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道部眾人選擇的出行方式,是乘坐飛機從成田機場到新千歲機場。
對於上原朔來說,到底選用什麽交通方式並不重要,畢竟對於趕到劄幌這種事來說,肯定是越早越好。
不過,古賀香奈和近藤詩織倒是對此表達了小小的遺憾——照理來說,從東京到劄幌有越過津輕海峽的列車,沿車一路行過東北地方到達北海道的途中,可以見識許多東京難以見到的景色。
面對女孩們的不滿,上原朔也只能雙手一攤,表示自己毫無辦法。
飛機在機場跑道上轟鳴著減速,停下的時候,上原朔望著窗外一眼可見的雪景,陷入了沉默。
當然,不是因為景色很美的原因,而是因為北海道這個地方。
來劄幌之前,他相當有針對性地詢問了親父,義父還有自家母親,甚至還有自家嶽父近藤健吾,有關北海道的情況,但得知的信息卻並不如想象中的多。
原因很簡單,北海道作為最後被並入疆域的土地,開發程度和交流程度都明顯低於四國與九州,更不用說重中之重的本州島。
所以,相對於本州島上勢力大多各自知曉根底,了解足夠,北海道的本土勢力無論對於伊賀,還是鐮倉,或者京都來說都是一片迷霧。
尤其是,近些年少有來自北海道的特殊人物,也就是大川正和打破規矩,獨身一人從北海道來到了東京,還和鐮倉部分武家人物交上了朋友。
但就算交上了朋友,每當涉及到自己家鄉事務的時候,大川正和也總是打個哈哈,順口帶過,從來不多說哪怕一句話。
哪怕是身為一起居住的弟子白石芽衣,對於北海道的了解也同樣稀少。
……
“上原同學,要下飛機了,不要發呆了!”伴隨著手臂被稍顯用力的晃動,上原朔回神在近藤詩織的提醒聲中。
“上原同學大概是在思考北海道相關的事情吧?看剛剛上原同學手托下巴的樣子,不像是單純在發呆。”古賀香奈笑吟吟地接了一句。
“確實是在想北海道的事情,不過都是在瞎想。”上原朔無奈搖頭,“連這次弓道比賽的正主都沒有碰到,我再怎麽想也沒有。”
“好啦,該起身了,先別想這些事情了。”古賀香奈輕輕握住上原朔的左手。
略微冰涼,而又細膩的感觸自然而然地出現,讓上原朔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轉移。
“明白明白。”上原朔一邊說著,一邊回過頭掃了一眼身後的座位。
大概是因為弓道比賽太緊急,以至於訂票過晚的緣故,弓道部員們的座位基本散落在機艙的各個位置,比如白石芽衣就在他的身後不遠處。
只是上原朔沒有發現白石芽衣的身影。
去洗手間了嗎?
疑惑一閃而過,上原朔的余光瞥見右側走過的身影停了下來。
身影的衣物讓人感到有些熟悉。
上原朔抬頭向側方看去。
白石芽衣就在近藤詩織的右側,目光停留在上原朔被抱住的右臂,和被握住的左手上。
上原朔想要說些什麽,就看見女孩頭也不回的向前方的出口走去。
“上原同學?”近藤詩織注意到白石芽衣離去的身影,還有上原朔有些奇怪的表情。
“沒什麽。”上原朔搖了搖頭,動作緩慢地站起身,“走吧,先到旅館再說。”
動作緩慢的原因,只是因為他的左手和右臂分別被兩位女孩控制著,頗有些動彈不得的意思。
雖然弓道部選定的飛行目的地是新千歲機場,但實際上,新千歲機場位於千歲市,與劄幌之間還隔了個惠婷市,想要趕到劄幌,至少還要坐上一個小時的列車。
所以,在富田菱的帶領下,弓道部眾人剛剛走下飛機,就又很快上了新千歲機場到劄幌站的列車。
不過這一次,從東南到西北的全程中,周圍的景色倒是相當完全地展現在兩位女孩面前,多少消去了先前沒能坐列車橫渡津輕海峽的遺憾。
……
“上原同學,白石同學,還有近藤同學。”剛剛走下列車,富田菱就火急火燎地找到了蔡賽的三人。
“富田老師?”上原朔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弓道聯盟剛剛發來消息,說本次比賽地舉行地點,還有住宿的地點,都在劄幌西南方向的百松澤山裡。”富田菱一口氣說完,喘了口氣,“我們還得要趕到山裡去才行!”
“山裡……”上原朔微微皺了皺眉,拿出手機打開地圖。
注意到他的動作,古賀香奈和近藤詩織都微微湊近了些。
兩人身上淡淡的香味隨之進入上原朔的鼻中。
他輕咳了一聲,看向富田菱,“富田老師,百松澤山的位置實在是不方便到達……弓道聯盟會提供什麽特別的交通方式嗎?”
實際上,按照上原朔事前查過的周邊情況,劄幌比較受遊客歡迎的幾座山脈,都是靠近城市邊緣,並且難以用“連綿”來形容的山脈。
對於身體稍好的普通登山者來說,如果借用山中的索道、纜車這類輔助設施,單程不過就是一個小時左右。
但百松澤山則不同,說得好聽一些,藻岩山、円山、三角山這幾座遊客常去的山脈,就如同圓弧上分布均勻的三點一樣,拱衛著百松澤山。
如果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百松澤山平常人跡罕至,更不用說有什麽旅遊設施存在。
就算是富田菱這種不知道本次弓道特別賽內情的外行,對於這個地點的選擇也是大皺眉頭。
至於上原朔還有三位女孩,自然知道地點的選擇有什麽說法——反正對於百地家和服部家來說,既然不是自家的主場,那自然是地形越險惡,人跡越罕至越好。
百松澤山這種平常根本不會落入人們眼中,又沒有太過深入北海道西南部山脈以至於引起有心人懷疑的地點,才是合適的選擇。
“聯盟隻說可以選擇自行抵達五天山或者砥石山,然後會有工作人員幫忙把參賽人員送到百松澤山。”富田菱看著收到的消息,眉頭越來越緊,“消息後面,只是分別給了我們兩個地方工作人員的聯系方式。”
“既然這樣,富田老師準備怎麽辦?”上原朔打了個呵欠,看起來渾不在意的樣子,“是在劄幌休息一天,然後再去百松澤山,還是直接前往百松澤山?”
眼下是一月七日,離比賽開始一天。考慮到比賽通常在下午到晚上進行,在劄幌休息一晚並不是什麽不可行的決定。
“今天……現在劄幌休息一晚。”富田菱猶豫了許久,才極為艱難地做出決定,“而且還得聯絡工作人員,確定之後的路線。
畢竟是他第一次真正帶隊離開東京,猶豫許久是很正常的事。
上原朔只是點頭表示讚同,然後向其它弓道部員轉述了富田菱的決定。
大約半個小時後,弓道部員們在富田菱的帶領下來到位於中央區,中島公園附近的附屬酒店。
弓道部員們各自成組辦理入住,而富田菱則一門心思地開始聯系弓道聯盟的工作人員。
至於上原朔,辦完三人房的手續之後,就帶著古賀香奈和近藤詩織往房間而去——酒店裡的房間配置相當奇怪,三人房的數量比兩人房要多。
再加上眼下還有來北海道的遊客,上原朔只能選擇酒店還有富余的三人房。
辦理入住手續的時候,他多少感受到來自酒店工作人員,還有白石芽衣的打量視線。
……
注意到上原朔辦理完入住手續,與古賀香奈、近藤詩織一同離開,白石芽衣了眼自己身前還在排著的隊伍,輕輕歎了口氣。
無論是還在飛機上時她看到上原朔與女孩們的接觸,還是眼下三人同住一房卻半點也沒有遮掩,都清晰地表明著他們之間的關系。
甚至隱隱散發著讓人無法靠近的排斥感。
只是現在因為還有弓道比賽在前,女孩的心思有不少被牽扯開去,不會全部落在這件事情上,才讓女孩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平靜一些。
靜靜等待著前面的遊客辦理完手續,簡單的交涉過後,她拿到了自己的房卡。
根據剛才聽到工作人員的話語,是和上原朔同樣的四層。
白石芽衣拉著行李,緩步走向自己的房間。
與上原朔有關的事情,來自伊賀,即將到來的危機,還有自家師父逝去之前卻從沒有真正提起過的家鄉北海道,在她的腦海中揉成一團,讓一邊行走一邊思考的女孩,散發出比以前的自己更能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氣息。
“我去找一下富田老師,問一點事情。古賀同學和近藤同學,在房間裡等一下就好。”前方熟悉的聲音吸引著她,讓她抬起了頭。
上原朔順手輕輕帶上房門,走出房間。
兩人的目光恰巧相碰。
“原來白石同學也在這一層。”上原朔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我準備去找富田老師了解一下後續的安排,白石同學要一起去嗎?”
女孩輕輕搖頭,“不用,之後總會知道的。”
“也是……確定之後,富田老師應該會在群組裡發消息。”上原朔想要擺出笑容,卻總覺得自己的笑僵硬而勉強。
以前他還能自如地面對白石芽衣,可現在乍然碰見,他總感覺有些不自在。
“嗯。”白石芽衣只是輕輕點頭,越過上原朔,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上原朔在原地愣了半秒,才向著酒店大堂走去——富田菱提到過,他會先在酒店大堂停留一個小時的時間,以免弓道部員們不容易找到他。
聽著腳步遠離,白石芽衣不著痕跡地微微偏頭,用余光瞥了一眼上原朔離開的身影。
想要平靜地面對上原朔,已經是越來越難的事情。
……
向酒店大堂而去的上原朔,在半途被人攔了下來。
對方是個頭髮烏黑,鼻梁挺拔,眼窩深陷的中年人,看上去和大部分本周居民的相貌有不小的區別。
至少從相貌上,就能大致排除是伊賀來人的可能——伊賀的忍者們,在三重生活了數百年,在排外這一點上,甚至連武家和陰陽師都自愧不如。
有類似相貌的人,實在不可能是伊賀的忍者——更不用說忍者本身就該相貌平平無奇,融入人群之後就再也找不見。
“抱歉,您攔住我是……”眼看對方並沒有主動開口,上原朔只能開口詢問。
對方看著他,看了許久。
但上原朔並沒有從對方的眼神或動作中覺察出惡意。
“閣下可是上原朔?”中年男子一開口, 就報出了上原朔的姓名。
“……我就是,您找我有何貴乾?”
“就是你,把伊賀的人引到北海道來的?”空曠的走廊中,男子不大的聲音清晰異常。
“這麽說……你們就是大川正和閣下的……”上原朔愣了愣,便直接反問道。
只是因為不知道應該怎麽形容,導致話尾不得不拖出長音。
“大川正和……”男子的眼中驟然放出銳利刺人的光芒,“你怎麽知道正和的事情?他現在在哪裡?”
“我和大川正和閣下沒有關系,他兩年前就因為舊傷逝去。”上原朔搖了搖頭,“我的一位同學是他的弟子,這次來到北海道,本來也是想看一看大川閣下的家鄉。”
男子一下陷入沉默。
“既然閣下問到關於伊賀的事情,想必也知道這裡不是適合談話的地方。 ”上原朔沒有給對方發呆沉默的時間,直截了當道。
“是……跟我來。”男子抬起頭,眸中的光芒收斂了一點,但仍舊有目光刺人的感覺。
“走之前,我還有兩個小問題,希望閣下能夠回答。”上原朔叫住對方。
男子沒有開口,只是沉默看著他。
“第一個問題,閣下應該怎麽稱呼。第二個問題,你們應該怎麽稱呼?”上原朔神情認真。
“安達保宏。”男子頓了一下,“我們不稱呼自己什麽,如果你聽說北海道曾經的地名,就知道我們是誰。”
只是瞬間,上原朔就得知了答案。
在改名北海道之前,這裡的地名叫作蝦夷。
而蝦夷人,剛巧是善於狩獵,長於弓箭的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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