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極普通的小院,院子不大,四五間屋子,隻那兩層的閣樓稍顯大氣些。院子裡花草樹木,鬱鬱蔥蔥,幾株柿樹果實累累,卻還青澀。下方一石桌,公孫小馬正端坐,品著香茶,神色憂思。
唐俊走上前去,將一口沉甸甸的長匣子放在桌上,自覺的也倒了一杯,一口飲盡。砸吧了下嘴,入口帶些苦澀,卻是回甘綿長,香氣清幽。
“不對啊,什麽時候你喝得起這種好茶了?”
公孫小馬一臉無奈。“州府大人賞的,屋子裡還有幾兩,你喜歡都給你。”
唐俊看他神情,好茶入口,喝得跟陳醋一樣,不由想笑。“這是好事怎麽跟丟了幾千兩銀子似的。”
小馬瞥了他一眼。“還不是你鬧得,他們三個死了,元策正在收編余下的產業人馬,其他那些家族勢力也想插上一腳,一天到晚明槍暗箭的,我都快煩死了~。”
少年知道他只是牢騷,將身前盒子推到他身前,示意他打開。
小馬滿臉不解。“一進門就看你抱著,我倒看看是什麽寶貝。”他伸手打開,只見幾顆珠子泛著瑩瑩光華,紅的、綠的、藍的······各色寶石無數,下方還有幾卷畫軸、書冊。驚的他啪得一聲連忙關上匣子,四望了一眼。
“我的個乖乖,親娘耶!全是魏無忌那老小子的?這裡每樣都價值連城啊。”見他一副土包子的模樣,少年不由好笑。
“你看看裡面的幾本書,你應該用得上。”
公孫小馬這才小心的打開,只見書上寫著《純陽掌》、《純陽功》、《先天罡氣》。他更是驚訝,這可是魏無忌的畢生所學,珍貴異常。每一本放在江湖上都能引起一陣血雨腥風。
“他們都是你的了。”少年道。
“你都給我了?”他不敢相信,金錢他倒不那麽在意,他花銷不大,一年的俸祿孝敬已經綽綽有余了,但這幾本武功他卻是看重。
少年眼光堅定。“武功我都看過了,都是至陽至剛的正道武功,你都能用得上,這本《先天罡氣》更是不錯,立意高遠,引天地純陽之氣入體,凝練罡氣,原是個殘本。修煉有陽極必反,月盈而虧的缺陷,所以魏無忌也只是借鑒一二,沒敢全練,不然不知情的情況下我還真奈何不了他。這幾天我結合那本書給你做了補充,以你的積累練個幾年入天門沒有問題。”
小馬極是感動。“我們關系我就不說感謝的話了。”
少年竟嘿嘿的笑起。“這些東西你也收著,給你娶媳婦兒,都近四十了,再不找個嫂子就沒人要了。至於我,沒錢了再回來找你拿。”
公孫小馬看著他,神色低落下來。“你是又要走了嗎?”
少年點了點頭。“這裡事雖然了了,不過我有了些父母的消息,過去看看能找到些什麽。”
“父母?”他知道少年是跟著爺爺長大的。“你不是說他們······”
少年點了點頭。“我從魏無忌搶去的前半冊書上看到的,第一頁上有他們給我的留字。”
他將書冊從懷中拿出,遞給小馬,只見此書頁面泛著微紅,入手柔軟但堅韌,可見材質特殊。上書‘得一’二字,他稍一思索,天地無窮,而吾生有窮,以有窮隨無窮,當得一而足。不由感歎:此書當是非凡!。他翻開第一頁,只見上面寫著一段話:
吾兒俊啟。
你出生不久,卻遇宗門變故,不得已我和你娘隻得帶你逃出。可你娘剛生你不久,
元氣未複,宗門又勢大,難護你周全,權衡之下,隻得將你托付唐伯,恐此生難見。 而今九州將亂,將此心法留你,望你勤加練習,方能在亂世中能護得己身。
切記,莫要尋我們!
望吾兒平安!
······
只有這行留字,他沒往後看,少年信任他,他自然不能辜負對方信任,只是看到此處不免歎氣。“你爺爺已經去世,你父親留的字也沒個地方人名,線索全無,你又如何尋得?”
唐俊雖也失落,不過任然笑著。“反正無事,九州這麽大,我也四處去轉轉,漲漲見識也好。能找到線索固然是好,找不到這便是天意了,何必強求呢!”
公孫小馬也笑著,現在的唐俊才像個少年,活潑、陽光。
他倒了杯茶:“一路順風!”
少年現在其實是極有錢的,公孫小馬給他塞了整整一千兩銀票和碎銀,還有一匹好馬。他騎在馬上,還是一件麻衣,因為他總覺得綢緞固然光鮮卻不吸汗,還是這樣舒服。
“應該去拜訪一下天虛老道了!”他自語著。認準天虛觀的方向,策馬而行。
王慎之那裡那已經去拜訪過,倒不是為了自己,只是不想讓公孫小馬為難。王慎之實際上武功是極高的,或許不似其他江湖人經驗老到,但功力絕對不淺。只是他從未顯露,老實的做著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足見城府頗深,這種人唐俊不願深交。當然他想聽的也不過就是唐俊不干涉的承諾而已,推杯換盞之下自是賓主盡歡。
玄素莊他也去了,他是極佩服張慶夫婦為人的,難得的坦誠慈祥老者。只是瞧他前去熱情的有點嚇人,先是介紹了幾個兒子給他認識,又是切磋武功,最後直接將幾個如花似玉的孫女全叫了出來。大的確實都生得極美,氣質也好,不過最小的才七八歲。好家夥,唐俊這才明白,這原來是看上他人了,隻好第二日找個借口落荒而逃了。
天虛這人亦正亦邪,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他都有結交。和氣時可與乞丐對飲,不悅時劍下從無黑白分明。做事全憑喜好。
天虛觀山路甚是難走,騎馬花了他整整兩個時辰,因此香火也不算鼎盛,道士也就稀拉拉的幾個。他去的似乎也不是時候,迎客的小道士看他衣著也不華貴,也就不甚殷勤,淡淡的回了他一句:“師傅正在會客!”就不在理他了,任他自便。
有錢能使鬼推磨的道理他是懂的,硬著頭皮買了數十兩銀子的香火。看著小道士合不攏嘴的殷切笑臉,他也情不自禁的笑了。當大爺的感覺也不錯!
不一會兒天虛老道就出來了,一同竟跟著個胡須頭髮花白的老頭。老道拍了拍小道士的頭,臉色極其歡喜,小道士高高興興地下去了。
少年卻不高興了,裝次大爺就損失了幾十兩銀子。“我說老道士,你能不能給我點面子,等我走後再誇獎你的徒子徒孫。”
兩老頭哈哈的笑著。“山野道觀,窮山惡水的,難得來個施主這樣的豪客,老道是在教育他莫要怠慢,要以笑臉相迎。”一旁的老頭笑得更開心了。
唐俊一旁看著生怕他一身老骨頭笑背過氣去了。
天虛老道伸手指向老人。“忘了介紹,這位是點蒼山的樂清先生,是貧道多年好友,琴棋書畫,佔卜星象,皆是精通,而且好為人師,故而得了個‘先生’的雅號。”
唐俊知禮,連忙拜見。“小子唐俊,見過前輩!”
誰知那老頭卻是避開,笑著道:“小友大禮,老夫可承受不起,江湖本就是達著為先,你若願意叫我一聲老哥哥便好。”
少年道:“前輩見過小子?”
老人道:“那日我就在人群,小友修為之高,令我這老頭汗顏啊。”
天虛老道也一旁附和。“樂大哥所說不錯,論武功你比我兩個老家夥加起來都強,叫聲老哥哥已是我們佔了便宜。”
少年見兩人執意,也就從善如流。
天虛引兩人入了後院,沏上香茶。“不知小友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唐俊接過茶杯,微泯一口。“不敢隱瞞兩位,上次聽你提起過爺爺,他走的早,我對他老人家所知甚少,想多了解些,也算全些孝道。”
天虛點了點頭。“雖有幸見過唐兄幾面,不過交情也是尚淺,聽他所言應該是冀州人士,不知何故卻來到此地,早些年被迫出過幾次手,刀法霸道凌厲,斷情七絕幾乎沒有敵手,他與魏無忌倒是相識,有幾分交情,只是後來便沒了他的消息,我們皆是以為他閉關去了,沒想到······。”他歎了口氣。
樂清老頭見少年情緒有些低迷,岔開話題。“小友乃人中龍鳳,如此年輕便跳出樊籠,當真天縱奇才。就算那幾個隱世之地的天驕,想必也就如此了。”
少年被勾起了好奇。“隱世之地是什麽地方?”
老頭道:“據老輩傳說有好幾個地方,每個都是千年傳承。只是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極少出世,外界知道的自然也就不多。不過青州的無我劍宗,荊州州張家,包括魏無忌和王慎之他們背後似乎都有點他們的影子。 ”
少年有些驚訝。“魏無忌和王慎之怎麽可能?”
天虛道:“你可想過那座橋的傳說有何奇怪之處?”
少年沉思良久,說道奇怪也就這幾處了。“鳳凰?夢?兩道人?莫非是那兩個道人?”他不由問道。
樂清點頭。“不錯,鳳凰也好,夢也好都是虛的,只有這兩道人在這故事裡面是實的。”
老道也道:“解夢這事我擅長,這個故事我們可以這樣理解,王慎之有修橋的想法,他卻沒能下決心,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而這一男一女兩道人的出現讓他做了決定。”
唐俊默然良久,夢中之事本就荒唐,但傳言一樣不可能空穴來風,這個解釋無疑是合理的。
“那魏無忌又是怎麽回事?”
天虛接道:“他的事也只是推測,三十多年前他突然出現在江湖,他的出身、師門這些年不知多少人查過,皆是一片空白,一個人不可能如此乾淨神秘,而且他武功走的又是陽剛一道,應當出自名門正派,按理當時不難查找,但一樣都無半點線索,所以我們才如此懷疑。”
唐俊知道,終究不過猜測,自己也沒探究的心思,便沒多想,在天虛的帶領下在遊玩了小半日就下了山,望冀州方向而去。
兩人看著遠去的少年,樂清問起一旁道人。“告訴他這些真的好嗎?”
天虛一搖拂塵。“接個善緣而已,他身世武功一樣成謎,想必和那幾個些地方也脫不了乾系。”
上山難,下山易。少年馬如疾風,兩人的談話,他卻是沒能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