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後,又過了十來天,學習生活自然也是一天比一天緊,而我……也是一天比一天頹廢。
提不起乾勁,沒有奮鬥目標,打算就這樣渾渾噩噩過完最後一個月——這就是我的生活常態。
很負能量麽?也許吧,畢竟我也不像是那種能傳播正能量的人……
想到這,我撇了撇嘴,隨手將金屬可樂瓶扔向一旁,便靠著長椅打起了瞌睡。
這一舉動引起了幾名行人的注意,但都只是略過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放假第一天就這麽沒精神……怪不得你找不到女朋友。”
那個帶著些嘲弄色彩的吐槽聲也是如期而至——直到現在,那個自稱是“科妮”的AI少女也依舊寄居在我的手機裡。
在此申明一點:本人對二次元少女什麽的絲毫不感興趣,留下她,也只不過是因為科妮那所謂的“異常特性”能對我有所幫助罷了。
“什麽女朋友……我才初三啊喂!”
有氣沒力地反駁了一句,我躺在長椅上,想著要不就一覺睡到午飯。
“是是,好學生不談戀愛,”她敷衍著,語氣間聽不出一絲認真的意味,“那,你就打算在這待上一天?”
“那倒不是……我在等人。”
“誰?”
“一個……收藏很豐富的胖子。”
這種含糊不清的說法讓屏幕中的少女眨了眨眼,滿臉都寫著“不解”二字,我也懶得解釋,願意怎麽猜測就怎麽猜吧。
我癱在長椅上,一動不動,很快便眯上了眼。
為何我會如此疲憊?為何我要帶著科妮來到公園?我要見誰?
相信看到這裡的人一定會發出如此疑問。
而這一切,還得從十多天前說起。
——————————
“拒絕也毫無意義,”科妮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為什麽這麽說?”
“沒有人強迫你去做這些事,我將這些影片放出來也只是為了讓你了解狀況……反正該做的事,遲早會由該做的人去做。”
這裡“該做的人”是在指我。
“說到底,這不過是你個人的責任罷了,就算推卸也沒人會指責你。”
“我可沒義務承擔起那樣……變態的責任!”
我當時的語氣一定充滿了厭惡和恐懼。
這也自然,畢竟,我只是個普通的中學生,沒有什麽複興民族結束戰爭之類的偉大理想,也做不出“犧牲小我成全大我”這種高尚之舉。
而現在,居然要我這種人去拯救世界?!
“可無論如何,O5卡找上了你,它認定你有這份資格。這是不爭的事實。”
“肯定是搞錯了什麽!”
“別再逃避了!好好想想吧!你是目前這個世界上唯一知曉基金會之事的人,也是唯一被選中的O5。”
“當你早上起床,準備和鄰居打招呼時,卻發現世界已經被扭曲成了另一副模樣:天空變得猩紅,大地破碎不堪,無數人親離子散,而這都是因為那天你退縮了,拒絕了這份責任,所以才會導致如此悲慘的結局。這種事情你還想在這個宇宙重複一遍嗎?”
“我!……”
說不出話。
這確實是一份變態至極的責任,強行將一個世界的擔子,扔在我身上。
但科妮說的沒錯,這件事是不是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O5選擇了我,而我要選擇的,只是“做”與“不做”。
這是無可避免的責任。
那麽,是選擇等哪一天某個毀天滅地的scp入侵,還是趁早建立防范和收容措施……這取決於我。
一時間,責任的沉重感壓得我喘不過氣。
“你這是在……用我身邊的人威脅我麽?”
“隨你怎麽想吧,我只是陳述事實。”
在講到關鍵事情時,科妮的話語異常鋒利,像是把利刃,剖開了我的內心。
暴露了我的軟弱。
良久的沉默後……
“……好吧,你贏了。”
我歎息道。
“不過我可先申明一點:我可沒打算好要拯救世界……只是為了能安穩度過接下來的日子,我會選擇性地解決身邊的異常……實在無能為力的存在我也不會去幹涉,反正超自然組織也不止有scp基金會。”
“就這樣。”
我舉起雙手投降。
科妮臉上的嚴肅散去,調皮的笑容重新綻放。
“雖然嘴上說得很堅決,但……”
“閉嘴!”
這不是“選擇”,而是“接受”。
已經講到這個地步了,再拒絕,那我也沒資格再被稱之為人了,連幼稚都算不上,只是無能。
雖然對於拯救世界什麽的,我也確實無能為力。
我發誓,今後總有一天會後悔這一刻我所做出的“妥協”,也總有一天會因為太過艱難和沉重而退縮。
但不是今天。
而且無論如何,我還是邁出了第一步。
這才是最重要的。
……
科妮原本的異常編號是多少沒人清楚,在她那殘缺的數據庫裡也並沒有記載,也許她不過是趕工造出來的智能AI?
這些都不重要,我和她都不在意。
重要的是:科妮能做什麽?
“說明起來有些複雜,我的能力呢,是通過鏡面投影‘具現化’某物。”
“但迫於某些基金會給我下的限制,目前我也只能具現化出‘信息’。”
“你先前看到的影像,也是我這份能力所造成的。”
她叉著腰,像是在說什麽很得意的事。
“這也是上個紀元的基金會人將我植入O5卡中的真正原因。”
“怎麽說?”
我有點被她吸引了——並非外貌,而是她身為異常所具備的“特殊能力”。
“提問:假設有人代替了你的身份,並打算完成上一輩基金會人的遺願,建立基金會,那他需要準備什麽?”
“提示:基金會的宗旨已經被濃縮在那三個字母中了,新基金會可以與舊基金會有很多不同,但其宗旨卻是不變的。”
又是提問,而且……
一上來就問到了核心問題——需要準備什麽?
這也是我在知曉自身被強加的責任後,第一個冒出的問題。
要在一個相對和平的社會,建立一種可以收容幾百幾千種足以毀滅世界的“異常物”的收容機構,到底該怎麽做到……
“財力,人力,還有……技術。”
思考片刻後,我很快便給出了答覆。
這也確實是短時間內,我能想到的最關鍵的幾點要素。
“對,沒錯,這三點確實重要無比,至於異常物情報什麽的,根本毫無用途,在被摧毀過一次後,鬼曉得新出現的異常會是什麽樣子。”
科妮也興奮了起來,炯炯發光的眼中甚至透露出一絲自豪。
“那麽,假如O5卡選中了某世界級富豪,又有財力又有人力,那麽,他所缺的,似乎也就只剩下‘技術’了。但足以應付滿世界異常的技術,無論多少錢都是買不來的。”
“到了那時,只要舊宇宙基金會的技術能夠流入……哦哦哦!原來如此!”
我恍然大悟,同時也興奮起來。
“配合我所擁有的技術,以及對方所具備的財力和人力,重建起基金會不過是時間問題,當然,我們目前最缺的也就是時間。”
“為什麽?”
一如既往地,我不懂就問。
“因為……”
科妮神色有些黯淡。
“距離影像中的末日,也就是我誕生的那個時間,只剩下四十五年了。”
她歎了口氣。
我也頓時明白了對方為什麽會如此著急對我說明這一切,甚至不惜動用投影能力……
確實,時間所剩無幾。
四十五年看似漫長,但對於基金會那樣龐然大物的崛起……終究還是差點。
不對,不止一點,是很多。
好在中間的技術差距可以靠科妮的投影能力彌補上來——
這也是科妮還抱有一絲希望的原因,只要運氣足夠,再加上資金人力充足,重建基金會這種大事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問題只出在我,能不能做到,或者說有沒有幾率做到,隻取決於我的一念之間。
這給了我一種莫名的恐慌和使命感,同時,那四十五年的時間差也在某種程度上給了我一個安慰:
現在我不過十五歲,四十五年後,我已是六十歲的老人,對於當今的社會來說,再大一點就已經可以申請退休了。
活夠了六十年,我似乎也能心滿意足地離開這個世界了,哪怕會留下一屁股爛攤子,但那已與我毫無關系。
那麽,為了獨身自好,為了接下來四十五年的生活,我還是稍微努把力吧……絕不是因為使命感什麽的!
只是……為了避免麻煩而不得不做的自私之舉。
回憶到此結束。
至於我昨晚到底幹啥去了呢?
當然是翻看了一晚上基金會的內部資料,對於一個普通小百姓來說,這些東西還是很有誘惑力的。
——————————
“對了,說起女朋友……科妮,你有過戀人之類的嗎?”
出於好奇,或者因為天氣過於燥熱睡不著而導致的煩悶,我睜開眼,提了個奇怪的問題。
“啊……嗯?哈?!”
科妮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表情變得怪異起來。
大概是因為話題(畫風)突然變得很奇怪了吧。
“喂……等等!你這家夥……為什麽要問這種問題啊喂!”
“什麽叫這種問題?你不是也說過了類似的話……”
“我現在可是非常敏感的年紀啊!”
“所以人工智能為什麽會有‘年紀’這一說法啊!你人設也太不明不白了吧!”
“閉嘴,你這吐槽怪。”
……
我很老實地閉了嘴,當然,很大一部分是因為無話可說。
場面有點尷尬,最後還是對方打破了沉寂。
“好吧……必須承認,我確實激動了點。”
“難道說真的有……”
“再說這種話殺了你哦。”
“……”
“實際上吧,主管,剛剛是你第一次稱呼我的真名,所以有點意外。”
“這可不止是意外了吧?不過我們才相見十多天,期間大部分時間我都在上課和睡覺,空余能看手機的時間實在是少,這也是自然的。”
“我不是這種意思……”
似乎是察覺到了對方話中有話,我投以好奇的目光。
“那意思是……”
“啊真是的!對女孩子的話那麽刨根問底,你是鋼鐵直男嗎?!怪不得一輩子找不到老婆。”
“為什麽要說‘一輩子’這種令人傷心的詞啊,我才十五啊喂!”
“閉嘴,再吐槽宰了你。”
對方這種猶豫不決又總是轉移話題的樣子實在是急壞了我,而正當我想用言語教訓一下這個自稱“還是敏感年紀”的人工智障時。
一隻肥重的大手,拍在了我肩膀上。
發出“咚”的一聲。
其出現之突然,令我忍不住起了陣雞皮疙瘩。
再接著,就是道猥瑣而又帶著些憨厚的聲音。
“喲,這不是小羅嗎~怎麽,你也入圈了?”
那聲音中不僅包含著猥瑣和憨厚,還有某種“身為圈外人的我不懂的意味”。
於是我全身上下再次起了陣雞皮疙瘩。
“別用這種奇怪的名字來稱呼我……”我不顧科妮反對將手機屏幕倒扣在長椅上, 扭回頭,只見一張油膩而又肥胖的大臉,兩顆小眼睛下,詭異的笑容若隱若現,“我不是小羅,是羅誠,還有入圈到底是指什麽……”
“別裝了,我都看見了。”胖子臉上依舊帶著那種詭異的笑,“老實說,趕在公共場合和V玩得那麽歡……老兄你心也挺大的。”
我頓時想起了什麽,猛地回過頭四周回顧——
因為先前和科妮談得太過投入,聲音又大,所以很多人都向我投來了視線,其中年輕女性無一例外都是一臉嫌惡的表情。
有種社會性死亡的既視感。
“別管他們了,咱們死宅的世界自有人懂。”
胖子又一臉賊兮兮地笑著湊上前來,臉都快貼到我了,在這大熱天,這種行為我只能評價倆不太文明的字。
“喂,剛才那孩子挺漂亮的,傲嬌起來表情和語也很到位……叫什麽?什麽平台?直播間多少號?我去捧個場。”
還沒等我罵出口,對方就搶著先提問了。
“等等死胖子你先給我滾遠點,”我推開對方,一臉嫌惡,“汗臭味太重了。”
“別鬧了趕緊說吧,你也知道我這人在宅圈名聲出了奇地好,不會搞事的。”
“什麽V啊直播啊……別盡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啊!”
此人名為陸嚴,陸地的陸,嚴謹的眼,是個喜歡收藏各種舊電器和廢品的技術宅,比我大三歲,目前正在密斯卡托尼亞大學的中國分部就讀電器科。
記住,這點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