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零年九月三號,太陽像發了瘋似的使勁投放著紫外線,酷熱的天氣下,瀝青馬路似乎都要被曬化了,走在上面,鞋底都要被柏油給粘下來。
下午兩點,父親騎著摩托車帶著辰陽行駛在日光下,灼熱的風吹在臉上,如同被炭火炙烤一般,本就怕熱易出汗的父親,汗水早已打濕了後背,藍色的襯衫濕乎乎的貼在上面。
學校大門前人頭攢動,停放著各式各樣的汽車,行成一條長龍,綿延數裡一眼望不到頭,若不是校門對著的是一條尚未修繕還未通車的土路,恐怕早就引來了交警管制。父親騎著摩托在車輛和人群中穿梭,好不容易擠到學校門口,將車子停好,咧著嘴抹了一把汗,領著辰陽走了進去。
正對校門裡的小廣場上,圍繞著花池的十幾道噴泉晶瑩剔透,水柱斜著向花池正中的高空射去,最後聚集在一起,撞擊出一朵芙蓉狀的水花,烈日下的小水珠閃閃發亮,迎合著響徹天際的《歡迎進行曲》跳躍出絕美的舞姿。
在開學前就已經來過好幾次的父親顯得駕輕就熟,領著辰陽直接來到了招生辦公室,將之前領到的入學申請表交給了今日當值的辦公室主任,在一番核對,繳費,簽字過後,領到了一本小學生守則。隨後父子二人又跟著指派的老師來到不遠處的後勤部領取了被褥和兩套校服。
“關於住校,咱們學校是強製性全封閉的,平時上課期間沒有特殊情況是不允許離校的,法定節假日之外,每周五下午放假,周日下午返校,要是家長平時比較忙,周六日抽不出時間,也可以讓孩子留校,每個年級會有一個值班老師安排學生自習和課外活動。”
前往宿舍的路上,招生老師不斷為父親講解著學校的規章制度,見父親不住的點頭,又說:
“三年級現在有三個班,每個班除了班主任和任課老師之外還有一位生活老師,負責學生學習之外的日常作息和良好生活習慣的養成,所以住校這一方面家長不用擔心。”
走進宿舍樓,上樓的時候又對辰陽說:“你們三班的生活老師叫林怡,去年剛從學校畢業,是個比較有活力的年輕老師。”
不多時,一行人來到三樓一間宿舍前,門敞開著,招生老師向著裡面揮手叫道:“林老師,又給你送來一名學生。”
見宿舍裡的老師走出來,又轉身對父親說:
“好了,接下來就由這位林老師負責給孩子安排床鋪,有什麽問題您可以直接問她。”交待完畢,見父親不住的點頭致謝,和林老師點了下頭後也微微頷首向樓下走去。
林老師二十歲出頭,穿著一件純白色短袖體桖和深藍色牛仔褲,網面的運動鞋被刷的雪白,扎著高高的馬尾,額頭上有幾顆不是很明顯的豆豆,透著青春的氣息。
“男生宿舍在這邊。”
見招生老師下樓,林老師便微笑著領著二人來到樓梯的另一側區域,打開其中一間宿舍的房門走了進去。
宿舍左側是一個洗漱間,裡面有兩個洗漱台,牆角堆放著掃把和拖把;右側是一台放置架,上邊擺放著一排洗漱用具,房間內有四張上下鋪,每張旁邊配有兩個鐵皮櫃。
林老師來到僅剩的一張上鋪前,打開旁邊的一個櫃子對辰陽和父親說道:
“咱們班現在就剩這一個床位了,先把褥子鋪這吧,要是不習慣以後再調換,這個櫃子是你的。”
說著話便要去接父親手中的被褥,父親連連拒絕,
自己走上前一通忙活,將褥子鋪好,被罩套好,看見其他床鋪上疊的整整齊齊的被子後,也有樣學樣的完成一個還算合格的“豆腐塊。” 見父親忙完,林老師走到門前,指著掛在牆上的電話對父親說道:
“學校不允許帶任何通訊設備,每個房間都有一台電話,您可以領他去學校的小賣部買一張電話卡,就在一進校門口的右手邊,這樣他想跟您聯系也方便。”
看父親點頭又讓父親記下了辰陽宿舍的電話號碼,見父親合上手機蓋又說:“其他的您還有什麽問題嗎,要是沒有的話就可以領他去教室了。
“沒事了,我先去給他買點東西,我們來的時候啥也沒拿,這一看要買的東西還不少!”
林老師聞言,輕輕的笑著說道:“那行,您先去吧,學校附近就有商場超市,您買完以後到之前的宿舍叫我就行,我給您開門。”
與林老師道別,二人便走出宿舍樓,來到校門外,騎上摩托車向來時看見的超市駛去。
剛進入超市,空調的涼意就讓父子二人同時發出了舒適的感歎聲。
“都該準備啥呀?”父親摸著身邊模特身上的衣服,輕輕揉了揉又說道:“先給你買一套衣裳吧,你不能一個禮拜都穿這一身啊!”
“衣裳就不用再給我買了,人家學校要求嘞在校必須穿校服!”
“哦,那再給你買兩條小褲頭就行了!”
“嗯,除了褲頭再買一雙襪子吧!”
“行,除了這些另外還有,牙刷,牙缸,牙膏,臉盆,毛巾,洗頭膏,衛生紙,飯盒,筷子……”
兩個人就這樣的你想起一個後我又想起一個,足足逛了快有倆小時,直到再也想不起來還缺啥才結了帳回到學校。
在林老師的指導下,辰陽將自己的生活用品整齊的擺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得到肯定後,便背著新買的書包隨父親一起來到教學樓。
找到三年級三班的門牌,父親探頭向教室裡望了望,裡面亂哄哄的,學生們嘰嘰喳喳的聊著天,講台上坐著一個人,手裡正拿著一份名單不停的低頭抬頭的對照著座位上的學生,眼角看到門外的父子二人,便站起身微笑著走了出來。
那人約莫不到三十歲的年齡,微胖,梳著齊耳短發,圓圓的臉上戴著一副金絲眼鏡,面上總是流露著和煦的笑容,嘴邊有著淺淺的酒窩,讓人看著就願意親近。
“衛辰陽是吧?”
看了一眼手中的學生名單,念了一下辰陽的名字,得到父親的肯定後又微笑著自我介紹道:“我是三班的班主任,我姓徐。”聽到父親的問好,又指著教室裡的一個空位對辰陽說道:“你先坐那裡吧!”
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在辰陽走進教室的那一刻,環境頓時安靜下來,數十道目光齊刷刷的望向辰陽,直到滿臉尷尬的辰陽坐下之
後,才又恢復了吵鬧,還會有幾個學生時不時的瞅一眼辰陽,待目光相對,則又扭過頭低聲談論著什麽。
坐在座位上,將書包輕輕的塞進桌兜裡,仰著頭望向門口,看著班主任和父親交談,莫名的緊張感讓自己的心跳不斷的加速。仿佛一張嘴,那顆心就要跳出來。沒過多久,見班主任向自己招手,則又解脫了似的疾步走出教室。
“再給你五十塊錢,還缺啥就去那個小賣部買!”
辰陽接過錢,注視著父親沒有說話。
似乎是感受到了辰陽內心的不安,父親又小心翼翼的說道:“那我就先回家了,等放假了來接你,你給這好好學知道不,有啥不懂嘞就問老師,我跟恁老師都說好了!”
徐老師適時的拍了拍辰陽的頭,衝他露出一個鼓勵的微笑,這簡單的動作讓辰陽緊繃的心漸漸松軟下來。
見辰陽點頭,父親這才放下心來,跟老師道了聲再見,又衝辰陽擺了擺手,轉身離開。直到父親的背影消失,才和徐老師一起返回教室。
“那個,金志明,你帶幾個男生去一樓教育處領書去!多叫幾個,今年的書多。”
做回座位的辰陽一聲不吭的看著那個徐老師口中的金志明,叫了十幾個男生一起風風火火的跑下樓,過了十來分鍾,每個人懷中抱著一大摞書,氣喘籲籲的走進教室。
“老師,現在發不發!”那個叫作金志明的學生將一摞書放在第一排同學的課桌上,緩了口氣問道。
“發吧。”
辰陽目瞪口呆的看著面前的一本本書:《語文》、《數學》、《英語》、《社會》、《自然》、《思想品德》、《美術》、《音樂》、《信息技術》。
待到書本發完,講台上的徐老師敲了敲桌子,原本哄鬧的教室也瞬間安靜下來:
“書都拿到了啊,檢查檢查,看有沒有破損少頁的,抓緊時間換。”
停頓了一會兒又說:“你們檢查著,我說幾件事:第一個事,明天周一,升旗,啊,都把校服穿好,少先隊員把紅領巾帶好;再一個就是升完旗學校會組織一個入隊儀式,還沒有入隊的抓緊時間,這都已經三年級了;第三個就是這回咱們班轉來了六位新同學,大家歡迎”。
按下熱烈的掌聲,徐老師又說:“當然,也有幾名同學今年轉走了,以後可能見面的機會就少了,所以,好好珍惜你眼前的同學,別在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就鬧矛盾。現在歡迎這六名同學上台做一下自我介紹!”
再一陣掌聲過後,辰陽見不同的座位站起了幾道身影,其中居然還包括自己的同桌,便也起身跟著同桌一起走上講台,站在最邊上等待著輪到自己。
……
“大家好,我叫劉碩,來自石岩市平棘縣!”
聽完同桌的介紹,辰陽也照本宣科的介紹道:“大家好,我叫衛辰陽,來自江南省陳州市陽夏縣。”
見學生們做完自我介紹,徐老師讓眾人回到座位,又笑著說道:“今年咱們班還來了一位外省的同學,肯定會有不適應的地方,大家平時多幫助幫助他,好了,先看會書吧,一會兒下課金志明帶隊去食堂吃飯。”說罷,便起身走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