“哎呦喂,到底啥事啊?是不是安檢出問題了?”張力一臉懵逼。
“不是不是,要出問題了,頭兒能不來?我就是想查一個人。”我走到他值班電腦前面坐下,揮著手說道。
“哎,我說,你可不能違反規定啊,這些信息不能隨便看。”張力看我鼓搗他電腦,立馬走過來,站在我身後說道。
“怎麽可能啊?我就看看人家叫啥?”我迅速在電腦上查找剛才航班的信息。
“呵,你小子是不是看上誰了,想追人家啊?”張力有點反應過來了,開始調侃我,“嫩牛問春,為愛癡狂。”
我沒有理他,找到那班航班,逐個機組人員信息翻過去。
當她的照片映入眼簾的時候,我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喬琳喬琳喬琳”,她的名字叫“喬琳”。
我在心中默念這兩個字,不知道多少遍,仿佛要把她深深地烙在心底。
“喬琳?這不是咱機關安全科老郭他媳婦嗎?”張力重重拍了一下我的背,“你小子瘋了!”
“誰?哪個老郭?”張力的話像個晴天霹靂, 一下子把我炸懵了。
“機關安全科郭副科長啊,直管我們的,你裝什麽糊塗呢?”張力音調提高了八分,小小的值班室都有回音。
“啊!我怎麽不知道,她…她…我也從來沒有見過啊!”我語無倫次又結結巴巴地說道。
“嗐,你才來幾天啊!人都結婚五年了,前一陣子不是小孩子做手術麽,這才剛復工。”張力戲謔著說,“你丫別花癡了,早點洗洗睡啵!”
說完,張力準備轉身離開。
我騰地站起來拉著他,“這事你可別給我說出去,不然糗大了!”
“看你表現咯!小子!”張力撇撇嘴說道。
“怎麽都行,只要你別亂說。”我拽著他胳膊,眼睛盯著他說道。
“行行行,周末一條龍,把小爺安頓好了,絕對沒問題!”張力把我的手扒開,按著我的肩膀說道。
“我去你大爺的,黑不黑啊!”我見他借機敲竹杠,有點不開心。
“那我可不管了,保不齊哪天大家都知道。”張力故意激我。
“好哥哥,我答應你還不成?不就是一條龍麽,沒問題!”我趕緊轉變態度,“那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
“啥事?你小子還想討價還價?”張力笑道。
“以後只要她飛咱們場,你得提前告訴我!”我心想,我請你“一條龍”,那你也得給我“一條龍”。
“我去!多大個事!包在哥哥身上!”張力摟著我的肩膀,“走吧!生意就這麽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