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撥開雲層,透過軒榥灑落在屋內地板上,一隻金蟬輕輕落下,片刻後,緩緩飛向天空。
李姝靠在牆邊,托著腮靜靜望著許秋,她雙眼發紅,顯然剛剛大哭了一場,不知道她是難過還是後悔,只是抱著懷裡的木刀望著披著一層薄霧的許秋發呆。
閑洵坐在新搬來的桌椅上,靜靜喝著茶,陸小姐為閑洵沏茶也不言語。
房間裡安靜的出奇。
閑李二人恍惚至極,坐在榻上的許秋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鮮血噴出,李姝面露優色,拿出手絹來到許秋身側坐下,捧著他的臉,輕輕抹去他嘴角黑色的血液。
眼簾抬起,一雙黑色的眼眸望向她,李姝呼出的陣陣熱氣吹拂在許秋的臉頰上,二人皆是面色一紅。
李姝如同觸電般,起身後退了幾步。
“呦?笨丫頭害羞了?”
這是許秋醒來的第一句話。
李姝聞言,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想哭,她從沒想過自己在他面前會如此脆弱,她覺得委屈,覺得後悔,覺得傷心,一雙動人的眼眸裡霧氣騰騰。
“太經不起調侃了,這就哭了?”
許秋起身,將懷裡斷成兩半的木劍握在手中。
李姝聞言看向這個笑意盎然的男人,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情愫泛濫,讓她看呆了。
“許兄。”
閑洵遞給許秋一杯茶。
許秋接過一飲而盡,深深吸了一口氣,閑洵看著他,有一種錯覺,許秋好像不同以往了,但他又不知道區別在哪。
“許兄可有突破?”
許秋笑著搖了搖頭,閑洵也沒感到失望,見多識廣的閑世子明白這種玄之又玄的狀態大多對修為不會有太多裨益,多是心境上發生一些變化,這些變化有好有壞,對一個人未來的道路選擇有至關重要的影響。
閑世子讀過不少書,在他看來,人的一生好壞無非是各種各樣的選擇所決定,而讓一個人如何在有限的選項裡做選擇,可以改變他的心境,他所處的環境,甚至僅僅憑借三言兩語便能影響一個人選擇的道路。
小時候隨著父親前往聽靈寺賞櫻,手持蓮花的僧人便是讓他做過選擇,身穿白色袈裟的光頭和尚蹲下身子,笑眯眯的遞給閑世子一多荷花,問閑世子,是這院子裡的櫻花美還是他手中的荷花美。不等閑世子回復,白衣光頭輕拂白色袈裟,櫻樹花瓣隨風偏偏起舞,紛紛落下,閑世子抬著稚嫩的腦袋望著紛紛揚揚的櫻花雨雀躍道,“櫻花美!”
和尚笑而不語自他手中接過荷花,拋進一旁的池塘內,空蕩蕩的荷花池,數千荷花盛放,數百錦鯉遊曳,看的閑世子心神搖曳。
白衣和尚笑著摸了摸閑世子的腦袋,“現在又覺得荷花美了?”
閑世子紅了臉,一雙小手扯著和尚的白色袈裟,望著美不勝收的荷花池,點了點頭。
和尚將他抱起,走在櫻花飛舞,荷花盛放的園子裡,輕聲開口,“沒有選擇何來輪回,你說對嗎?”
閑世子雖然聽不懂只是一個勁點頭,趴在和尚的胸口,不知不覺睡著了,至今他依然記得那個和尚身上散發的清香。
……
“老白說讓我把這個給你。”
李姝將腰間的佩劍取下遞給許秋。
許秋猶豫片刻便接過,心想這老白真是八面玲瓏,若是老白親自轉交給自己,自己十有八九會拒絕,但是讓李姝轉交給自己,性質就不一樣了。
許秋一手握住新劍,一手握住斷成兩半的舊劍,笑著道,“你們先出去等等,我準備沐浴更衣。”
李姝一聽不知想到什麽俏臉一紅,轉過身一溜煙跑了出去,閑洵向許秋做輯後,來到屋外的走廊裡。
他望著倚在欄杆上的女魔頭,小聲道,“你有沒有發現,許兄貌似不一樣了。”
“哼!還用你說?”
閑洵攤了攤手,領著一同出來的陸小姐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在他看來和李姝交流,就是雞同鴨講,對牛彈琴。
回了房間,閑洵一巴掌拍在陸小姐的翹臀上,看著自己的手笑道,“又翹了幾分!”
陸小姐臉一下就如熟透的蘋果一般,閑洵看在眼裡,撇嘴笑著道,“在我看來,陸小姐可要比那李姑娘美多了。”
“嘴貧,我哪有李姑娘那般傾城。”
“哎~陸小姐不要妄自菲薄,姑娘的美不僅僅是在外,更是內在。”
陸小姐聞言抓著裙擺,小小哦了一聲。
閑洵伸手抬起陸小姐下巴便親了去,在陸小姐皓齒旁輕聲道,“有言道近水樓台先得月。”
……
許秋將兩半木劍放進包袱內,想著明年清明時,將這把劍和許老頭為他縫製的麻衣一同埋在許老頭墳頭旁邊。
脫了衣物,跳進大嘴抬進來的大木桶,桶內熱氣騰騰,還撒著不少中藥,散發著沁人心脾的藥香,許秋隻覺身體經脈舒暢,缺少練功心法的他無法調動氣機去查看經脈竅穴的疏堵情況,只是覺得身體比昨天要更加的輕靈。
許秋看向桌子上那把樸素的劍伸出手拿來,這把老白送來的劍,劍鞘由白榆木和不知名的金屬製成,劍鞘上掛著黑色的流蘇,許秋撫著流蘇摸去,光滑之余,未見一根線打結,劍鞘中部掛著一串佛珠,為劍鞘平添一份肅靜之氣,許秋若有所思拔劍而出。
青光一閃,木桶裂成兩半,床榻也被一分為二,許秋微微吃驚低頭看去,此劍的劍身泛著淡青色,劍刃寒芒閃爍,許秋拔了根頭髮拋出,這一根緩緩飄下的黑發還未碰觸劍刃便被斬斷。
許秋倒吸一口冷氣,這把劍顯然比他想象的還要好的多得多。
房門突然被推開,聽到動靜的李姝急衝衝的走了進來,定睛一看,臉蛋如晚霞般紅暈起來。
“你怎麽不穿衣服?”
李姝手忙腳亂的捂住眼睛。
許秋無奈道:“我剛剛一拔劍,飛出一道劍氣,於是……”
李姝正要再刺他幾句,耳畔傳來零零碎碎的腳步聲,她立刻閃身到許秋身旁將光著身子的許秋擋在身後,但她個頭隻到許秋胸口自然無法遮掩全部。
佟老板,老白,芙蓉姐,呂秀才,大嘴,走了進來定睛一看,又紛紛快步離開。
這兩人真能鬧騰。
桶都給乾碎了。
眾人心想。
李姝欲哭無淚,俏紅著臉回頭看向許秋,怒目而視。
“這下可好,還怎麽解釋啊?”
“為什麽要解釋?”
李姝一愣,臉又紅了幾分,支支吾吾不知道在嘀咕什麽。
許秋收劍歸鞘走到一旁,緩緩穿上桌子上的乾淨衣服,看向一旁全程目不轉睛的李姝,“差不多得了。”
李姝回過神來,上上下下打量了許秋一眼,見他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罵了句登徒子就奪門而出。
待她離去,許秋拿起劍,看了眼劍柄處的風雨二字,淺淺一笑。