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色,人間紗,碗中酒,天上月。
寧權喝著回甜的高粱酒心中卻泛起了苦水。自從離開樂國後他也沒有再回去過,現如今蘇志才又與自己走散,寧權心中難免會有些失落頓挫感湧上來。
與他對坐的朱乘風見寧權面露苦色便試探性地問道:“寧兄弟可是遇見了什麽難事,不妨說出來與我聽聽,或許我也能夠給寧兄弟想個解決的法子。”
寧權將碗中剩余的酒一飲而盡後又將其倒滿,他雙手捧起重新斟滿的酒碗對著朱乘風敬去,朱乘風見狀也將自己的酒碗舉了起來,兩個朱紅的瓷碗在喧鬧的客棧裡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痛快啊!”
寧權揚起額頭便將剛倒滿的酒又痛飲而光,他笑道:“往日我都是同我那結義兄弟喝酒才能喝得如此這般痛快,今日與朱大俠喝酒竟然也能喝得如此盡興,若是我的義弟現在也在此便好了。”
朱乘風道:“難怪寧兄弟面帶苦色,我還以為是這酒不好喝,寧兄弟生氣了。”
寧權道:“朱大俠這是在拿寧某打趣呢,如此好喝的酒怎麽會不好喝,只是寧某心中有些煩悶罷了。”
朱乘風道:“我猜定是因為樂國發兵挑起戰事的緣故,你們在逃避戰火的途中寧兄弟與自家弟弟走散了,寧兄弟心中才煩悶不已的。”
寧權苦笑,他也不知道該從何處說起。片刻無言後,寧權望著朱乘風一旁的寶劍問道:“朱大俠也是行走江湖的人,不知是師承何人?學得哪門哪派的劍法呢?”
朱乘風將寶劍握起,雙手遞給寧權,寧權呆愣了一秒後隨即從他手中接過了劍打量了起來。
劍鞘上有著似火的長紋,烈火的起源來自劍柄,劍柄下火光如同花一般的綻放朝著劍稍而去。
寧權暗驚,做工如此精良的寶劍能夠使用它的人自然也不是等閑之輩。
寧權緩緩地將劍從鞘中拔出,霎時,客棧內的燭火將劍的影子映在牆角,劍刃發出寒光。寒光隨著燭火的晃動搖曳在客棧中。
一旁的人被寧權手中握著的劍吸引了過來,他感歎道:“世間如此罕見的寶劍,我上一次有幸見到那還是在五年前的劍客論劍大會上。”
寧權朝那說話之人看去,只見他瘦骨嶙峋的模樣看上去有幾分可憐,再加上他一雙穿得腳趾都已經露出在外的鞋,更是讓人忍不禁同情他一番。
男人繼續說道:“如果我這糟老頭子沒有猜錯的話,這把劍應該是出自聖火嶺,而聖火嶺又是天下四俠之一的朱保義所創,我看你的模樣定然不是朱保義,莫非閣下是朱大俠的後人?”
朱乘風趕忙說道:“這位前輩,竟然一眼便能識出這聖火嶺的寶劍,不知前輩尊姓大名,晚輩也好代替家父向您問個好。”
男人道:“出來行走多年,姓名早已忘記,就連家鄉的模樣都記不清咯。”
寧權起身打量對男人說道:“寧某在江湖上聽聞有這麽一群人,他們來自五湖四海卻懷著同樣的一顆救國之心,莫非好漢就是這江湖上所稱讚的樂興幫的一員?”
男人道:“正如這位俠士所說,在下確是樂興幫的,不過我雖說創立樂興幫已有多年但面對景國的強大,就如同蜉蝣撼大象一般,有心無力。”
寧權道:“我早就聽聞過您的大名了,沒成想今日在此地竟得以見到英雄,真乃是寧某的人生大幸。”
朱承風道:“樂興幫常年活動於景樂邊境,為樂國殺了許多賣國通敵的賊人,
還殺了不少的景賊,使得景國的不少奸計都無法實施,樂興幫乃是樂國的大英雄,大功臣。” 男人道:“你光說我,你自己不也是四大俠朱保義的後人嗎?我只不過是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也算是對得住自己的良心了。”
寧權高興地笑道:“朱大俠,寧某有眼不識泰山,竟然沒能認出這天下四俠的後人,我自罰一碗酒。”
朱承風道:“我們不能光自己喝,既然有緣見到陳長茂陳幫主那也要好好地與他喝個幾大碗。”
寧權與陳長茂相視而笑,隨後寧權喊道:“小二!再加兩壇酒,一個碗!”
“乾!這一碗酒敬陳幫主。”
寧權和朱承風各自將自己的酒碗舉起朝著陳長茂敬去,陳長茂一碗酒下肚後說道:“世人皆說如果見到漠北七俠劍中的其中一人那麽其余的六劍定是在旁不遠,可是我打量了半天,發現這附近也沒有旁人了,不知朱大俠這傳言是否屬實,老頭子我還得向你請教一下。”
朱承風道:“七妹妹在樓上與寧兄弟的妻兒閑聊,至於我的那幾個哥哥們現在估計在之前租住的客棧裡歇息。”
陳長茂道:“近來我在江湖上聽說了一件大事,不知你們是否也曾聽說過。”
寧權見他欲言又止地模樣便直言道:“陳幫主但說無妨。”
陳長茂喝了小口酒潤了潤嗓子道:“近來江湖上流傳天下至寶‘挽年譜’丟失,聽說是被那攏地龍給偷了去,這攏地龍原也是和踏雪尋梅兩位大俠師出同門,只因攏地龍偷學師門禁功而被逐出師門,他被逐出師門後自己創立了個什麽聚谷派,這歪門邪道的門派專門盜取天下的奇珍異寶,現如今他竟把‘挽年譜’也給盜了去了,江湖上的俠士們正在四處捉拿他呢。”
朱承風道:“不敢欺瞞陳幫主,我們漠北七俠劍也正是為了此事而來到此處,我們聽聞那攏地龍偷了‘挽年譜’後便朝著南方樂國而去,我們兄妹七人打算將他捉回漠北交於尋梅大俠處置。”
陳長茂笑道:“你們不知是哪裡聽的這消息,若是想要抓攏地龍得朝著北邊走,你們一路向南是走錯道了。”
朱承風滿是詫異地問道:“陳幫主此言可是當真?此事可不能有半點假。”
陳長茂語氣堅定地回道:“此事千真萬確,攏地龍在漠北的事情是我幫中的人親眼所見,我可以對天起誓,絕不會欺騙朱大俠!”
朱承風聽完陳長茂的話語後沉默了幾秒鍾,隨後他猛地起身對著寧權和陳長茂二人說道:“此事重大,我得抓緊回去同我那幾個哥哥們說一聲,這酒我就不喝了,恕我失禮了,我們改日若是有緣定要好好地再喝一碗!”
此時,李無霜正牽著寧朝樂的手從樓梯上緩緩地朝著他們走來,千氏跟在後頭。陳長茂眯緊了眼賣力地朝著寧朝樂手中握著的短劍看去,他心中自言道:“這小子手裡握著的該不會是五芒寶劍吧。”
待到寧朝樂他們走得近些的時候,陳長茂看得清楚,他激動地拍起手喊道:“你這小子哪裡來的這五芒寶劍,莫不是劍的主人贈送與你的?”
李無霜將自己的佩劍迅速拔出護在寧朝樂身前厲聲道:“你是何人?”
朱承風見狀趕忙解釋道:“七妹,這位是義薄雲天的陳長茂陳幫主,快快把劍收起來,莫要鬧誤會了。”
陳長茂揮了揮手笑道:“不打緊,我是瞧見這小子手裡拿著五芒寶劍心裡難免激動了些,還請這位姑娘不要見怪。”
寧朝樂傻楞地看著他們,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幼小的他在眾人間打起了瞌睡。李無霜將寧權抱起坐在椅上,她拿過寧權手中的五芒寶劍道:“這寶劍是踏雪先生贈予朝樂的,五芒寶劍是踏雪山莊的一件信物,持有此劍的人可以在自己危難之際向踏雪山莊的人求助,就連是四大俠公西在明都得聽他的調遣。”
寧權道:“此劍確是踏雪先生所贈,只是我也不知這劍這麽厲害,早知如此我便讓朝兒不接這把劍了。”
陳長茂道:“若是踏雪先生所贈必然有他的深意,這劍也算是他的一道護聲符,我這老頭子還眼饞得很嘞,只是踏雪他不把這把寶劍送給我。”
李無霜繼續說道:“寧大哥,既然朝樂能夠得到踏雪的厚愛,我想他的武學天賦自然是不會差的,我自作主張想要收朝樂為徒,教他七俠劍的劍法。”
寧權也知這是好事,只是眼下他煩心於蘇志才的下落無心考慮別的事情。七俠劍在江湖上漂泊不定,他們又沒有固定的安身場所,寧權總不能將年幼的寧朝樂交給他們照看吧。
一想到這些, 寧權不禁歎了口氣。李無霜心思細,她已經猜到寧權心中的顧忌,再加上方才千慕雅同她在樓上聊了蘇志才的事情,她已然有了應對的話語。
“寧大哥,你在吳家堡內尋蘇志才已經有些時日了,倘若他真的是朝著吳家堡而來那麽幾日前他便應該到了,所以我猜測他應該是帶著蘇回平躲到別處去了。”
寧權思量幾番後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喜出望外地說道:“李大俠所言甚是,也許義弟是帶著平兒去漠北尋踏雪先生了,之前踏雪先生邀請過我們兄弟二人同他一起前往漠北,只是我們礙於安穩的生活沒有同他去,如今戰火撩起我們走散,他肯定是想著去漠北同我們團聚。”
朱承風喜道:“若真是如此,那麽寧兄便與我們七俠劍同道而行,我們在路上也好彼此有個照應。”
陳長茂在一旁笑道:“看來這酒局明日便能赴約了。”
寧權和朱承風齊聲問道:“陳幫主這是什麽意思?”
陳長茂道:“明日在下設酒祝漠北七俠劍們和寧好漢馬到成功,七俠劍們尋回挽年譜,寧好漢找到自己的義弟。”
二人高聲笑道:“借陳幫主吉言,那麽我們明日再會!”
陳長茂豪邁地喊道:“再會!”
眾人看著陳長茂的背影漸漸遠去,消失在客棧外的夜色中。此時,寧朝樂已經酣睡了起來,他稚嫩的面龐上流著幾行汗水,李無霜用衣袖輕輕地將它拂拭,他們看著睡得愜意的寧朝樂相視微微一笑。
隨後,千慕雅吹熄了煤油燈,世界一片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