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渾渾噩噩地過了多久，十年?百年?千年?萬年?

　　她不知道。

　　在這段長到數都數不清的歲月裡，她只是在這個一望無際的海洋世界中漫步著，忘掉了自己，忘掉了一切。

　　這個世界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她不知道……

　　或者說，她不願意回想起來。

　　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奇形怪狀的人形生物穿過了她的身體，這是什麽怪物來著?

　　好像也是出自她手。

　　那這個生物為什麽會穿過她的身體……

　　哦，原來她已經死了。

　　往事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超級女俠臨死前的怒吼。

　　被熱視線貫穿的，她的身體。

　　那個頂著張跟小醜一模一樣的笑臉，頭戴皇冠遮住眼睛的家夥。

　　笑吟吟地看著她的死亡。

　　海水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刻，淹沒了世間萬物。

　　包括那個曾經被她視為最大威脅的超級女俠。

　　包括那些能夠在海洋中生存的阿特蘭蒂斯族。

　　包括她——

　　蝙蝠俠。

　　這時，一片漆黑的海洋中，突然亮起了炫目的光芒。

　　那是一道閃電，一道看起來似乎無窮無盡的閃電。

　　她被這道黑暗中唯一的光芒吸引了。像是面對太陽一樣，她緩緩地伸出手。

　　在閃電的盡頭，一台造型很是熟悉的飛機在水裡衝出。

　　她很熟悉，曾幾何時，她就是開著這架飛機，讓哥譚市的罪犯們聞風喪膽。

　　在那時，哥譚市的人們總會對這架飛機投以希望的目光。

　　就好像現在的她一樣。

　　蝙蝠飛機穿過了她虛幻的身影，直直地墜落在了深海的某處。

　　她記得那裡。

　　那是她的家。

　　蝙蝠洞。

　　來到蝙蝠飛機的旁邊，輕而易舉地穿過飛機機身，她看到了沉睡在駕駛艙裡面的人。

　　他是個男人，身高有一米八九，體重暫時看不出來，蝙蝠面具上的白色眼睛還亮著，但是人已經失去了意識。

　　他的蝙蝠戰衣偏向於灰色，全身最黑的地方是胸前的蝙蝠標志。

　　而且他的蝙蝠戰衣不同於她的緊身衣，這套蝙蝠戰衣能夠看出是由一塊一塊地鈦塗層液態裝甲結合起來的，因為做工和材料都很好，所以如果不看鎧甲的接駁處的話，還真就以為他穿的也是緊身衣了。

　　依靠自己過往積累，現在不斷湧現的知識，看出了這個蝙蝠俠的大致情況，她顛顛巍巍地伸出手。

　　她觸碰到了。

　　她能夠感覺到，另一個人的觸覺了。

　　她已經是個死人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的眼淚不住地流。

　　原來死得只剩下一具靈魂，也是可以哭泣的嗎?

　　拖著這個男性蝙蝠俠，她利用這個蝙蝠俠是個活人的優勢，用他的手指打開了蝙蝠飛機的門。

　　同時也在他即將嗆到水之前，讓他帶上了氧氣瓶。

　　最後，利用他的身體，再一次打開了原本屬於她的蝙蝠洞。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她只知道，整個世界，唯一能讓她觸碰到的，就是這個男人。

　　對於她來說，這是個莫大的諷刺。

　　她曾經不相信任何人，而如今，卻任由一個陌生人的，素未謀面的男人進入到自己的基地。

　　雖然這裡早就已經物是人非了。

　　蝙蝠電腦因為太久沒有使用，

加上電力問題，早就已經停止運轉了。　　蝙蝠車在她最後一戰時，被超級女俠拆成了碎片。

　　蝙蝠飛機沒有躲過第一波的海嘯。

　　她的蝙蝠戰衣，隨著她那被超級女俠貫穿了的屍體，一同深埋在了無邊無際的海洋中的某處。

　　還有一個……

　　她緩緩地飄到蝙蝠電腦前，那張她經常坐著的椅子上，有一具早就已經風幹了的屍體。

　　他抱著一張早就已經模糊的照片，端坐在椅子上，仿佛是在等待著誰回來一樣。

　　她知道的，只要她一回來，這個人就一定會笑著對她說:歡迎回來，韋恩小姐！

　　只是，現在的她，再也聽不到了。

　　“阿爾弗雷德，我回來了……”

　　“咳咳咳！”

　　蝙蝠俠的咳嗽聲引起了她的注意，回過頭來的時候，那個蝙蝠俠已經醒了，並且單手後空翻好幾圈，警惕地看著這個地方。

　　她本想笑著說些好話，不想讓這個蝙蝠俠感覺到敵視的。

　　然而衝出她嘴裡的，卻是另一番話:“你是蝙蝠俠?來自哪裡的蝙蝠俠?要對這個世界做什麽?”

　　這是她一貫的風格。

　　深入骨髓，再也改不掉了。

　　那個蝙蝠俠一手成掌在前，一手握拳在腰，看得出來應該是某個流派的格鬥術架勢。

　　“我是蝙蝠俠……你先告訴我這裡是哪裡！”

　　那個蝙蝠俠下意識地告訴她自己的身份——雖然這是明擺著的。

　　她躊躇了一下，然後張開手:“這裡是蝙蝠洞，我的蝙蝠洞。”

　　“蝙蝠洞……你的蝙蝠洞?”

　　蝙蝠俠白色的眼睛眯了起來，這時他才發現自己還帶著輔助呼吸的口罩，連忙扯了下來。

　　“你是蝙蝠俠?蝙蝠女俠?”

　　她楞住了，先是點頭，而後搖頭，最後才對蝙蝠俠說:“我……先不管這些，你為什麽要來這裡?”

　　“嗯……”

　　蝙蝠俠好像經歷了一段心理掙扎，最後才向她坦誠自己的經歷。

　　當然也沒有真的坦誠，只是說了紐約市之戰的那段經歷，之前的一概不說。

　　相信她自己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出來，畢竟如果她真的也是蝙蝠俠的話，應該會很清楚蝙蝠俠應該乾些什麽。

　　“所以說，你不是特意要來到這個世界的，而是因為不明的原因才過來的，對嗎?”

　　蝙蝠俠回想了一下，他在爆炸前的最後一刻，只是看見了無邊無沿的光——

　　還有一道轉瞬即逝的閃電。

　　像是某個愛講笑話的神明給他指了一條明路一般，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摸向了蝙蝠腰帶。

　　從一個小盒子裡，他摸出了三張卡片，三張以湛藍色為底色，上面都畫著一個紅色人影，以三種不同的姿勢奔跑。

　　而且還會動，像是gif圖片一樣。

　　福靈心至一樣，蝙蝠俠緊張地環顧四周，大喊:“巴裡?沃利?閃電俠?”

　　空蕩蕩的蝙蝠洞裡面，只有他，還有一個不知道是誰的女蝙蝠俠。

　　沒有閃電俠。

　　“你的朋友幫你來這裡的?”

　　她問道。

　　“不……只是……算了。”

　　以後會知道的，以後的話——

　　蝙蝠俠深呼吸幾次，平複下了自己的心情:“現在，輪到你回答我的問題了，這裡是什麽地方?我說，這裡是什麽世界?這裡又發生過什麽?”

　　她沉吟了一會，然後指了指蝙蝠洞的外面:“這個世界被海洋淹沒了。”

　　蝙蝠俠的心裡咯噔一下。

　　“很久以前，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叫布魯茜·韋恩的傻瓜，她在十歲的時候，目睹了自己的雙親死在了小巷子裡。

　　從那時開始，她就發誓要打擊這個世上的一切罪惡！

　　而當她在哥譚市工作許多年後，有一個外星人，一個氪星人，名叫超級女俠，橫空出世。

　　她擁有一拳擊碎整個星球的能力，她甚至能夠在太陽的表面行走！

　　也就是在她出現之後，一切都變了！

　　在她出現之前，蝙蝠俠最大的威脅是個打扮成小醜的，沒有底線的瘋子！

　　但是在她出現之後，無數的超人類像是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

　　後來，小醜策劃了一場陰謀，她打算殺死超級女俠的養父母，雖然被蝙蝠俠阻止了，但是他們都成了植物人。

　　因為這件事，超級女俠殺死了小醜，她打算推行極權統治，用武力來維持這個世界的秩序……

　　雖然最後她幡然醒悟了，也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自我放逐，離開了這個星球。

　　但是，在這場戰爭中，蝙蝠俠的思想卻越走越遠了——”

　　她深吸一口氣:“在這場戰爭中，蝙蝠俠認為所有的禍源，就是超人類。

　　所以，她做了一個決定。

　　她隻用了一年的時間，就把這個星球上所有的超人類抓進了監獄。”

　　“然後，突然冒出來一個海底世界，阿特蘭蒂斯族?”蝙蝠俠覺得這段劇情莫名其妙的熟悉:“所以，這個世界的蝙蝠女俠就認為他們有可能侵略陸地?

　　接著，她就殺死了海洋女王，想要讓阿特蘭蒂斯族的人感到恐懼，卻沒想到，阿特蘭蒂斯族人瘋了一樣，發了大水，淹沒了整個世界?”

　　聽到蝙蝠俠的話，她瞠目結舌:“你怎麽知道這些的?你曾經觀察過這個世界?”

　　蝙蝠俠搖頭:“沒有，我還是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知道這個世界。

　　我只是，稍微地發散了一下思維……”

　　她看上去是信了，但是沒有完全相信，只是接著說了下去:“我當時並沒有想著殺了她的，但是我沒想到她的那身鎧甲，完全扛不住她的三叉戟。”

　　此乃謊言。

　　蝙蝠俠一下子就聽出來了。

　　他們倆個半斤八兩。

　　直到剛才為止，她都是用第三人稱來稱呼這個世界的蝙蝠俠的，但是說到這件事，她就用回第一人稱了。

　　不過蝙蝠俠倒是沒有再問下去，他只是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然後詢問道:“這個世界，還有救嗎?”

　　她沒說話了。

　　駕駛著蝙蝠飛機，在海洋中拉扯著足球場大小的太陽能電路板，不停地往海面上拉升，蝙蝠俠思索著未來的對策。

　　如果有機會的話，他肯定還是選擇回去那個紐約市的。

　　只不過問題在於，現在他那三張一眼就能看出來是閃電俠的圖片，到底有沒有穿越世界的能力。

　　突然，蝙蝠俠靈機一動，面具中一張藍色的卡片閃爍而過。

　　這一次，不像是以前那樣，使用這種卡片，他沒有任何的情緒湧現。

　　只是，同樣和平時不同的是，他的手突然不受控制一樣，高速震動起來，穿過了操縱杆，差點讓蝙蝠飛機失控。

　　還好這種狀態持續的時間不長，不然他估計會在海裡墜機。

　　“你那邊出事了?我這裡顯示你的飛行軌跡有點問題！”

　　蝙蝠俠回答道:“沒有，剛才想事情，分心了而已。”

　　這也不能說他有錯，他確實是在想事情。

　　比如能不能在這個世界做一個超級跑步機出來，畢竟他不是巴裡·艾倫，沒有那個自信製造閃點，更沒辦法從地球一跑到地球二十七。

　　他的速度沒這麽快。

　　而且，哪怕真的存在超級跑步機，他還有一個更加棘手的問題——他應該怎麽去定位另一個世界呢?

　　不過現在想這些，還是太遙遠了。

　　他連共振都控制不了，更別說另外兩張連試都沒試過卡片裡的能力了。

　　最後一個問題……

　　閃電俠怎麽會交給他神速力的力量?他又是怎麽救自己的?他又去了那裡?

　　這些問題……

　　一團亂麻啊。

　　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這些問題，蝙蝠俠順利地把太陽能板拉到了海面上。

　　真的是一望無際的海洋，環目四顧，所見之處盡是一片蔚藍色的海水。

　　不知為何，蝙蝠俠突然感覺到有一些惆悵，不，應該說是惆悵到了極點。

　　茫茫世界裡，他一個外來者，無親無故，連錢都沒有，渾身酸痛，肚子還有點餓……

　　越想越覺得自己可憐了。

　　漸漸地被拖入情緒泥潭的蝙蝠俠甩了甩頭，打算找些別的東西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注意了，有幾個黑水怪正在向你那邊過去！”

　　布魯茜的聲音在耳機中響起:“它們不好對付，小心！”

　　打開蝙蝠飛機的機頂，蝙蝠俠站在了蝙蝠飛機的機翼上。

　　晶瑩剔透的海水之下，果然有著什麽奇怪的生物在活動著。

　　“那是什麽?”

　　“一種和阿特蘭蒂斯族人差不多的怪物，只是沒有了理智。”

　　蝙蝠俠了然，然後當機立斷射出蝙蝠鉤索，準確地命中了海面下的黑水怪，一把將其扯了出來。

　　那是個長得就很有後現代主義美感的人形怪物，對著蝙蝠俠張牙舞爪。

　　同時，就在蝙蝠俠一腳將它踩在自己身下的時候，在他的身後，好幾個黑水怪也跳到了蝙蝠飛機上，靠近了他。

　　“試一試吧。”

　　自言自語說完，蝙蝠俠就突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