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的街市,蒸包子的店鋪冒著熱氣,懶散的人不去理會耳根子邊的蚊蟲嗡嗡作響。陽光鋪灑下來,一輛馬車駛過——破舊不堪的模樣,車輪濺起爛路上的積水,水花將上衣鞋面打濕。
一股涼意瞬間襲來,寧朝樂踢了踢鞋面上的積水委屈巴巴地朝著攏地龍看去。
攏地龍把肉包遞到他的手上說道:“既然打算在上京歇息一陣,那麽便趁著這點時間我教些腳上的功夫給你們兩個,以後萬一遇見打不過的人好歹有個逃命的法子。”
寧朝樂心不在焉地咬了包子一口,他想父親娘親了。跟在攏地龍的身後,他強忍著啼哭,淚水順著臉頰流到熱乎的包子上。
鮮於興兵在前回過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出聲。穿過人群,沿著街道一直往前走,可以看見條約莫兩三仞寬的河流緩緩襲來。
攏地龍站在河岸上眺望著遠處說道:“河水不深,河流也很平穩,適合你們兩個練功。”
河流的一旁便有墩石橋,石橋上行人們挑著扁擔匆匆忙忙地來回穿梭。寧朝樂低聲嘀咕道:“好好的有橋不走,要我們從河面上走過去,不是難為人呢!”
攏地龍沒有言語,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鮮於興兵見情況不對,趕忙上前笑道:“攏世伯,只是我們也從未學過輕功,怕是做不到像您一樣能夠飛簷走壁,飛山走石。”
攏地龍哼了口氣冷冷說道:“這小子現在身上還藏著我的《獨步逍遙遊》,若是個傻子現在都已經將心法背全了,他倒好學了這麽些個日子還連個路都不會走。”寧朝樂無言呆呆地望著他。
忽地一閃,只見河流泛起點點波紋,攏地龍腳尖所指之處。遠遠望去,只有一個身影飛速地在河岸兩邊來回折返。不消幾秒,他便又站在了兩個小家夥的面前,鞋子依舊乾淨,沒有染著一絲水漬。
攏地龍道:“我隻教你們一遍,不管你們學得如何,反正在離開上京之前必須學會!”
他見面前的寧朝樂將腦袋頹喪低下,便又厲聲說道:“心法口訣基本上我都教給了朝樂,但是我還是再說一遍,你們兩個聽仔細了。”
只見攏地龍在河岸旁來回踱步,片刻過後,他好像是終於想起心法是什麽了便迅速說道:“起身如飛燕,點水似......點水似什麽來著?”
鮮於興兵在旁低聲說道:“點水似落蜓。”
攏地龍樂道:“既然都知道那我就放心了,有什麽不懂的地方翻翻《獨步逍遙遊》自個查查吧,我還有些事情要辦,等下晚點再來接你們回去。”
語畢,那輕靈舞動的身姿又來回穿梭在人群間,還沒等鮮於興兵將嘴中的話語說出來,他便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寧朝樂將懷中的《獨步逍遙遊》拿出攤放在地上,地板上的灰土都不曾擦拭,兩屁股便坐了下去。
鮮於興兵小心翼翼地翻著這本秘籍,他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便將書給扯壞。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兩人不禁想打瞌睡。
鮮於興兵笑道:“與其在這坐著研究不如我們兩個直接下水去試試。”
他猛地起身拉住寧朝樂的手便往河沿慢慢靠攏。鮮於興兵提起褲腳小心翼翼地把右腿伸出,河水順著鞋子緩緩流過,眼看整隻鞋子已然泡在河中,他才趕忙將其收回。
脫下濕透了的鞋子放在一旁,鮮於興兵歎了口氣,他看著寧朝樂喪氣地說道:“若是要我學那掄槍舞棒的功夫,自然是不在話下,
只是這功夫講究的不是蠻力......” 寧朝樂道:“之前左道長不是教過我們兩個一些內家功法嗎?若是能夠靈活運用的話,我想不出幾日我們便也能從河面上踏過去了。”
寧朝樂話音剛落,只見他學著左道清的模樣端坐在石板上,不消片刻便定了神。順著河水拍打河岸的規律,呼吸也隨之調動,此時沒有世間的煩惱,有的只是潺潺的水流聲回蕩在耳旁,流入心中。
鮮於興兵見狀也同他一般靜坐運氣,起初石橋和道路兩旁喧鬧的人群還不能讓他定神,但隨著他丹田間的暖氣緩緩升起,便如同進了無人之境一般。頓時,鮮於興兵感覺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湧了上來,他睜開眼睛道:“我再去試一試!”
一個大步,如同流星一般徑直地跨入河流中,只聽得撲通一聲,身子骨沒有站穩,再起來時已然成了個落水雞,渾身沒有一處乾。
好在河水夠淺,鮮於興兵在水裡折騰了一陣後好不容易才站了起來,朝著岸邊吃力地走著。
鮮於興兵笑道:“看來光有內家功夫還是不夠,不過方才我已經有了點感覺,落水的時候腳掌分明是站穩在水面上的,只是力道使地不對所以才落了水。”
寧朝樂見他落水心生膽怯,手裡頭緊緊地握著《獨步逍遙遊》,像是抓著根救命稻草一般。
鮮於興兵抹了把臉上的河水後將其甩乾,他將手搭在寧朝樂的肩膀上道:“天下紛亂已久,戰火延綿數千裡而不止,家國破碎,百姓疲憊,若是能有少年英雄救天下蒼生於水火,扶萬民而享太平,挾四海為一統,那麽那個人一定是我!”
寧朝樂不解地望著他,鮮於興兵深深地吸了口氣後接著說道:“我三歲開始習武,不管是刮風下雨,亦或是酷暑寒冬,都從未有過一絲松懈,當然有時候我也會想偷偷懶,但都咬著牙忍下來了,因為我一出生便是帶著使命來的。”
鬥志昂揚的他,給了寧朝樂一絲勇氣和乾勁。雖然聽不懂說的是什麽意思,但也算是壯了膽,一骨碌的頭也不回朝著對岸便要跑去,只見,河面蕩起激浪,踩了幾步他回過頭得意洋洋地喊道:“看我飛......”
沒等話說完,身子撲通落下,另一隻落水雞也算是完成了。寧朝樂嗆了幾口水後慌忙站起,鮮於興兵在岸上瞧著他不禁發出大笑。他笑,他也笑。
黃昏下的兩人等不到攏地龍過來接,他們脫掉濕透的上衣將其擰乾搭放在肩膀上, 手裡頭提著的是鞋,心中懷揣的是夢。
夕陽染紅了遠處的天,風吹過雨來了。
一路小跑,嬉戲玩鬧,不知疲倦。天黑盡,兩人才一副狼狽模樣地回到了客棧。
昏暗的燈火想將屋子點亮,攏地龍提著酒壺心事重重般地獨自對飲——與風與明月。
“你們兩個還知道回來啊!”
躡手躡腳地他們轉過了身子低著腦袋邁著碎步朝著攏地龍靠攏。
“去樓上泡個熱水澡,洗好了下來吃飯。”
寧朝樂和鮮於興兵偷笑著,他們懸著的心立馬放了下來,一溜煙便沒了影子。樓上的廂房,木桶散發出霧氣,熱水已經燒好。鮮於興兵將窗子關緊,雨水進不來,只能不斷地敲打著竹窗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
兩人輕輕跳入桶中,一股暖意頓時將他們團團包裹。去除了寒氣,鮮於興兵緩緩站起將身子抹乾後穿好整潔的衣物。
寧朝樂看著他為難地說道:“你還有多的衣服嗎?我......”
鮮於興兵一驚,他指著床頭枕邊的一套繡花新衣問道:“這不是你的衣服?”
寧朝樂從木桶內爬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上衣繡著個大紅牡丹,倒是有幾分秀才模樣——穿在寧朝樂的身上。
鮮於興兵笑道:“攏世伯是個粗人,不懂這些,你將就著穿吧。”
下了樓,攏地龍正站在客棧門下不知尋思著什麽。寧朝樂坐在長椅上搖晃雙腳,腳上是一雙嶄新的鞋。包子冒著熱氣,在燭光下,破舊的客棧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