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老板，您這個漫畫主題，我們認為是一個大方向，確實很有開發的前景。不過漫畫本身是開放的、多元的，您發來的這些作品屬於簡畫的風格，關於受眾我們還是調查一番才能給您答覆。”

　　“趙總，以我的了解，貴公司崇尚手工、追求原創，我想絕不是說說而已。漫畫是更形象的原創，而且簡單輕松，和之前所有的類型迥然相異。我知道它不會被所有人喜歡，但值得成為一個選擇，我希望可以認真考慮一下。”

　　“開創系列是我們公司一直在追求的事，戴老板放心，這件事我心裡有譜，我很快會組織策劃部開會，一定給您一個滿意的回復。”

　　第二天戴奇正要出門的時候，韓倩找了過來。

　　一個照面，她便很是不悅，蹙著眉頭透滿了疑惑地看著戴奇，“有什麽事你能不能先和我打個招呼?你這樣直接跳到公司高層，我很難堪你知不知道！”

　　戴奇聞言也皺起眉頭，看這風風火火的架勢，事情似乎不小，“怎麽回事?你被批評了?”

　　“那倒沒有，可是你要知道，自打風鈴的事開始，我是策劃師也是和你惟一對接人。你給趙總打電話說漫畫的事，之前他一無所知，突然到了他的耳朵裡，這顯然是我的工作不到位！而且當著同事們的面，你讓大家怎麽想我?”

　　“你為什麽要管他們怎麽想呢?”戴奇想也沒想，脫口便出。

　　韓倩哼笑出來，“沒有混過職場，你當然不知道這些，排擠挖苦、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你知不知道，漫畫要是成了一個系列，有人懷疑我在中間擋著，你迫不得已才給趙總打的電話，這樣的話都能到了領導桌子前，你信不信！”

　　戴奇怔了住，“這都哪跟哪，有這麽誇張?”

　　“戴奇，你為什麽要隔著我乾這件事呢?我遲早會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瞞不住，為什麽還要這樣做呢?”

　　“這件事我想做得快一點，我希望馬上有個答覆，我和你說了，你還要向領導匯報。”話到這裡，戴奇的目光緩了幾分，“是我想簡單了，我確實不太懂你們這些大公司內部的事，冒失了，給你帶來了麻煩，很抱歉。”

　　“你不是冒失，你是不好意思和我說吧！”

　　“什麽意思?”

　　韓倩的目光鋒利起來，說起在公司的難堪時也未見她如此犀利，“一個多月之前，我讓你向公司爭取屬於自己的利益，我還給你想了具體的方式。可你是怎麽說的?你說有些東西無法量化，我差點就信了。可是現在呢，你用手上的漫畫資源，直接入主了公司的一個主題。藏藏掖掖，胃口這麽大，你是怕我分一杯羹嗎?”

　　戴奇沉著聲音，“我沒有想那麽多，即便它真的成了一個主題，我也不會拿到一分錢。我只是幫一個朋友，他有才華他需要施展，風鈴讓我和你們公司有了個交集，我認為可以嘗試一下，僅此而已。”

　　“哪個朋友，張口就來失蹤的那個朋友?”韓倩又是冷笑又是失望地搖頭，“會不會過幾天，你又要說朋友又失蹤了，你為了顧及公司讓漫畫主題順利進行，你親自招募了一批漫畫師?”

　　“我沒有！我不會！”

　　韓倩針鋒以對，“我只是想問你一句，自從相識以來，你可有說過一句真話?或者說，你還會不會講真話?”

　　戴奇張口就要解釋，可是他要從哪裡說起呢，他若是說“自打相識他沒說過一句假話”，對方可能會把這句話當成天大的笑話，

就好像一個搶劫犯說自從出生連雞蛋都沒下過手。　　然而這是事實，自相處以來他根本沒有騙過韓倩，吃飯時候的話、閑聊時候的話包括車裡說的話、車裡的電話。

　　可惜的是，“一個躲避婚姻的謊言狂徒”“對家裡瘋狂演戲的雙面人”先入為主， 當聊起一個顏色，內容反而不重要，韓倩更關心是糖、是鹽、還是雪。

　　可戴奇要是不解釋，事情就是落了錘，他就是那個不會說真話的人。

　　這一個思考的時間，已然錯失了最佳時機，這般遲遲鈍鈍的樣子，韓倩都“不忍”看下去了。

　　沒有一聲告別，韓倩帶著一個不可理喻的搖頭轉身而去。

　　本是要去酒館的戴奇，重新坐回了沙發。

　　韓倩對他的奚落，讓他有一種“還債”的感覺，當一段關系擺在面前的時候，首要的是他需要去扭轉一個不太正面的“人設”。可問題是，當滿心滿懷花時間去構建一些東西的時候，多了解、多接觸、認真對待的時候，它可能會被隨便來的一股旋風吹成殘垣斷壁。

　　當下坦白，讓人起疑竇，心生不信任。

　　今後坦白，讓人驚破頭，極度不信任。

　　戴奇一直以為自己能把握住一種平衡，就像他和陸雪說的那樣，“階段論”“日子向前說”“心理調劑學”，從前是那般振振有詞彰底氣。

　　可他才從韓倩身上領悟到的東西，讓戴奇覺得，他的“理論”在走向末路，他對平衡的把握，也快要失控了。

　　如今解法只有一個，不要再往下走，就不會被雜亂的荊棘叢扎破腦袋。可要是不往下走，那又是打了不久之前的臉，還是要在面具下與家裡博弈。

　　不想去酒館了，他來到陽台抽了幾支煙，突然想轉過去看看那一邊。

　　一切還是從前的樣子，只是除了風鈴還輕靈，別處都落了不少的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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