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必須承認,之前能夠冒著被殺的風險配合科妮的計劃,當時我能夠不顧傷痛站起,純粹只是一時頭熱。
如果換作是現在的我,那絕對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做出那種蠢事的。
“我……”
額頭開始冒汗,果然天氣還是太熱了。
“…………”
我沉默著,出神地望著前方,嘴巴微張卻半天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我……應該說什麽?
是接受,還是拒絕,是選擇承擔責任,還是獨善其身……
……
果然,我只是個小鬼。
陸嚴也沉默著,但目光早已說明一切——
“如果你考慮好了,記得聯系我,我想讓你見個人……如果沒有的話,那就算了,反正見了也只會產生麻煩。”
隨後,轉身離去。
胖子拖著肥碩的身軀,朝門口邁去。
我坐在床上,咽了口口水,喉嚨莫名的有些乾燥。
見個人?那是什麽意思?
對方的態度讓人不得不在意。
難道說……他有辦法能解決資金問題……不,不太現實吧,如果真能辦到,他幹嘛還去打工?
不,不對,這不是最重要的……
正如陸嚴所說,我需要時間來考慮:是否應該選擇承擔,以及……未來的路。
這時,“嘎吱”一聲,不滿舊跡的木門被人輕輕推開。
然後是男性的聲音。
“哈啊……誒?我記得你好像是……”
“密大中分新生,陸嚴,我們應該見過面,在……”
“哦哦哦!不用多提了,我記起來了,原來是你啊,變化真不小呢。”
“……是。”
顯而易見的驚慌和試圖掩蓋的語氣,配合那熟悉的聲音,不難猜出是誰。
趙醫生。
我們之間本並無關聯,只是兩家住得較近,偶爾生病了我也懶得往大醫院跑,便就在這小診所買點藥來應付病魔,久而久之,我們兩人就熟了。
他比我早出生十年,陽城人,幾年前從醫院辭職才移居到這座小縣城開診所……
有人說他明明前途無量卻不懂得好好珍惜,有人說他還秉持著無聊的只有年輕人才會做的蠢夢,有人說他整天不務正業,就是為了偷懶和尋樂子才離開那家醫院的。
而我……覺得他們說得確實不錯。
轉頭望去,只見門外立著一道高高瘦瘦的男人身影。
此人年齡不過三十,卻已一副邋遢的大叔模樣。他打著哈欠,睜著死魚眼,無精打采的,仿佛剛剛才從睡夢中蘇醒,滄桑的大叔臉上布滿胡渣,頭髮的長度都快超過下耳垂了,他披著亂糟糟的白大褂,看樣子還是剛剛才穿上的,破了幾個漏洞的廉價牛仔褲給人一種強烈的窮酸感。
平時懶得鍛煉,也懶得看店,基本都是九點以後實在是在床上待不下去了才起身離床,對於顧客的發問多半都是愛答不理——當然,像我這樣的老顧客除外。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邋遢且沒勁的男人,曾獲過密大中分醫學部的“首席優等生”榮稱……
難以想象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會讓曾經的優等生變成這副模樣。不過他本人看起來倒是挺樂意的,果然鹹魚才是人生真諦啊。
“對了,那邊的,能走吧?”
他朝我揮了揮手,看樣子還是挺擔心我的。
我莫名有些感動,然後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就趕緊從床上下來,我可沒興趣讓一個小鬼佔據我的床位……如果是女孩子倒可以例外。”
他一臉嫌惡地擺了擺手,示意我下床。
感動在瞬間被擊破。
……
……
……
以卷發男人為首的那三人大概沒有追上來,大概也是意識到了我並不好對付,準確地說,是“科妮”不好對付。
對於我,他們倒是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殺意,這一點倒是令我有些吃驚——不過,比起說沒有殺意,倒不如說“他們就算對我動了殺意也沒下殺手”。
為什麽?殺了我,直接取走黑卡不就得了,就算不下死手,將我麻醉後搜身就行了,為什麽還要讓我本人交出來?
一瞬間,我想起來了。
科妮曾說過,這張黑卡也屬於異常物,其中一項特性就是:無論什麽時代,都會找到合適的宿主。
這也是我擺脫不了它的原因。
那麽,試著想一想,如果這條異常特性一直能夠發揮作用,那麽,不管是誰想要將其奪去,最後也一定會回到我手上吧?
既然如此……果然,殺掉我,這才是他們的最佳選擇。
一時間,我感受到了些許寒意。
但就算假設他們真的知道這件事,也正是因此才沒有強行奪取,那麽……為什麽不下死手?
是啊,為什麽不下死手?
明明只要殺了我,一切就都能得到解決……
疑惑的思緒在腦中肆意漫遊, 我沿著圍欄走夜路,腳步很輕,像是在小心什麽。
不過,不管怎樣,他們沒有繼續追捕我了,這是好消息。
盡管不知其因。
街道上的人流比起白日也減少了些許,畢竟今天屬於節假日,和工作日不同,無論是上班族還是學生都會選擇白天出門活動,只有少數夜貓子會專挑晚上行動——像我。
遠處的霓虹燈稍微有點刺眼,紅,藍,綠等多種顏色的燈光互相交錯著,在一片深黑的天空中閃爍著各色光彩。
周圍的建築群從低矮到高聳依次排列著,其風格也是各異,從西歐中世紀建築風格到後現代藝術風格不等。
我站在這些建築群的正中央,周圍盡是低矮的小洋樓,這多少讓我有些心安。
這高速發展的世界讓我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除開上一代人外,能感受到這一點的,似乎也就只有我們這一代人了。
依稀記得還小的時候,世界還很單純,至少在我眼中是這樣,怎麽如今……
可能,這就是成長吧。
我歎了口氣,隨即不顧身旁路人的怪異目光,若無其事地在街上伸了個懶腰。
今天發生太多事了。
煉金術,襲擊,重傷,逃跑……
比起以往的平淡生活,到底哪一方才是虛妄,哪一方才是真實呢?
這荒謬的現實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恢復正常呢。
我如此朝著天地發問道。
而且,如今,最大的荒謬就寄生在我的右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